江南下了今年第一場雪,許是在半夜時就開始下的,地平線的光亮揭竿而起的時候,整個江南大地已經是白皚皚的一片了,大雪積了大概一個指節那麽厚,當然,跟北方的積雪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了,但對於不常見雪的江南,這足夠讓人在寒冬的冰涼裏掀起一抹笑容,當被鬧鍾叫醒的白領麗人看向窗外的一片雪白時,應該能夠讓她們在土包子一般的尖叫聲中煥然新生,這就是江南,時不時的給你驚喜。
貪睡的白靜嵐除外,可總有好事者喜歡挑戰類似於在煤氣泄漏的房間裏點支煙這樣自殺*件,像是密封儲物盒一樣的房間,突然被人掀起了盒蓋,當窗簾“刷”的一聲拉起時,白靜嵐這種接近於吸血鬼習性的夜行生物幾乎是本能的從**彈跳起來,蓬亂的長發散亂的擋住了她的整個視線,刺眼的光亮透過縫隙鑽進她的眼睛裏,她趕忙拎起被子就往頭上捂去,氣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姐,你幹嘛呢?我最近好像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一陣雄性生物的輕笑聲響起,“別瞎叫,你家那位祖宗兩個小時以前就出去禍害人間了。”
白靜嵐猛地掀開被子,看到眼前西裝筆挺笑容燦爛的男人,毫不猶豫的把枕頭當作*一樣的扔了出去,“顧祁,你是陰曹地府的吧,整天陰魂不散的,你。”白靜嵐一頓,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你怎麽進來的?”
顧祁輕而易舉的避開了*,笑得狡猾,提留著一串鑰匙在白靜嵐的眼前晃了半天,親切的說道:“白姐姐給的,讓我負責你的生老病死。”
白靜嵐伸手就想去槍,顧祁輕輕的往掌心一收,白靜嵐的手就這麽生猛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還沒等白靜嵐反應過來,顧祁一個轉身順勢就躺倒了白靜嵐的身上,欲拒還迎的說了句,“別心急,我是你的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叫的,你想幹什麽都可以。”
白靜嵐一個冷顫,幹嘔了一聲,提留著他的衣領把他弄下了床,顫著手往門對麵的書房一指,“麻煩您老自覺自助的往那碎紙機裏鑽進去先。”
顧祁特別深情的說:“你要願意跟我一塊,我立馬鑽。”
白靜嵐語重心長的回應道:“不,我得留下來,等你一條一條的從碎紙機裏出來的時候,我再給你拚回去。”
“喲,我家靜嵐長良心了啊。”
“不好意思,那東西我真沒有,我是打算把你拚好了,再放進去碎一次。”
顧祁像隻溫順的貓,乖巧的把頭在白靜嵐的肩上,“你要是喜歡折騰,我整個人就送你好了。”
白靜嵐像是見了瘟疫一樣趕忙躲開,一臉嫌惡的說:“你這賤骨頭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吧。”
顧祁的臉上一下子就暗了下去,簡直和之前的溫潤形象大相徑庭,像是被揭開羊皮的狼,眼裏彌漫了江南的寒氣,“白靜嵐,除了你,沒人敢在我麵前這麽說話,我活到現在,從沒像現在這樣縱容過哪個女人,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換做是其他女人,我早一腳踹上去了,在我的世界裏,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分,有的隻是我在乎的人和我不在乎的人,我不希望把你劃分為後者。”
這句語氣稍重的話硬是讓白靜嵐半天沒吱聲,她拉著被子坐在**,不知道該接什麽話茬,直到顧祁離開的時候,不陰不陽的說了句,“外邊下雪了,本來還想和你一起迎接江南的第一場雪,現在倒是一點心情也沒有了,對不起,吵到你了,你接著睡吧。”
咣當門被關上了,白靜嵐愣了半晌,反應過來,跑到窗前,拉開玻璃窗,扯著嗓子就對著緩緩把車開出的顧祁喊道:“你什麽破脾氣啊,一大早上被你發神經一樣吵醒的人是我,你沒心情看雪?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看雪,我寧可對著電視看一早上的中國足球,我也不和你一起迎接江南這場沒事找事、無聊至極的破雪花。”
而就在此刻,白靜嵐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是李鳳華,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直接掛斷,沒過多久,樓下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本來打算置之不理,可電話鈴聲執著得讓白靜嵐覺得或許她睡一覺醒來,她還能聽見這鬧心的鈴聲,無奈之下,她隻好拖拖拉拉的往樓下走去。
白慕楓在江南的第一場雪還在醞釀的時候就像百米賽跑的奧運健兒一樣衝了出去,並且還是打了雞血的奧運健兒,當然,這並不是讚揚她精力充沛,而是在雞都還在發夢的時候,她突然接到電話,說是Simon打算無限期擱置宮殿計劃,還在迷糊狀態的白慕楓瞬間提升至一級戰備狀態,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覺得晴天霹靂這個詞兒原來可以離她這麽近。
當她以不要命的速度把車開到A市時,皇風那棟像是科幻電影一樣的房子已經燈火通明了一個晚上,這棟房子以全方位高科技的設計理念被納入到了A市的地標性建築範疇,而它又不同於其他地標性建築,因為這裏不會出現任何一個遊客拿著相機,劈裏啪啦的拿著相機亂閃一通,在它四周百米之外,就算你丟跟煙蒂也能被拉到局子裏蹲上幾個晚上的。
除此之外,它的私人停車場能直接把車停到家裏,所以在皇風家大得可以開場演唱會的客廳裏,你能看見玻璃門外的數十輛頂級跑車,他在自己家的客廳裏搞出了一個4S店,他打了兩個響指,整棟樓房的燈全部暗了下去,隻剩下那盞懸浮在半空的水晶燈,四散的光芒陰冷卻明亮,它把白慕楓姣好麵容下的惴惴不安照得異常清晰,即便她背著光坐在沙發一腳,可看似閑散的搭在沙發墊上的手卻是繃緊了每一根神經,而就在皇風淡漠的把一疊照片攤開放在她麵前時,那一根根神經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根接著一根的開始斷開,像是皮筋斷裂的脆響,打得人生疼。
照片是在英國的時候,簡歐和白慕楓一起出現的場景,大清早的地鐵站、唐人街巷口裏一起莫名其妙去吃的麵館、還有老舊公寓的天台以及天台上突如其來的一吻,白慕楓翻完照片,故作鎮定的說:“拍得真好,擱置宮殿計劃就為這個?”
皇風沒有回答,他在手機上按了一個鍵,隨後,東生從電梯裏走了出來,隻聽皇風吩咐道:“你去接秦幽過來。”然後隨意的看了一眼白慕楓,疏離的說道:“你可以走了。”
白慕楓是一個把自尊心當作靈魂來用的人,即便有一天她的肉體化作了一堆沒用的石灰粉,她的自尊心也依然牢不可破的把她的墓地圈起來以宣示這是屬於她白慕楓的地盤,對於一個把自尊心當作信仰來堅守的人,你對她的漠視,不是傷害,是挑釁。
“我以為我們的君子協議是作數的。”這是白慕楓最後的警告,可惜皇風並沒有察覺,他以為白慕楓的與眾不同已經到此為止了。
“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可惜你隻能在我這裏拿到這麽多了,既然這麽貪心,就該聽話。”
白慕楓冷聲笑著,“原來這就是你對付女人的招術,你就像是一個毒販,裝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先給一點甜頭,等到女人上癮,控製權也就輕而易舉的到手了。”她一頓,起身走近皇風,貼著他坐了下來,“你說如果我對在英國發生的一切向你道歉,並且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再見簡歐,你是不是就能稍微的消一下氣,繼續給我甜頭呢?”
皇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懶散的斜在沙發上,似乎很享受白慕楓現在這樣收起利刺的乖巧模樣,“你可以試試。”
白慕楓笑得像個妖精,她從手袋裏掏出宮殿計劃的合約,當著皇風的麵,沿著正中央毫不猶豫的把合約撕成了兩半,皇風準備阻止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他氣極的說道:“讓你認個錯有這麽難嗎?你知道你撕掉的這份合約有多少人不要命的來搶嗎?你知道它能養活多少人嗎?即便它被擱置了,它的價值也不會減少半分,你這個女人怎麽就這麽倔呢?”
“我是挺倔的,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圓滑而溫順的女人,比如上回在電話裏讓你遞浴巾的女人,你說是吧?”
“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葉儀,美國華裔女星,享譽國際,十年前嫁給隱形富商後隱退,皇風,你愛了十年的女人除了得到一個前妻的稱謂以外,隻剩下‘無關緊要’這四個字了嗎?”
皇風冰冷的問:“你找人查我?”
“我隻是非常默契的和你做了同一件事而已。”
“白慕楓,你越界了。”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除了那張歲月無痕的臉隱隱冒著寒氣,在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和之前所有自以為是踩到雷區的女人一樣,即便獨特如白慕楓,也必須受到一定的懲罰,“或者你要真正失去一次,才會明白你現在所擁有的有多珍貴。”
白慕楓淡淡的笑了笑,不知不覺就把心底最真實的話給說了出來,“我並不害怕失去,我也從不覺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有多珍貴。”
就在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鍾,白慕楓的電話響了,在她接起電話的那一瞬,她終於明白了即便勇者無畏,上帝仍舊憑借喜好剝奪它想要的一切,難道不害怕,就能不失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