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裴光霽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佟淩青睜開眼,伸手摸了摸那被人壓出凹痕的床被,心中隱隱了絲澀然。

外麵光線昏暗,已然夜幕,桌案上的香爐飄**著絲絲縷縷的白煙。

這時,枝丫一聲,門被從外麵打開,進來一個纖細的身影,手中端著銅盆。

“小翠?”看見那張小巧的臉,佟淩青一喜,她揉了揉腦袋,睡意還未完全散去。

“青兒,醒了嗎?”一道熟悉的聲音驀然插進來,讓床榻上的女子猛然驚醒。

“阿姐?”佟淩青立刻從**坐起來。

她差點忘了,這眼前長得和小翠一模一樣的人,其實是她的大姐——佟淩萱。

“小妹,你別忘了你的任務。”佟淩萱把雲錦被疊好,輕聲提醒,但發音異常的清脆。

佟淩青吞了口唾沫,她雙頰緋紅,還未從剛才的情欲中脫離出來,一雙水眸也是春水**漾,瀲灩生波。

這一幕剛好落在佟淩萱眼中,讓她眉頭不由一蹙。

“小妹,那裴光霽詭計多端,你別上了他的當,中了他的迷魂藥!方才從他的言語中,不難猜出他早知曉你被燙傷,說明在蓉嬪一開始欺負你的時候,他就已經來了,但為什麽到最後他才肯站出來,你想過原因嗎?”

佟淩青雙目一怔,思忖片刻問道:“姐姐的意思是……裴光霽並不信任我,他在試探我?”

“不錯。”佟淩萱點點頭。

佟淩青怔然坐在**,心中空落落一片,有些酸楚的淒然。

佟淩萱看在眼裏,眉心一沉。

她忽然覺得,尋找詔書的計劃要提前了,把希望完全放在她這個小妹身上,看來是不可能了。

聽說皇家宗祠陳放著裴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日夜香火旺盛,定期有和尚做法誦經,為大玥江山祈福,為裴氏皇子皇孫祈福。保佑大玥生生不息,國泰民安。

佟淩萱想了一夜,琢磨著裴光霽會不會把先帝的遺詔藏在宗祠裏?況且,裴光元也說過,生前的仁孝帝即裴光霽的父皇,經常去宗祠上香誦經,晚年的仁孝帝有些潛心修佛的意向。

佟淩萱化裝成小翠,偷偷溜到宣平殿。

宣平殿位於皇宮正北,殿宇坐北朝南,即是皇家宗祠的所在。

一路上還算順利,凡是有詢問的嬤嬤或太監,佟淩萱總會不卑不亢的說去幫自家主子李貴人去請禦醫,這太醫院正好是挨著宣平殿的。所以,佟淩萱這樣說,並沒有人懷疑。再說,李貴人正受寵,因為蓉嬪得罪李貴人被禁足半個月的事,早就在後宮裏傳開了。

宣平殿外四周都有侍衛把守,這皇家宗祠不比別地,守備森嚴不說,而且沒有永和帝的允許,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但佟淩萱也沒打算光明正大的進去,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她一個翻身,越過高高的牆頭,又平穩的落在地上。

望著“宣平殿”三個燙金大字,她嘴角緩緩的勾起來,才要動身邁開腳步,但又縮了回來。她立刻身子一轉,躲到殿外的朱漆木柱後,抬眸朝一個方向望過去——

“霽兒,你繼位一年有餘,卻還未有子嗣,母後甚是擔心哪!”

納蘭明慧被裴光霽扶著,這個大玥國最尊貴的女人,四十歲的年紀,眼角雖有細紋,但依舊顯得很年輕,保養的極好的臉上,風華猶存。

裴光霽麵含恭敬,解釋道:“母後無需擔心,子嗣總會有的,隻是近來兒臣忙於國事,無暇顧及後宮罷了。”

“民間都說,百善孝為先,無後為大,你皇爺爺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兒子都十幾個了,而你……”納蘭明慧欲言又止。

裴光霽臉上閃過不自然,無奈道:“母後,你無需再讓禦醫給兒臣開方子了,兒臣身體好的很。以後啊,兒臣定當努力,讓您啊早日抱上皇孫!”

聽到這話,納蘭明慧臉色才緩和下來,思量片刻,她忽然問:“霽兒,納蘭麗你可見過?”眼尾細細觀察著旁邊人的神色。

裴光霽眸光一沉,點頭:“兒臣自然是見過。”

納蘭明慧停下腳步,悠悠說道:“霽兒,母後瞧著那納蘭麗不錯,想把她招入宮中做你的妃子,你可願意?”

裴光霽眼底微微起了絲異樣,對上納蘭明慧期待的眼神,嘴角微不可察的劃過一絲冷笑:“兒臣……聽母後的安排就是。”

納蘭明慧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慈愛的拍拍裴光霽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了句:“霽兒,江山為重啊!”

“兒臣明白。”裴光霽垂下腦袋,眼中的鋒利一閃而過。

佟淩萱把剛才的一幕看的清楚,也聽得清楚,望著那走遠的母子二人,嘴角劃過一抹嗤笑。

這納蘭太後和裴光霽並不是親生母子,隻因裴光霽的母妃早逝,年幼的他便被仁孝帝下旨交給一直無法生育的納蘭皇後撫養。

現在雖見他們表麵慈母兒孝,但誰知道內裏又怎樣呢?

剛才裴光霽和納蘭明慧之間的談話,是不是就是一種暗中的較量呢?

這納蘭麗是納蘭明慧的侄女,也是納蘭德的獨女。這納蘭德手握西北兵權,是大玥國驍勇善戰的老將軍,戰績顯赫,馳騁官場多年,早就在朝廷裏培養了許多心腹。

如今的皇太後讓裴光霽迎娶自己的侄女,表麵上是讓他籠絡人心,這背地裏還是鞏固自己的權利,鞏固納蘭家的地位。

佟淩萱進了宣平殿,望著高台上,那一列列一層層的牌位,還有牆壁上懸掛的人物畫像。她緊握起拳頭,真想把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

他們憑什麽高高在上?憑什麽占著他們佟家的地方,供奉他們裴家的牌位?他們算什麽?不過是一介草莽,奪權篡位,當了這大玥國的皇帝!

佟淩萱咬著牙,忍住心頭衝上來的怒意,她長籲一口氣兒,四處望了望,小心翼翼的查找起來。桌子底下,板凳縫隙,每一處,她都認真的搜查,但都無所發現。

她抬起頭,眉心緊鎖。

如果詔書不在宗祠,那會在哪裏?

會不會在裴光霽的寢宮——啟明殿?

就在佟淩萱思索的空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太監的呼喝:“大膽,來者何人?”

佟淩萱身子一僵,趕緊一個矮身鑽到桌子底下。同時,匕首擲出去,直直紮向那太監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