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走失

“麻哥你想的太多了,這種地方,又不是人修出來的,老天爺要它什麽樣子,它就是什麽樣子……!”

“暫且信你一次,老子先說好,要是再有什麽吃不準的地方,老子堅決不走。”

張猴子被弄的實在是沒脾氣了,幹笑兩聲,讓前麵的夥計盡量走的快一點。這條路雖然有坡度,但比那些河岸要好走的多,再加上我們時間有限,都一步不停的朝前趕。從廢墟那裏出發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後,麻爹剛才信口胡謅的一句閑話沒想到真的應驗了,我們被一條橫跨的深溝攔住去路。

這是一條梯形的溝,東西走向,非常長,用手電去照,隻能看到西麵一百多米處有個大拐角,東麵就看不清楚了,估計有將近十米寬,七八米深,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溝底緩緩流淌著水。

我跟麻爹現在都對水過敏,大家深溝的邊沿上站著看了一會,張猴子很輕鬆的指著溝底對我說:“衛老板,你看,這麽緩的水,根本不用費任何力氣,就過去了”

“少來這一套!”麻爹鐵臂一揮,打斷張猴子的話:“老子現在隻要看到一碗水,眼前就發黑。”

張猴子又吃了個釘子,訕訕的讓夥計看看溝底的水有多深。兩個夥計忙活了半天,我們也在旁邊看的很清楚,眼前這條溝雖然有七八米深,但溝底的水隻勉強達到膝蓋。

“看,麻哥,我都說了吧,這種小溝,絕對沒有什麽問題的,你們幾個,先過去,到對岸等著接我們。”

張猴子的幾個夥計一卷褲管就跳下去,順著梯形的溝壁艱難的向上爬。石壁很陡峭,時不時就有人爬到一半掉下來,終於有一個身手敏捷的夥計先行爬到對岸,把溝底的人一個一個全拉了上去。

一切都很順利,但麻爹堅持落在最後走,所以小胡子跟和尚他們第二批下去,在前麵那些夥計的幫助下,爬上對岸。等人都過去了,隻剩我們三個,麻爹和張猴子手拉手,跟殉情似的雙雙飛身而下。

溝底的水冰涼徹骨,我一邊使勁提著褲子,一邊趟水。置身在溝底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這並不像一條水溝,稱之為河道的話會更為貼切。我們三個人還沒走到溝底的中心位置,張猴子就停下來,豎起耳朵,似乎在仔細分辨什麽聲音。最多兩秒鍾,我跟麻爹也隱隱約約聽到一陣非常渺茫又很奇怪的聲音。

很快,這陣聲音就由模糊變的逐漸清晰,張猴子臉色一變,張牙舞爪就朝對岸猛跑:“來水了!”

河溝向西延伸出一百多米的地方是個轉角,當時下來的時候沒怎麽在意,但張猴子剛一動,那陣聲音就從轉角處非常清晰的傳了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蜂擁的水流。

“這水怎麽總跟著老子!”麻爹甩下張猴子,拉著我就朝對岸垂下的繩子跑去。

奔騰的水流順著這條深溝由遠而近,毫不誇張的說,那種聲勢比麵對一列呼嘯而來的列車都讓人膽寒。我們三個人在齊膝深的水中連滾帶爬,剛剛伸手抓住繩子,洶湧的波濤幾乎已經近在咫尺。

“快拉!”岸上的人都手忙腳亂,拚命把我們朝上麵拽。七八米的距離並不算長,但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河溝中那股水流的速度,我根本不敢相信水還能流的這麽快,隻拉到一半,鋪天蓋地的水就瘋狂的吞噬深溝中的一切。水流的力量實在太大了,盡管我使出吃奶的勁死死拽著手中的繩子,但身體一被水流吞沒,整個人象一顆出膛的子彈,瞬間就飛射出去。

我隻在被衝走的同一時間用餘光掃到岸上那幾個人手中淩亂的手電光,然後眼前就陷入絕對的黑暗中。盡管三十多個小時前我剛剛被水衝走一次,但這一次的感覺卻跟上一次完全不同。充斥在我腦海中的,是一種完全絕望的感覺,我根本不相信一個人的運氣會好到接連兩次都能死裏逃生。上一次獲救,是因為意外倒塌在岸邊的銅龍,而這一次,我無法再安慰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被衝出去多遠,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長時間,整個大腦就象一個漩渦,一切全都亂了,隻有在感覺腦袋接觸空氣的那一刻,貪婪的猛吸一口空氣。如果一直都是現在這種狀況的話,雖然不好受,但我還能堅持很長時間,不過,就在我深吸最後一口氣的同時,犀利的水流一下子把我卷下水麵,直到肺裏的空氣消耗完,都沒有換氣的機會。

窒息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發狂,但我知道,現在隻要忍不住一張嘴,整個肺腔立即會灌滿水。很奇怪,此時此刻,我腦子裏所想的並不是對死亡的畏懼,而是一點莫名其妙的悲涼。我在想,如果死在這裏,這個世界上會否有人真正為我難過。

就在我的忍耐達到極限,幾乎連一秒鍾都無法堅持下去的時候,腦袋突然感到一團溫熱,明顯是露出了水麵,不知道是不是在水下悶的久了,大腦缺氧造成不良後果,沒等我吸完一口氣,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蘇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小團搖曳的火光,麻爹正監督張猴子在火上烘烤衣服。

“衛老板醒了!”張猴子無意中發現我暈乎乎的坐起來,立即就丟下手中的衣服,興高采烈的給麻爹報信。

“好好烤你的衣服!老子又不瞎,這麽大個人,能看不到?”麻爹沒好氣的叱責張猴子,然後端著一點冒著熱氣的熱水走過來。我三兩口就把熱水喝的一幹二淨,胃裏暖烘烘的,很舒服。

簡短的跟麻爹交談了幾句,他告訴我,我們被衝走之後,一直順著河道漂流,但漸漸的,水位和流速都有所下降,直至最後,越來越淺,麻爹和張猴子被擱淺,又在不遠處發現我,就把我抬上岸。

至於水流為什麽會減緩,麻爹也說不清楚,張猴子在旁邊插嘴道,可能是河道中間分岔,有其它支流分流了部分水量,否則,以河水最初的迅猛勢頭,簡直可以從這裏流到唐古拉山口去。

張猴子一說話,麻爹就瞪他,看樣子剛才就已經給了張猴子不少苦頭吃。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我跟麻爹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烘幹,隻有張猴子一個人還拿著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在火上烤。幸好我們的背包上都有搭扣,漂到這裏還沒有丟失,翻出了一些可用的物資。

“這一次,老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老張。就是他,一個勁兒攛掇咱們朝前走,這下可好,直接走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了。”

張猴子心虛,也不敢還嘴,烤幹了自己的衣服,又忙忙碌碌的弄食物,非常勤快。趁這機會,我打眼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麻爹說我們被衝出去十萬八千裏肯定誇張,但毫無疑問的是,在黑暗中順著河道不知道拐了多少彎,東南西北早就分不清了。

“咱們有指北針嗎?”我緊張起來,在這種環境下,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方向的參照物,如果連指北針都沒帶,我們的處境就很悲慘了。

“有。”張猴子蹲在火堆旁邊,順手從口袋裏掏出指北針:“幸好我背包裏有一個。”

我鬆了口氣,一邊吃東西,一邊跟他們商量,麻爹的連心眉一陣跳動,冒著一股火氣說:“還商量什麽!什麽都別商量,吃完東西直接往回走,老張,這次哪怕你嘴裏說出一個大閨女,也別想再糊弄老子。”

“好好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吃完東西就走。”張猴子再也不敢提什麽建議,老老實實埋頭吃自己的東西。

用來燒火的燃料很快就耗盡了,麻爹打開一支手電,張猴子跟著也打開一支,麻爹就罵,說他敗家子,不知道節省能源。說著,麻爹掏出一把噴子,朝前方抬手放了一槍,槍響飄出去很遠,如果那幫人聽到槍聲,會第一時間朝這邊靠攏。

我們走了不遠,就看到一條水流很淺而且流速緩慢的河,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們帶到這裏的那一條。因為張猴子猜測河道很可能在中間最少分了一到兩個岔,不過我們有指北針,不用擔心迷失方向的問題。

張猴子拿著指北針在前麵引路,麻爹悄悄對我說:“老張滿嘴沒一句實話,現在咱們倆人,他一個人,吃定他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逼問一些口供?”

“不太好。”我一口就否決了麻爹的建議,這次被河水衝走,完全是任何人都預料不到的意外,張猴子也是受害者之一,不能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況且,張猴子至少表麵上對我們很客氣,如果我們率先發難,就等於明著撕破臉皮了。

“婦人之仁,有什麽不太好的?”麻爹掀掀自己的衣角:“老子有槍,頂著他腦袋,保證你想知道的連同你不想知道的一股腦全吐露出來。”

“還是算了。”我堅決不同意這麽做,有些話還是沒辦法跟麻爹明言,對他來說,小胡子已經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如果再把張猴子得罪了,我跟麻爹單槍匹馬,日子就更不好過。

“衛老板,麻哥,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