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他是誰?(一)
那道影子隻露出一個模糊的側臉,但是我感覺,他是老頭子。
他不是癱了嗎?他不是年歲大了精神不濟嗎?然而此時此刻的他,雖然不像小胡子和尚那樣的孔武有力,但卻沒有一點衰靡的樣子,他就像一隻嘯傲群山很多年的老獸王,即便垂老,仍然可以鎮住一切。
他提著已經昏倒的曹雙,繼續朝西麵走,走的很輕很快,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他手裏還提著一個一百多斤的人。一直到他走的隻剩一個非常模糊的影子時,我才握著槍從隱藏處鑽出來。
我不知道老頭子要幹什麽,暗中就跟了過去。盡管是在山裏,但老頭子仍然走的很快,將近一華裏的距離片刻就走到了。前麵就是那條進山出山的路,老頭子提著曹雙,把他丟到了路旁,然後,他自己就隱藏到了不遠處的一片荒草裏。
此時此刻,我握著槍也隱伏著,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一些場景,那張一家三口的老照片,衛勉臨死前淒厲的懇求,還有他那雙被泡在瓶子裏的眼睛
我的指頭扣住扳機,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現在我朝他開槍,他會死嗎?如果他死了,那麽之後的一切還會發生嗎?我會被卷入這個大事件中去嗎?
我不敢妄動,我不清楚自己能否在錯亂的時間中改變一些發生過的事實,但是有一點很明確,如果我現在出了什麽事,那肯定必死無疑。
我的腦子有點亂,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從西麵的山路上,就亮起了有點發暗的車燈光,車子緩緩的駛來,漸漸就接近了老頭子藏身的附近。而倒在路邊的曹雙,明顯引起了車隊的注意,車子一下子停了,前後冒出了不少人。
有人來回撥弄著曹雙,可能發現他還沒斷氣,過了一會兒,曹雙被抬上了後麵一輛車子。車隊的人裝備很精良,不少人拿著微型的連發武器在附近看了很久,之後,車隊開始繼續行駛。
當最後一輛車子開遠之後,老頭子從藏身地緩緩的站起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始終在注視著已經漸漸走遠的車隊。當雙方的距離拉開之後,老頭子就徒步開始跟著車隊。
我拿不定主意該怎麽辦,連該不該跟下去都不知道。我一邊猶豫,一邊悄悄在本子上記錄著過程,老頭子從不遠處突然就轉身,眼睛裏仿佛帶著兩道寒光,緊接著,他就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遮蔽物,開始朝我這邊飛快的靠近。
我一下子就慌了,因為跟老頭子生活了那麽多年,我對他的敬畏已經深深印在了骨子裏。雖然我恨他,但是同樣也怕他。我看見他逼近,就不由自主的開始後退,開始逃。可是我沒有把握能跑掉,老頭子的年紀已經大的有點離譜,然而他的經驗很豐富。
衛家九重門,老八人上人,這絕對不是一句空談。
我的體力和應變能力跟之前相比已經提高了很多,但這並不足以完全甩脫老頭子,我們一追一逃,距離在漸漸的拉近。
“不能落在他手裏!”
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走,越來越近的距離讓我心裏更慌,我的腦子裏來回閃動著那些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畫麵,那張老照片
這一瞬間,我的思維停滯了,我在急速的奔跑中猛然就回身,砰的朝後麵放了一槍。
這一槍沒有打中老頭子,但是我能看到,他盯著我的目光仿佛猛然震動了,而且槍聲帶給他一些震懾。這聲槍聲在空曠的山裏傳出去很遠,就連已經慢慢走遠的車隊都應該有所察覺。
我覺得,我從心理上已經發生了一個質的轉變,我朝老頭子開槍了。
借著這個機會,我一口氣就跑出去很遠,老頭子不知道在顧忌什麽,他沒有繼續追來。我抓緊把這些情況都記下來,然後就繞到了最初來到元山的地方,啟動了碎片,這裏不能久留。
我重新回到了阿裏的象雄遺址,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奔波,但是留在這裏的人也很不好受。蘇日他們好一些,但是和尚跟張猴子還有隊伍裏的人就不行了,幾乎成了人幹。我不想放棄尋找,這是一種執念。所以我和蘇日商量了一下,他很大度,而且對我的這種執念很佩服,他可以繼續再等一段時間。
和尚還有張猴子他們就暫時回到獅泉河去等,蘇日的人留了下來。在我啟動碎片的期間,蘇日他們把這片遺址來回的勘察了幾遍。可以確定,這就是一座象雄古城的遺址,雖然整個古城內幾乎一切東西都神秘的消失了。
那個石鼎,蘇日研究的最多,不過不可能有收獲。在和他交談的過程中,我就有一個大膽而且離奇的判斷。
象雄亡於戰亂,他們丟失了自己的土地,丟失了國家。遺址地下所埋的這個巨大的石鼎內,曾經容納著一塊體積很大的聖物。一塊聖物的碎片,就能夠讓一支隊伍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麽完整的聖物如果可以被掌控一部分,它的作用,會大到何等程度?
大到讓一個城市和城市裏的一切都消失?被聖物帶到另一個遙遠的地域,另一個不同的時間段?那樣的地域或許是陌生的,時間或許是錯亂的,但是可以讓幸存的象雄人躲避災難的餘波。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象雄在遭遇戰亂之後為什麽會消失的如此迅速,如此徹底,他們帶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人口,文化,城市,建築
我相信,羌人的聖物不是獨一無二的,象雄人在最初消失之後,可能遺漏了一些東西。象雄消失,古格又占據了遼闊的阿裏地區,他們也尋找到了關於聖物的些許秘密,甚至找到了遺漏的聖物。
古格或許也是如此消失的,但是他們所掌握的遠沒有象雄人多,所以,古格隻能帶走他們在戰亂中幸存下來的人口,卻帶不走他們親手建造起來的古城。
這是屬於古羌人的秘密,也是屬於古羌人的聖物,失去了聖物,也失去了挽救民族的機會。所以古羌人分支中最強大的黨項羌,在亡國之後遭到了被同化的厄運,黨項羌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這隻是我的推斷,它有一定的依據,雖然並不十分的翔實完整可信。關於這些事情的真相,已經被淹沒在流逝的時間中。
其實,一件事情的最終真相,尤其是曆史的真相,誰能百分百的確定呢?曆史,是沒有真相的。
我真的成為一個主事者了,和小胡子還有雷英雄一樣的主事者,可以決斷一切。我硬讓張猴子他們退回獅泉河,然後開始第七次行程。
這一次蘇醒之後,我就感覺到這裏和之前接觸過的那些大漠荒原差距太大了,周圍是一片很低矮的山,植被蔥鬱,有一種南方的氣息。這是個很陌生的地方,但是環境很好,讓我心裏頓時放鬆了一些。我照例在周圍尋找標記,把附近大概一裏內仔細的查找了一圈。
其實經過前六次的尋找,我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我做好了失望的打算。
我沒有找到任何標記,然後就決定從這裏走遠一些,走到有人跡的地方,把一些該問的問題弄清楚。這一片矮山可能經常有人進出,我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就看到了植被中有一條崎嶇的山路,山路是通向山腳那邊的。
這時候,我突然就聽到了旁邊幾株小樹上傳來一聲鳥的哀鳴,緊跟著,一隻我認不出的鳥就從樹上跌落下來,撲騰著翅膀還想飛走。不遠處的一片草叢中飛快的鑽出一個人,機敏的象是一頭豹子,他衝到來回翻滾的小鳥旁,伸手把它捉了起來。
這是個半大的孩子,手裏捏著一把木叉子做的彈弓,可能他在草叢裏就已經發現了我,但是他不想放棄這隻已經被打中的小鳥。捉住小鳥的同時,他就暗中警惕的望著我。
“你”我連忙就叫住了他,這個孩子最多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長的很機靈,但是身上的穿的衣服明顯和現在的孩子脫節了,他像是住在附近,到山裏來玩。我就想找他問問,這是什麽地點,什麽時間。
這個孩子飛快的把手裏小鳥綁起來,然後抬頭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就在他抬頭與我正視的那一刻,我從他的臉龐上猛然就看出些什麽。這是個讓我極為震驚的發現,我連後麵的話都顧不上說了,幾乎呆在原地。
孩子隻有十三四歲,最多十五歲的樣子,但是他的臉龐,他的五官,甚至連臉上那種隱隱的表情,都和小胡子極為相像!從一個人十幾歲時候的樣子上,不難分辨出他十幾年後的模樣,我覺得我真的不會看錯,他就像,就像是十幾歲時的小胡子!
“等一等,等等!你先站住!”我什麽都顧不上了,很想叫住他,但是這個孩子的警惕性非常高,一轉身就飛快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