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班駝鬼城(十)
走在隻有二十米長的墓道上,我心裏總是有點不踏實,說不清楚為什麽,可能還是心理上的原因,所以我下意識的就跟小胡子貼的很近。
我不清楚小胡子過去做過多少次買賣,但可以想象得到,他肯定也是好手。象一般墓道中那些諸如連環翻板,繩牽弩之類的小機關,對他來說如同玩具一樣,即便觸發了,也能趁著機關樞紐連鎖反應的細小間隙脫身。
我們走的很慢,手電全都照到墓道盡頭那一堆東西上去了。走的近了一些,我就發現,那是很散亂的一堆東西,象是箱子,又象是雕像,反正亂七八糟的一大堆,雜亂不堪,幾乎把墓道的出口堵嚴了。
一切都很正常,我們慢慢的走出去大概十米的樣子,墓道左右兩邊的壁上各出現了一個較小的拱門。這肯定是個合葬墓,兩條較窄的甬道分別通往耳室,然後連通主墓室。一般規格的宋墓,墓室隻有一個,但是到了北宋末的時候,墓室就出現了細致的區分。尤其是在南宋時,夫妻合葬墓中,兩人的棺材是在不同的墓室裏分別安葬的,所以至少要有前後兩個墓室。
走到這裏的時候,老龔就發現了一些蹊蹺,他對西夏文化研究比較深,所以一直在時常的關注身旁的壁畫。墓道前十米的壁畫內容全麵,而且畫工精湛,色澤很勻稱。到了這裏,畫工就粗糙了,而且用色很不協調,像是支差應付或者匆匆一揮而就的。
我們舍棄了兩個小拱門,想要直接從這裏進主墓室,老龔就開始猜測,他說這些壁畫仿佛有點不正常,畫是從入口那邊朝裏畫的,明顯虎頭蛇尾。
我和小胡子都沒搭話,瞎子都能看出這裏的不正常,西夏古城遺址的壇城下麵修了一座墓,這本身就很奇怪。
“先進去再說吧,這裏已經進過人了,能給我們留多少東西,還是個未知數......”
老龔的嘴皮子也稍有點碎,但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聽見從他腳下傳來了一聲很輕微的響動,就象是人走在布滿落葉的密林裏,然後踩斷了一根細小樹枝的聲音。
這一聲很輕微的響動立即帶動起一連串的反應,我還沒來得及張口問,馬上就聽到頭頂處有接連不斷的“哢哢”聲,隨後,我嗅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形容不出來,刺鼻,好像放爛了的蒜。
“快退!”
小胡子象是被針紮了一樣,在一晃即過的手電光中,我仿佛看到他的瞳孔猛然一縮,然後緊緊貼著牆根,推著我就跑。
前後幾秒鍾的時候,那種奇怪的味道更濃了,而且我們頭頂就像猛然爆開了一片又一片燦爛的煙花,一團又一團淡藍色的火夾雜著滾滾的白眼,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瞬間就把整條墓道給鋪滿了。
小胡子伸手就使勁捂住了我的口鼻,墓道上麵落下的藍火燒的很詭異,落在地上還在拚命的燒,把墓道變成了一片火海,而且那片白煙越來越濃了。這片火來的非常突然,我們根本沒機會跑會墓道的入口。這時候小胡子推著我一轉,鑽到那條小拱門後的甬道裏,然後拚命的跑。
“跑!不跑就沒命了!堵住鼻子,盡量不要呼吸!”小胡子的語氣很急促,其實那片藍火落下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很強烈的危機,這時候立即就按他的吩咐,撩起衣角捂住鼻子,跟著他一路跑下去。
我們有點慌不擇路的感覺,藍火燃燒時冒出的白煙已經灌進了甬道裏,小胡子微微咬著牙,拖著我不鬆手。我們順著扭曲的甬道一直跑,東拐西拐的可能跑出去幾十米,甬道到頭了,應該是到了連通的耳室,但是跑到這裏的時候,入眼就是滿滿一屋子的箱子。
“進來!”
小胡子拉著我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抬著手邊一個箱子就去堵門。箱子很大,而且看上去很重,小胡子非常吃力,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圖,那一片湧入甬道的白煙可能是致命的,要把這裏的口給堵住。
我馬上也去拖箱子,但是箱子的重量出乎我的意料,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也沒能搬得動。小胡子過來搭手,我們合力抬著箱子,一口一口的摞起來,把甬道的出口堵死。但是這樣不可能把出口堵的嚴絲合縫,小胡子就左右的觀察,還要繼續跑。
“那是什麽玩意?”我累的牛喘,兩條胳膊幾乎抬不起來了。
“磷火。”小胡子恢複了鎮定,他掃了周圍的箱子一眼,說:“先離開這裏。”
我立即抽了口冷氣,老龔這次差點把我們都拉到鬼門關去。這個坑的營造者不是一般的人,用的是很精巧而且很毒的機關。這種磷火一旦燒起來就撲不滅,落在身上要蔓延一大片,而且白煙都是劇毒,吸進去就要掛。
老龔和我們跑散了,而且這種要命的火一出現,我就隱隱覺得這個坑恐怕不會象小胡子先前說的那樣平靜。不過暫時算是脫離了危險,隨之,滿地的箱子讓我感覺有點奇怪,這裏的空氣說不上難聞,但是有一種很陳舊的味道。
我和小胡子匆忙中打開了一口箱子,裏麵滿滿的全是書,已經發黃,脆的和風幹的樹葉一樣,輕輕一動就變成渣。
別的箱子裏裝著什麽,暫時也顧不上看了,我和小胡子匆匆離開這裏。我們是想盡快到可能存放東西的主墓室,然後想辦法離開。但是我們的處境仿佛越來越不妙,而且越來越怪異,這個壇城下的坑明顯離譜了,站在墓道裏時,我會覺得這是個墓,而到了這時候,就說不出來這裏究竟算是什麽地方。
到處都是那種三四十平方米大小的像耳室一樣的屋子,而且到處都是箱子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方向感完全混亂了,小胡子的豐富經驗根本用不上,連他都迷了,分不清該從那裏到主墓室去。
到了最後,我和小胡子都分不清楚究竟走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屋子,他怕迷路,在這裏被繞暈,所以每經過一處,都會留下一個暗記。我們的腳步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慎重,所幸的是,我們麵前出現的都是陌生的屋子,這就說明,最起碼我們倆正在朝一個可能有生路的地方走,而不是在原地繞圈子。
與此同時,我心裏的疑惑也壓製不住,開始來回的翻滾。這個坑的主人究竟是誰?他在壇城的下麵掏出了一個這樣說墓是墓,但又不完全象墓的所在,究竟是為了什麽?滿地的箱子還要其他東西肯定不是陪葬,倒好像是存放東西的倉庫。
隨即,我的腦海中就冒出了方老還有老龔曾說過的話,西夏在滅亡之前,把興慶府的一些東西轉移到了黑水城和班駝,難道這個地方就是方老苦苦尋找的?
我帶著這些疑問跟著小胡子走,漸漸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箱子還有雜物少了許多。這時候,四麵的牆壁上出現了消失許久的壁畫,本來我和小胡子都不太在意這些,因為條件不允許,首要之務是尋找生路還有銅牌。
但是當我們第一眼望到壁畫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就被壁畫的內容吸引了。其實這些壁畫已經很不完整,可能是當時的畫工急於完工,處理不當,許多內容沒有完好的保存下來。
我看到其中一幅模模糊糊的壁畫時,心裏就咯噔一聲,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很詭異的感覺。壁畫保存不好,是因為後期處理的問題,但是畫本身是很精美的,非常傳神。
壁畫隻有一個人物,仔細分辨的話應該可以確定,這是一個道士。畫中有一把刀從道士的脖頸處斬了過去,頭顱和身軀分家了,腦袋正飆著血飛上半空。畫麵很模糊,但是我仿佛能夠看到道士頭顱上的一雙眸子,被畫的活靈活現。
整個畫麵血淋淋的,好像壁畫中的每一滴血色都是用真正的鮮血畫出來的一樣,甚至我還覺得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