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玉隕 為oimly加更

臉上的疼痛和鮮血讓小胡子從短暫的遲滯中恢複過來,但是他的動作已經有些機械了,隻是常年的拚殺而產生的自然反射讓他不斷的阻擋敵人,因為他的腦子裏一直在自問:格桑梅朵,死了嗎?

隻是一個轉身的時間,格桑梅朵靜靜的倒在地上,她胸前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鋒利的藏刀洞穿了她的左胸,這是心髒的位置,必死的重傷。格桑梅朵的生機流逝的非常迅速,倒地的同時,她的雙眼就要閉上了。

但這並不是殺戮的結束,在朝聖者看來,任何接觸末世預言的人都要接受殘酷的懲罰,不僅要結束他們的生命,而且要徹底切斷可能留下靈識與伏藏的人體通道。行凶的朝聖者把滴血的長刀交到左手,右手拿出了一把非常鋒利的短刀,他要用這把短刀剁爛格桑梅朵身體的幾條經絡。

小胡子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充血了沒有,但是他的腦子驟然間就被一股強烈的悲痛衝擊清醒了,合金管的刀刃從身前劃到後方,一個朝聖者的小腿幾乎被切斷了。此時的小胡子,終於之前遭到的將要死亡時的狀態一樣,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格桑梅朵就在不遠處,然而他沒有力量去救她。

他帶著一股血朝格桑梅朵倒下的地方衝,那個四十來歲的藏人挑起一朵朵刀花,他很勇武,但單打獨鬥不是小胡子的對手,如果不是這麽多人參與圍攻,他的脖子已經被合金管的刀刃劃斷了。然而這些悍不畏死的朝聖者死死的拖住了小胡子,在他們看來,隻要阻止末世預言的傳承,付出多少人死亡的代價都很值得。

小胡子衝不過去了,即便他能殺出重圍,格桑梅朵的身體也將被砍的稀爛。

鋒利的短刀刺入了格桑梅朵的左腋下,這時候,從遠處砰的響起一聲槍響,隨即,持刀的朝聖者的胸口就爆出一團血花。

突如其來的槍響讓朝聖者們都感覺有些意外,開槍射擊的人非常老練,他不知道朝聖者手中有沒有槍支,但是打了一槍之後暗中轉移了位置,他的槍法很好,不到一分鍾時間,一聲槍響之後,又一個朝聖者被打中了胸口。

開槍的人一直沒有露麵,但小胡子知道,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除了老趙,不會有別人。小胡子雖然和老趙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功,但性格有很大的差別,小胡子始終堅持用一根合金管,老趙就不一樣了,逮著什麽用什麽。

槍聲不僅僅是擊倒了兩個朝聖者,更打擊了他們的信念,小胡子本來就很不好對付,再加上突然出現的偷襲者,這些朝聖者陣腳有一點亂。四十來歲的藏人一聲大喊,又有人衝向了格桑梅朵,想砍爛她的身體,但是這麽做無疑是給老趙當靶子,不等這個朝聖者跑到跟前,就隨著一聲槍響一頭栽倒。

老趙越打越順手了,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這讓朝聖者感覺受不了,他們不怕死,但是又不想做無謂的犧牲,更重要的是必須有人活著回去,把消息傳遞下去。領頭的藏人開始放棄了,一聲呼哨,剩下的朝聖者轉身朝幾個方向跑去。

他們一跑,遠處的老趙就出現了,拎著槍邊追邊打,一直跑到小胡子跟前的時候,老趙才停住腳步。小胡子的雙腿有些邁不動了,他真的不想去看格桑梅朵,他怕看到的,是一具已經沒有生機的屍體。

“這個女人是誰?上次沒顧得上問你。”老趙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情況,確信那些朝聖者真的遁走之後,湊到格桑梅朵身邊看了看,隨即他就搖搖頭:“一刀穿心,人死了。”

小胡子感覺自己捏不住手裏的合金管了,他不是個懦弱的人,但是對於他來說,有的時候看到另一個人的死亡,比自己遭遇死亡更加可怕。

他一步步的走過去,沒有看格桑梅朵的傷口,直直的盯住了她蒼白的臉。他的腦子有點空,閃現的全都是剛剛認識格桑梅朵時的畫麵,她的長頭發,她的蘋果,她的牛皮小靴子

他慢慢的蹲了下來,拉起格桑梅朵一隻軟綿綿的手,這隻手仍然是溫熱的,帶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老趙在他對麵蹲下來,有點詫異的望著小胡子,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的各種感情很少會流露出來,他永遠都是那副淡然冷漠的樣子。

然而此刻老趙看出來了,他看出來小胡子因為麵前這個女人的死去而出現的悲傷。

“這個女人?對你很重要嗎?”老趙猶豫著勸說小胡子,跟他講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道理,但是忍了幾忍,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是,很重要。”小胡子抬頭看了看老趙,拋開與格桑梅朵之間微妙的感情,單從察那多殘存的潛伏靈識來說,格桑梅朵的死亡都是一個無法彌補的極為巨大的損失。雖然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格桑梅朵接受的是什麽,但小胡子已經猜測過很多次,那很可能就是關於末世預言的伏藏。

“想開點,很快就會忘記的,我覺得你忘記什麽事情應該特別快。”

“你不明白。”小胡子就地坐了下來,他從來不會流淚,包括現在,但是他的手有一點顫抖,這是非常罕見的,他抓著格桑梅朵的手,說:“這個事情裏,有一個很關鍵的東西,末世預言。你知道嗎?她可能是末世預言伏藏的傳承者。”

“末世預言!”老趙的眼睛頓時大了一圈:“真有這個東西!?”

這時候,小胡子猛然覺得,格桑梅朵軟綿綿的手突然一緊,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老趙嚇了一跳,朝後一縮:“詐屍了!”

小胡子的驚訝並不亞於老趙,他這樣的眼力是不會看錯的,格桑梅朵被刺穿了心髒,幾乎就在刀子從胸口拔出來的同時,她已經瀕臨死亡。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脈搏,都已經消失了,她的眼睛是緊閉著的,但是她的手,卻千真萬確的猛然抓緊了小胡子。

“這他娘的是怎麽回事!小向,你能不能給我個解釋?”老趙再次伸手在格桑梅朵鼻尖試探了一下,她真的沒有呼吸了,她胸口上的傷仍然清晰可見,如果這個時候解剖,絕對能看到一顆被刺破而停止跳動的心髒。

“我不知道,她的意識裏,潛伏著一個活佛的靈識。”小胡子說著,心裏就是一動,被摧毀的,可能隻是格桑梅朵的肉體,這種物理傷害無法觸及她的思維,察那多的靈識,應該沒有滅絕。

但是這能代表什麽?小胡子很清楚,心髒被刺穿了,人必死無疑。

老趙皺著眉頭,抓了抓額頭前的頭發,想了一會兒,猛的站起身:“帶上她,走。”

“幹什麽?”

“我這次出來是托老妖怪的名,他就在附近。”老趙緊走了幾步:“這個女人和正常人不一樣,去問問多吉,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把插什麽多的靈識給取出來,末世預言不能斷絕。”

“我不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救活她。”小胡子想了想,還是慢慢抱起了格桑梅朵。

“小向,你別傻了,心髒都紮穿了,她死了,怎麽可能救得活?”老趙頭也不回的說:“我們要的隻是信息,信息!”

他們飛快的在這片崎嶇的山地中穿行,兩個人的體力都非常好,中間沒有停,一口氣跑出去一個來小時。期間,老趙告訴小胡子,上一次德國人從木剌措拿走的那一卷皮子,被人破解了一部分,但是具體的內容老趙無法得知,他隻聽到了末世預言這個名稱,不過他知道,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因為德國人破解了這一部分內容之後,非常興奮。

“我們不知道末世預言的具體內容,如果能夠知道,相信可以從中挖掘出很多關鍵的秘密。我得逼著多吉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老趙帶著小胡子從一個山坡連滾帶爬的下來,這麵山坡是背陽的,山坡最下麵有個很大的洞,洞口搭著一塊毛氈,老趙直接撤掉毛氈鑽了進去,洞裏的光線不強,如同昏暗的臥室,小胡子抱著格桑梅朵站在外麵,老趙鑽進去的同時,他就看到洞的一角,縮著一個人。

但再仔細一看,這個人並不是縮在牆角的,因為他非常瘦,裹在一件寬大的袍子裏麵。他的相貌有點古怪,看不出多大年紀,稀疏的白頭發盤在頭頂打了一個髻,一臉皺紋好像幹枯的樹皮。

老趙很不客氣,衝進去就扯著這個古怪老頭的袍子朝外走,古怪老頭對老趙的態度非常不滿yi,他操著一口很奇怪的話,非常生硬的漢語裏夾雜著一些聽不懂的音節,衝著老趙嚷嚷。

這個古怪的老頭兒,應該就是被老趙稱為老妖怪的多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