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前世遠去

小胡子的語氣很堅決,老趙卻有些猶豫,因為他看得出來,小胡子和格桑梅朵肯定有一些超出了正常範疇的關係。多吉已經簡略告訴他該如何將格桑梅朵心中的種子還有她一點殘存的靈識轉嫁,老趙不想讓小胡子看到這個過程。

“開始吧。”小胡子靜靜的說了一句,他想把格桑梅朵抓著他的手拿掉,但是對方抓的非常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小胡子掰開格桑梅朵的手,轉身站到一旁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格桑梅朵幾根纖細的手指,好像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非常不甘的丟掉了對自己來說無比重要的東西。

多吉是個怪人,很少會和人交流,不過他對小胡子的沉默和堅忍仿佛很欣賞,他又通過老趙對小胡子說,讓他放心,雖然隻有一個機會,但一定會盡全力。

“多吉,真的隻有一個機會嗎?萬一失敗了的話,會有什麽後果?”老趙也不甘心格桑梅朵心裏的種子永遠沉寂消失。

多吉拔掉了格桑梅朵頭頂和肩膀旁的三麵小旗,隨後,他從一個很精致的象牙盒子裏,拿出一顆大概和蓮子那麽大的黑色的圓球,他說,這個東西在整個世界上估計隻剩下一顆,如果這一次失敗了,那麽麵前的兩個女人將會徹底變成屍體。

“這個?”老趙盯著圓球看了看,他覺得這很像是中國內地道家所煉的丹藥,又很像中藥鋪子裏的中成藥。

“蠢貨。”多吉翻翻白眼,叫老趙滾的遠一點。

接著,多吉把老趙剛剛偷來的那具很年輕的藏族女孩屍體放到了格桑梅朵的旁邊,兩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都像在安靜的沉睡。然後,多吉把那顆黑色的小圓球輕輕放在格桑梅朵的人中上,他又掏出一截小指那麽粗的黑色的香,劃火點燃。

一股很濃烈的藥氣夾雜著淡淡的藏香味,隨著黑香的燃燒而散開了,多吉在格桑梅朵的頭部附近拿著黑香不停的晃動,嘴巴裏喃喃的唱咒,古老的襖教咒語仿佛無形中扭曲了一些物理常識,黑香的青色煙氣凝聚成一股,在黑色小球周圍不斷的飄嫋。

大概五分鍾之後,這顆如同丹藥一般的黑色小球,突然一下子炸裂了,外麵的黑皮**然無存,一隻蜷曲著身體的黑色蟲子,慢慢開始顫動複蘇。很短時間內,這隻黑色的蟲子就舒展了身體,它不大,長的有一點像土鱉蟲。

黑色的蟲子沒有觸角,它就在格桑梅朵的人中上,距離鼻子非常近,緊接著,這隻黑色蟲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來回打轉,從鼻孔爬了進去。

這時候,老趙就轉眼看看小胡子,輕聲說:“我終於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麽搞的了,多吉剛才和我說過,要把那個女人的腦髓完整的取出來,這個……”

小胡子的心抽搐了一下,麵對一個很親近的人,無論她是活著還是死去,小胡子不願讓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沒有辦法。

關於取舍的道理,他自然比衛天懂的更多,更透徹,老天其實是很公平的,你得到什麽東西的同時,必然要失去一些,隻不過這種失去可能是隱形的,暫時無法察覺而已。

多吉的唱咒聲控製著這隻黑色的蟲子,蟲子鑽入了格桑梅朵的鼻孔,它的舉動看不到了,但是老趙,乃至小胡子都隱隱知道,這隻黑色的蟲子,在不斷的吞吃格桑梅朵的腦髓。這很殘酷,尤其對小胡子來說,怪不得老趙之前要讓他回避。

小胡子捏著拳頭,眼睛連一眨都沒有眨,就盯著格桑梅朵的身體。唱咒聲連綿不絕,格桑梅朵的頭部就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牽動,開始左右的晃動著,過了大概十分鍾,唱咒聲停止了,唱咒聲停止幾分鍾,再次響起。

這樣來回重複了五六次,前後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格桑梅朵的頭部終於靜止下來,她的臉龐已經沒有任何顏色,隱約有一股微微發黑的血,從鼻孔中流出。多吉的手放到了格桑梅朵的鼻子前,與此同時,那隻黑色的蟲子嗖的從鼻孔鑽出來,被多吉的手指緊緊的捏住,隨即,隻有蓮子那麽大的蟲子慢慢的膨脹起來,三分鍾後就變的拳頭那麽大,像一個黑色的鐵餅。

多吉的東西也相當的迅速,他一手抓住蟲子,另隻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把如同手術刀一樣鋒利的小刀,熟練的刮掉格桑梅朵頭頂的一片頭發,這個位置在藏區的一些古老宗教中,都被認為是人體靈識出入的地方。多吉在她的頭頂取下薄薄的一層皮,把皮蓋在黑蟲子背上,畫下一串符咒。

老趙又轉頭看看一言不發的小胡子,張了張嘴,但忍住沒有說話,其實他想告訴小胡子,這隻黑蟲子,吃掉了那個女人所有的腦髓。

多吉又取出一根很細很長的線,把八腳蟲子像捆螃蟹那樣捆起來,然後叫老趙提著線,把蟲子垂到那個年輕藏族女孩的臉前。

古老宗教中的斯陀密咒真正的開始了,密咒讓兩具不同身體的靈識契合,然後轉嫁,黑色的蟲子隻是一個中轉站,年輕藏族女孩的身體,才是最終的歸宿。隨著斯陀密咒的吟誦,那隻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八腳黑蟲子像一個突然自燃的物體,開始燃燒,燃燒出的煙氣像一片緩緩浮動的雲,籠罩在藏族女孩的臉龐上,之後又慢慢順著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點點流入體內。

黑色的八腳蟲子燃燒的非常徹底,連灰都沒有剩下,當蟲子燃燒完的時候,也是多吉的吟唱達到高峰的時候,那種吟唱是可以震動靈魂的,讓小胡子都隱隱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最後一聲吟唱驟然停止,小胡子清楚的看到,那個藏族女孩已經僵硬的手指,像被電擊了一樣呼的一顫。

這可能是小胡子一生中所見過的最難讓他理解和相信的事情,這個已經停止心跳許久的藏族女孩,在斯陀密咒以及那隻八腳黑蟲子的作用下,竟然一點點恢複了生命的跡象。她僵硬的軀體慢慢的柔軟,恢複了一點點溫度,從指尖開始,顫動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這個年輕的藏族女孩睜開眼睛的時候,老趙的眼珠子也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盡管他清楚這個事情,但是這個女孩是他親手偷回來的,冰冷的屍體恢複了生命,這是奇跡中的奇跡。

然而,小胡子和老趙都知道,這個藏族女孩獲得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生命,那隻是不滅的靈識在支撐著身體,她就像是當初的槐青林一樣,活不長,一旦經過了一段過程之後,她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藏族女孩看起來是如此的鮮活,她不再是死去之前的她,也不再是完整的格桑梅朵,不過她的腦海中保存著一些永遠不會磨滅的東西,她的眼睛睜開的同時,就轉向了小胡子。

對於這個長著兩撇胡子,消瘦,冷峻的男人,年輕的藏族女孩有一種無形的親近,她絲毫不感覺陌生,仿佛是經過了一次生死的輪回之後,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的第二世。她記得一些過去,記得小胡子的名字,記得這個男人身上讓她感覺安全和信任的氣息。

小胡子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的雙腿一步一步的邁動,他的麵前是兩個女人,一個死去了,一個還活著。他的心理一下子無法接受眼前的變化,他仍然固執的繞開那個年輕的藏族女孩,慢慢握住了格桑梅朵徹底冰冷的手。

他沒有眼淚,隻有一滴血在心裏不停的滾動,他悲傷,卻知道,格桑梅朵死了,真正的死去了。

山洞裏沉默了下來,多吉和老趙縮到了一個角落裏小聲的嘀咕。小胡子垂頭,拉著格桑梅朵的手,那個年輕的藏族女孩,靜靜的坐在他身後。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樣晶瑩,純淨,白皙的臉龐上仿佛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她仿佛一點點都不關心剛才發生了什麽,也不想追問自己為什麽從很遠的地方出現在這裏,她很安靜。

過了很久,小胡子感覺到了一隻柔軟的手在輕輕拍動自己,他慢慢的轉身,就看到年輕的藏族女孩靜靜的望著自己,兩隻手在緩緩的交叉變換。

這種類似於啞語的肢體語言,頓時在場的人覺得,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小胡子從來沒有學過啞語,也極少跟用啞語的人進行交流,但是冥冥中有一種非常非常奇怪又特殊的感覺,他仿佛能看懂這個藏族女孩通過手勢想表達的意思。

隨著這個安靜的藏族女孩不斷的變化著手型,小胡子的眼睛中終於出現了些許的驚愕,他完全明白了,這個女孩想要表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