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麵對脅迫的時候

不用任何解釋,小胡子也知道博思巴所說的女人就是嘉洛絨,他的雙腿一下子像灌滿了鉛,再也無法邁動一步,站在原地,緩緩的轉動雙眼,想從古城內的黑暗中尋找到發出聲音的博思巴。但博思巴並不是用正常的方式傳遞話音的,小胡子看不到他。

小胡子一停下來,已經進入密道的貢覺和晉普阿旺也隻能停下。小胡子看著兩個重新鑽出來的同伴,突然有種自責。在小的時候,他聽後山的老和尚念經似的說過幾句話,隻不過當時的小胡子並沒有體會那麽多。老和尚說,這個世界上最難戰勝的,是沒有欲望的人,他連欲望都沒有,你拿什麽去戰勝他?所以說,做一個強者,要清心寡欲。

小胡子很強,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但他是個悲情的人,性格和出身注定了他的孤獨和沉默。特別是進入藏區之後,連他都覺得自己變了,就好像一個遁入空門多年的人,猛然間墜入了千丈紅塵,浸染的鉛華再也無法洗脫了。

他漸漸有了自己割舍不下的東西,一個人,或者一份情。

博思巴的聲音仍在飄**,對於這個可怕的敵人,小胡子的殺機其實一直很重,他不僅主持抓走了嘉洛絨,而且老趙被俘的時候,無法百分百的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吐露關於衛天的情況,盡管小胡子知道,衛天的周圍時刻都有人在保護他,但小胡子想把所有威脅到衛天的根源斬除。

“我們這次的行蹤比較隱秘,朝聖者怎麽知道我們到這裏來了?”晉普阿旺皺著眉頭說:“是不是那兩個外國人走漏了風聲?”

“應該不會。”小胡子繼續在周圍的黑暗中仔細的觀察著,一邊說:“博思巴純屬猜測。”

末世預言大事件和銅牌大事件不同,參雜進來的勢力有限,各個勢力之間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對手有多少。神廟後麵的城牆密室被小胡子提前清洗了,導致後來的那夥人落了個空,這夥人可能就是朝聖者成員。博思巴隻要慎密的一分析,就能大概猜出,這種事情,隻有小胡子做的出。

所以他沒有在古城遺址內親眼看到小胡子,隻不過沒辦法了,找不到人,隻好以這種方式盡力試探一下。

這種方式對於小胡子來說,其實是最管用的。

“朝聖者在這次爭鬥中取得了上風。”小胡子覺得博思巴既然敢這樣大張旗鼓的在古城遺址內喊話,就說明朝聖者獲得絕對的優勢,否則不會這麽做,如果這樣一想的話,古城的入口乃至周圍,肯定到處都會有隱藏的朝聖者成員。

“你不會知道,你現在所做的,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博思巴的聲音又一次傳來,盡管聲音經過了擴大,進而導致略微的失真,但小胡子還是能夠聽出來,博思巴說話時的底氣不足,他重創了黑袍人,黑袍人自然也不會讓他好受:“自己走出來,我以大法師的名義保證,可以留那個女人一條命。”

此時此刻,女人這個詞對小胡子來說無比的敏感,每當他聽到博思巴喊出這個詞的時候,腦海裏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象嘉洛絨現在的樣子。她是個嬌弱的女孩,盡管內心很堅韌,但她也會知道痛,知道苦。

小胡子忍了忍,沒有跳出來和博思巴直接對話,那樣必然會遭到蜂擁而來的攻擊。不過他也沒有馬上離開,繼續聽博思巴的喊話。但博思巴的喊話沒有什麽新意,反反複複都是那幾句脅迫的內容。

事實上,連博思巴本人也不能完全確定小胡子在不在古城遺址內,他隻是試探。一直過了大概有十分鍾,喊話停止了,小胡子的腦子有一點亂。

“你以為我在恐嚇你嗎。”博思巴的聲音沉默了兩分鍾後,再一次飄**過來:“古城的東方,十裏處,一座小山的山頭,你可以看到那個女人。”

這一次喊話之後,博思巴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古城內恢複了沉寂,小胡子的心一直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著一樣,但他的思維已經平穩的轉動。博思巴的話明明就是一個圈套,但小胡子想親眼看看嘉洛絨,不管能否把她救出來,至少要知道,她是不是還好好的活著。

三個人重新進入密道,密道是貢覺的祖輩精心挖掘出來的,出口非常隱蔽,當三個人從密道悄悄溜出來的時候,又聽到了博思巴的聲音在古城外麵廣袤的大地上來回的回**著。博思巴確實是在試探,想盡一切辦法也要讓小胡子聽到他的話。

但小胡子已經不在意對方說什麽,熟悉地形的貢覺小心翼翼的在前麵探路,這時候是白天,他們的行蹤隻有靠地形來掩護。他們朝東麵悄悄的潛行,中途,小胡子發現了幾個一直在隱藏著的人,毫無疑問,這都是朝聖者的成員,小胡子對這些人沒有興趣,直接繞過對方。

古城遺址的正東方,確實有一片連綿的山,山都不高,這裏遠離敕侖湖,再加上季節的關係,仿佛一大片寸草不生的死地。晉普阿旺率先看到,在一座小山的山頭,站著一群人,隻不過距離還遠,看的比較模糊。

“近一點!”小胡子讓貢覺繼續帶路,小山上的那些人肯定也在時刻嚴密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這給貢覺的任務帶來了很大的難度,他想盡辦法,繞了很遠,才使雙方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這時候,小山上的那些人清晰了一些,他們仿佛一群聳立在山頭的雕像,一動不動。晉普阿旺再次仔細觀察了一下,放下望遠鏡,轉頭對小胡子小聲說:“嘉洛絨好像在裏麵。”

小胡子一把就拿過望遠鏡,但他的視力不如晉普阿旺,在這個距離上看,仍然看的模糊,無法辨認出人群中的嘉洛絨。

“再近一點!”小胡子放下望遠鏡,催促貢覺。

貢覺顯得有點為難,但他能感覺到小山上那個女人對小胡子的重要,所以貢覺抬頭在四麵觀察了一下,又挑了一條隱蔽的路,幾乎爬行一般的朝那邊靠攏過去。

經過很長時間的一段潛行,他們距離對方又近了很多,在這段時間內,小山山頂那些人很有耐心,就站著一動不動。當三個人停下藏好之後,小胡子又舉起了望遠鏡。

這一次,他終於看的見了,小山的山頂上矗立了大概一二十個人,在這麽多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嘉洛絨。

分離其實是短暫的,但對於小胡子來說,這段時間卻如同世紀一樣漫長。當看到嘉洛絨的那一瞬間,小胡子的手就抖動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究竟是喜悅還是悲哀,他終於看到了嘉洛絨,對方還好好的活著。

嘉洛絨身上沒有被繩索捆綁,但她被推到了人群最前麵,身旁的兩個人,都舉著一把雪亮的長刀。周圍的人都是朝聖者,具有足夠的忍耐力,在寒風凜冽的山頭上站立的一絲不苟,沒有一個人因為寒冷而動彈。

但嘉洛絨和這些靜靜不動的人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她也站著,臉龐上還是那種恬淡且安靜的表情,山風吹動她的頭發和衣角,嘉洛絨的雙手不斷的在比劃著,一刻不停。在外人看來,這些手勢都很難懂,然而對於小胡子來說,他瞬間就看懂了嘉洛絨的手勢。

安靜的嘉洛絨並不知道小胡子在不在周圍,但她這樣一直不停的比劃,希望小胡子有機會可以看到。

她的手勢的意思是,自己很好,讓小胡子放心,讓小胡子要好好的活下去。

枯燥的手勢不知道被嘉洛絨來回比劃了幾百次,她不知疲倦的重複這樣的動作,小胡子舉著望遠鏡的手幾乎控製不住了,他用鏡片隱藏自己雙眼中的一點水汽。人,仿佛都是自私的,然而在嘉洛絨這裏,小胡子找到了另一種詮釋,這個世界上,有完全為了別人而活著的人嗎?

有,一定有。

小胡子他們三個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隱藏著朝那邊觀察,但小山頂上的嘉洛絨突然就停下了自己的手勢,她微微轉動了一下身體,麵朝小胡子隱藏的這個方向。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小胡子的心跟著一跳,但雙方還有一些距離,那些耳聰目明的朝聖者成員都沒有一絲察覺,嘉洛絨,能感應到什麽?

但嘉洛絨仿佛真的可以感應到一些東西,她靜靜的站在那裏,沒有太多的舉動,臉龐上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站了兩分鍾,重新舉起了自己的手,開始打手勢。她打的非常慢,唯恐自己表述的不夠清楚。此時此刻,無聲的手勢仿佛是最最直觀的一種情感,小胡子看到了嘉洛絨的手勢,也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隨著手勢,好像有一道安靜的聲音從小山那邊飄了過來,落入小胡子的耳朵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我想和你一起走,永遠的走下去,如果有一天,我的命運讓我不得不離開的時候,請你,好好的活著,無論我生,或死,這不重要。”嘉洛絨打著手勢,臉上的笑容似乎凝固在這一瞬間:“你隻需記住,我的心,在你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