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未知之旅 一
說到這裏的時候,小胡子停止講述,問我:“你能猜到下麵發生的事嗎?”
關於枯井的信息,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但是此時此刻,隨著小胡子的講述,我心裏馬上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大概猜的出來,但是不知道對不對。”
小胡子看看我,點點頭說:“你猜的很正確。”
枯井下的那個瑞典籍德國人幾乎是被硬拖著拉上來的,等他出現在井口的一瞬間,所有人幾乎全都驚呆了。而且這種震驚中夾雜著形容不出來的恐懼,每個人都在呼喊上帝。
從進入枯井,到被拉上來,前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在人的生命中隻能算作非常短暫的一瞬,但就是在這一瞬間,這個德國人完全改變了。
在進入枯井之前,這個德國人最多三十來歲,身體強壯,精力充沛。但他被拉出來的時候,已經蒼老不堪,滿頭的金發完全變白了,臉上皺紋密布,象一具從中世紀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
這個場麵完全顛覆了人的正常思維,讓那些來自國外的探險家們戰戰兢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那些在暗中窺視的中國人,也非常震驚,事情的結果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從枯井裏被拉上來的德國人又活了大概三四天時間,然後死去。導致他死亡的最終原因,很可能是身體器官功能老化衰竭。
這樣一來,所有在黑水城內的人對這口枯井產生了莫名的恐慌,他們把帳篷都搬到了很遠的地方。但也正因為枯井內發生的這件事情,讓很多人急於想知道下麵究竟有什麽東西,會讓一個年輕力壯的人在很短時間內衰老成這個樣子。
但是沒有人敢再親自進入枯井,而那些外國人把來到黑水城的土爬子都當成愚昧無知的人,他們拿出一些錢,想讓爬子們下去探路趟雷。可想而知,換來的隻不過是土爬子們不屑的冷笑和拒絕。
最後,一個英國人出麵,找了兩個當地的蒙古人,他們讓蒙古人下井去探路。當時照相機以及閃光燈都已經出現,但是不可能在枯井下操作,所以一切影像資料無法產生。他們要求進入枯井的蒙古人盡一切可能,把所有能帶上來的東西全部帶上來。
這些外國人顯然已經預見了再進入枯井之後可能發生的事,他們隻想從井裏拿回一些可供研究和推測的東西。
然而,兩個蒙古人先後進入枯井後,全部遭到了那個德國人的厄運,他們在很短時間內莫名其妙的衰老。第一個蒙古人被拉上來之後,已經說不出話了,隻能看到他的身體以及雙手在不自主的顫動。有人拚命的問,問他井下的情況。蒙古人氣若遊絲一般的斷斷續續告訴他們,井的深處隻有沙子,全部都是沙子,連一塊石頭都看不到。
在這之後,外國的探險家又數次從當地雇傭牧民下井,但是得到的結果沒有任何改變。進入枯井的人不斷重複著發生了好幾次的慘劇,入井,被拉上來,衰老,死去。
最後,所有的外國探險家隻能放棄。緊接著,那些中國人也在探尋許久之後撤出黑水城,這裏徹底恢複了死寂。
那口枯井裏,究竟有什麽東西,沒人知道。小胡子告訴我,關於這口枯井的消息,在事後泄露出去,可能期間還有人去勘察過。到了解放前,有人最後一次涉足這口仿佛住著一隻魔鬼的枯井,他們先用活體動物做試探,竟然發現無恙,被丟進井裏又拉上來的動物仿佛沒有任何改變。
接著就由人親自下井,到了這個時候,枯井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口尋常的死井,進入枯井的人隻看到了沙子,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你該明白了,為什麽說這些事情之間都有相互的聯係。”小胡子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很認真的對我說:“我說過,你和我合作是最正確的選擇,隻要我們之間消除分歧精誠合作,不但能夠甩開你身上所背的黑鍋,你還能分到一份你該得的收獲。”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這種沉默倒不是我故意玩深沉,而是因為腦子突然陷入混亂狀態,不知道該怎麽去接小胡子的話。西夏古籍,科茲洛夫,幾個鍥而不舍的中國人,西夏銅牌,陰沉臉,老頭子,雷英雄,小胡子......這些人和事交織纏繞成一張巨大的網,把我牢牢的網在其中,我怎麽會和他們一樣,也卷進這件事裏?
與此同時,一個隱埋在心裏,幾乎已經被我淡忘的疑問重新冒了出來,小胡子的動機是什麽?確切的說,他非要跟我合作的動機是什麽?
可以說,不管任何一件事情,動機都是最關鍵的因素,從街頭巷尾的老太太們買菜做飯,到強盜搶劫犯殺人放火,其中一定有明顯的動機存在。小胡子今天算是說了一丁點實話,但他的動機也隨著這一丁點實話而變的更加模糊不清,甚至有點怪異。如果他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反而不會讓我想的這麽多,就象剛開始合作的時候,我自己瞎猜了兩天就把他的動機忽視了。
我覺得,必須把這個問題搞清楚。
“你告訴我,為什麽要選我跟你合作?”
“凡事都有一個因果關係,之所以找你合作,肯定有十足的理由。”小胡子靠在沙發上,說:“這個理由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現在告訴你,你可能不會信,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
“我覺得我一直在被你牽著鼻子走。”
“該告訴你的事,今天已經全部說清楚了。”小胡子沒有回答我的話,話鋒一轉:“我們下一步該做的,想必你也知道。”
“去找那個師盤失手沒有帶回的東西?”
“是的。”小胡子點點頭,轉身朝門外走,我聽到他隱約的說,這是一個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能在小胡子解讀了羊皮書的同時,這次行動計劃已經在他腦海裏醞釀,各種準備工作也快速的進行。大概四五天之後的一個晚上,他又和我說了一些情況。羊皮書的所有內容全部被吃透了,我們行動的目標非常明確。
在路修篁所遺留的這一少部分手劄裏,附著一張手繪的地圖,這張圖可能是手劄裏最直觀的信息。
“有了這張圖,我們可以沿著當年路修篁沒有走完的路,把東西拿到!”
黯淡的燈光下,我看到小胡子平靜的眼睛中有一絲炙熱的光。
這次談話很簡短,談話結束後,小胡子告訴我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動身,他又囑咐我,我們之間的談話,包括羊皮書和手劄的事情,不要透露給任何人,也不要告訴麻爹。
小胡子走後,我放了水洗澡。泡在浴缸裏,看著眼前一片片氤氳的水汽,我的頭有些發暈,但思路卻出奇的清晰,默默把我所知道的情況係統的整理了一遍。
不過這些情況中隻有我親身經曆或者親眼目睹的比較可靠,小胡子說的不能全信,甚至曹實說的也不能全信,倒不是我多心,信不過曹實,畢竟他的歲數不大,是跟著老頭子才接觸這件事的,很多線索都來自耳聞,如果他知道的情況本身就是假的,那麽複述給我的時候仍然是假的。
就因為這些信息真假難辨,讓我沒有辦法去做推斷和猜測,就算勉強把過程理清楚,其中隻要一個環節是錯誤的,後麵的推斷全都要推翻。
其實這些事情亦真亦假都無所謂,畢竟我和小胡子的追求不同,但我已經察覺到,小胡子似乎一直在敷衍我,或者說在拖延時間,我甚至懷疑他早就知道衛勉以及昭通事件的真相,卻吊著我不肯說。
對小胡子來說,我有什麽價值?
想來想去,如果真要列舉我的價值,那麽隻能說我背後有一個叫衛八爺的老爹,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我甚至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小胡子的目的是老頭子手裏的三塊西夏銅牌,雖然跟陰沉臉交易的時候,三塊銅牌丟掉了,但老頭子不可能不保留拓本,小胡子是想用我去換拓本?
但是這個無稽的解釋,連我自己都不信。
我心裏憋的相當難受,恰好麻爹進來叫我去吃宵夜,我就打定主意,找機會跟麻爹透透氣,看他怎麽說,但我知道,就算跟麻爹說了,他也提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隻能當個傾聽我傾訴的角色,我也隻當吐吐苦水,發泄一下,不過想了想,我還是壓下訴苦的念頭,麻爹什麽都不知道,很難在這件事上跟他溝通。
我擦幹了頭發,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片刻之後,思緒不由自主的又飄飛起來。
開陽山,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幾百年前,曾經有一個叫師盤的人走過,但他什麽都沒有得到。從明天開始,我也要踏上這條路。
對我來說,那裏真的是一個未知之域,所有一切都被隱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