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未知之旅(七)
隊伍暫時在休息,所有人默不作聲,隻有韓雲洲一個人晃來晃去,繞著每一個人盯著看。他的嘴巴咧的足能塞進去一個拳頭,眼珠子完全紅了。隊伍裏其他人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沒有小胡子的指令,大家都不敢動,這樣的情景頓時變的非常詭異。
小胡子仍然保持著平時的沉默和冷靜,但他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他望著正在來回晃**的韓雲洲,仿佛不可察覺的噓了口氣。
韓雲洲繞了很久,然後慢慢繞回了小胡子和槐青林身旁,兩隻泛著紅光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小胡子脖頸上那根動脈血管,大張著兩排牙齒慢慢的湊過去。這一幕真的讓我沒法接受了,明知道小胡子肯定是有防備的,但還是仍不住想要出聲示警。
話還沒有出口,小胡子突然動了,反手抓住韓雲洲的一條胳膊,一收一送之間,對方整條膀子就脫了臼,接著又抓住另一條,故技重施,動作快且犀利。
兩條膀子全部脫臼了,韓雲洲痛的厲害,額頭冒出一層黃豆大的冷汗,但臉上還是掛著那股古怪的笑容,小胡子放倒韓雲洲就沒再動手,淡淡的說:“盯了一上午,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先綁上。”
和尚和梁子上去把韓雲洲就地綁在身旁的大樹上,和尚麵無表情,梁子則很不忍。直到韓雲洲被綁的如同一個粽子一樣,氣氛才稍稍鬆弛了一些。麻爹一步就躥了出來,在韓雲洲麵前左右看了幾眼,說:“操他娘的!老子早就看出這人不對勁,怎麽樣,沒看錯吧!胡子,還有和尚,你們是怎麽搞的,隊伍裏混進這樣的人!”
沒有人附和麻爹,這支隊伍裏除了那個梁子看上去厚重一些,其餘的人仿佛都很有心機,不會隨便發表自己的見解。
其實我們都知道,在開陽縣初次和韓雲洲見麵的時候,包括剛剛進入林區,他比誰都正常,言談舉止上一看就是個精細人,出現這樣的變故,隻能說另有原因。麻爹說是不是因為韓雲洲動了樹上懸掛的幹屍,犯了什麽忌諱?
做這一行的人基本上都清楚那些神神鬼鬼是怎麽回事,但偏還有很多人信邪,因為解釋不了的怪事太多,常年混跡於此的人大多遇到過,讓他們動刀動槍,跟人對砍的象血葫蘆一樣,沒人在乎,不過一提這些,不少人還是很忌諱。麻爹一說,梁子就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意思是說韓雲洲這個人本身是沒問題的,隻不過象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連累了。
細細一想,確實有點道理,林區裏雖然人跡罕至,但時間長了,尤其是在林子中,死個把人不算稀奇,不過死了還要被吊在樹上就很奇怪,我過去聽老頭子講過很多事情,其實也不是特別堅定的無神論者,看看韓雲洲,倒覺得他也是個受害者。
“幹屍沒問題。”小胡子說:“真有問題,隻會出在那隻玉瓶上。”
“玉瓶?”
進入林區以後我們隻遇見兩件事,一是幹屍,二是玉瓶,因為幹屍出現的太突兀離奇,所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把玉瓶都淡忘了。
那隻從坑裏挖出來的玉瓶還好好的藏在韓雲洲貼身的衣兜裏,玉色好象比剛出土的時候又瑩潤了許多,瓶子很小,裏麵又是空的,說它有問題,讓我很難理解。看了一會兒,小胡子突然把玉瓶平放在地上,撿了塊石頭去砸,瓶子頓時碎了,看的麻爹一陣心疼,嘟囔著說真是敗家子,好好的幾萬塊,就這麽沒了。
玉瓶碎成小塊,一小團牢牢附著在瓶底的暗紅色東西就露了出來,很象坑裏那種不明物,瓶子剛挖出來的時候被韓雲洲用水清洗過,但瓶子內部洗的不徹底。一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小胡子點了一支煙,然後把煙頭湊近瓶子的碎片,原本附著在瓶底的東西就象活了一樣,嘩的一下子就散成五分錢硬幣大小,似乎在躲避煙頭的炙烤。
“是活的?”
小胡子繼續用煙頭去烤,隻要煙頭接近的地方,那團東西就四處蔓延。和尚取下望遠鏡上一塊鏡片去看,我也取下另一片,稍稍一看就明白了,果然是活的。
這是種肉眼分辨不出來的小蟲子,密密麻麻抱在一起,指甲大小一團估計就有成千上萬隻,平時看不出動靜,溫度一高就受不了了,來回蠕動,眼前這些還不算什麽,回想那個掩埋玉瓶的小坑,滿滿一坑都是這種蟲子。任何生物隻要在一個固定的區域內累積疊加到一定數量,那種場麵就會變的非常瘮人,甚至可以說非常恐怖,比如一個大坑內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老鼠,蒼蠅,貓,狗,甚或是人
我們幾乎已經相信了韓雲洲的變化源於這種蟲子,老龔似乎是回想起什麽事情,說:“這樣的蟲子和一些古書裏記載的腦虱差不多,能鑽進人或動物的腦腔,繁殖能力很強,人一時半會死不了,但神智會完全喪失,過一段時間,腦腔裏就全是蟲子。”
“能治好嗎?”
老龔搖搖頭,惋惜的看了看綁在樹上的韓雲洲,梁子的臉色變的很難看,在這種沒有人煙的深山老林中,如果患病或者受傷,後果是極其嚴重的,說不定會把整支隊伍都拖垮,一般情況下,隻能留給他們一點給養,由他們自生自滅,雖然有些殘酷,卻沒有別的辦法。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好心都有好報,善良是一種美德,同時也是一種負累。
我能體會到梁子的心情,當一個非常熟悉的夥伴因為迫不得已的原因而被拋棄在一望無際的密林中時,等待他的隻有死亡,不可能會有其它奇跡發生。
與此同時,我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在西夏故地的大漠中曾發生的怪事,方老的兩個學生,前後死在班駝壇城的人……他們與韓雲洲之間的變化時間可能長短不一,但其中有一些相似之處。
我越來越相信,這條路肯定就是當年師盤帶著西夏人曾經走過的。
大樹上被綁著的韓雲洲可能真的已經沒有理智了,和當初從壇城中躥出來的小六子完全一樣。他咧著嘴在笑,那種笑容詭異而且陰森。
小胡子率先站了起來,最後看了韓雲洲一眼:“讓他少受點罪吧。”
說完這句話,小胡子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沒有人說話,隻有梁子的臉在微微抽搐,顯得非常不忍心。和尚的嘴角也動了動,但是最終把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他遞給梁子一把鏟子,就在大樹的附近開始挖坑。
我看看正在挖坑的和尚,再看看韓雲洲,突然就有種很想嘔吐的感覺。我們這些人變了,真的變了,就象這片密林中失去了道德底線約束的群居動物,會把受傷的同伴無情的丟棄,甚至直接殺死他們……
“走吧,這也沒有辦法。”麻爹拉著我就走:“治不好,會拖累咱們,而且他活著也是受罪。”
其餘的人默不作聲的上路了,大家走的很慢,氣氛比上午還要壓抑。我慢慢的走著,感覺頭有些發暈。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林子裏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我的心隱隱就跟著打了個哆嗦,韓雲洲死了。
又過了很久,和尚和梁子趕上我們,梁子趕上來的時候眼圈有點發紅,和尚也暫時收起自己的二皮臉。
在河岸上的行進速度相對來說要快很多,當晚落腳時,河流的流向已經開始變了,遠處的密林遙遙可見,明天我們就要再次在密林中穿行,而且要爬過一座山,體力消耗估計會很大,加上沒有心情,所以大家都睡的很早。我困極了,幾乎一躺下就進入夢鄉,但時間不長又無緣無故的醒過來,再也無法進入深睡狀態,隻要一閉眼睛,立即會產生錯覺,感覺韓雲洲就躺在我身邊,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我。
這種奇怪而且恐懼的感覺就象夢魘一樣揮之不去,讓我的精神很萎靡,在河邊使勁用冷水洗臉。和尚開始跟麻爹搭腔說點閑話,詢問麻爹的情感經曆,這麽做並不代表大家已經忘了韓雲洲,隻不過所有人都死氣沉沉的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