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和臥底有關的日子(五)

“所有進來的六指都不見了?”

“不見了,可能是被打發走了,也可能是永遠不見了。”馬飛很認真的對我說,立即就讓我有了緊迫感。

“那你呢?梁成化隻留下你一個人?”我看看馬飛的手,他的六指也在左手,但是和我的就有很大區別。

馬飛的表情有點不自在,悶悶的說了句以後再說。

我就這樣在這裏住了下來,幾天之後,我從馬飛的講述還有自己的觀察中得到一些情況。梁成化最近幾個月一直呆在黃陂,他帶了一個小包工隊,在鎮子上替人幹活,因為包工包料還收費合理,所以生意很好,目前接的活到明年都幹不完,不過幹活的工人都在鎮子別的地方住,這所房子裏住的是做暗活的人。

這些人很不好打交道,幾乎一直沒人理我,就連馬飛也是心熱麵冷,當著別人的麵對我吆五喝六,丫的演技無比逼真,訓斥我的時候他神色裏所夾帶的那種厭惡足可以以假亂真,我幾乎都分不清他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討厭我。

偽裝是一種高明的技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偽裝的沒有破綻,置身在這個環境裏真是苦不堪言,因為我沒有辦法展露自己真實的一麵,真實的東西全要被隱藏起來,從說話到神態,乃至平時的一言一行,都要和演戲一樣演出來,而且要演的投入,要演的自然,態度不端正的人幹不了臥底,臥底的全部精髓就是演戲兩個字,如果非要把自己當成個死跑龍套的,戲一演砸,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我繼續不斷完善自己的演技,時間久了,漸漸的和其他人關係走近了一些,我們偶爾會聊幾句,但也僅限於無關緊要的閑話,每個人都有底限,比如交談的時候絕對不能詢問對方的來曆,絕對不允許談論關於山洞的事。梁成化不經常露麵,為人也很深沉,不喜不怒,不過所有人好象都很怕他,我問馬飛,梁成化是怎麽把這幫人治的這麽服帖的。

馬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下次你要見到他用家法整人,你也會很服帖。”

所謂家法,也就是私刑,基本上每個大大小小的團夥都有,人多了,隊伍不好帶,手段不硬就壓不住陣腳。看著馬飛好象有點心有餘悸的樣子,我就問他梁成化的私刑是什麽?

“我親眼見過。”馬飛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還沉浸在當時的回憶中:“以前有個叫馬福來的,是梁成化的老班底,有資格進山洞,有一次喝酒喝多了,隨口說了兩句關於山洞內部的情況,其實沒有什麽要緊的內容,被梁成化知道了,找了一個大鐵皮桶,把馬福來裝進去,隻露個頭,然後往裏灌混凝土,混凝土一陰幹,人就出不來了,被固定在鐵桶裏,連著哀求了幾天才死,拍攝錄像帶的那一次,裏麵那個兔唇其實就是梁成化的人,不知道犯了什麽錯,直接就被綁了抬進山洞,他死活都不肯去......”

還沒聽完,我就打了個寒戰,這種私刑隻有那些心理極其陰暗的人才想的出來,比把人一刀捅死要難受的多。而且我意識到,關於山洞,就算在梁成化團夥內部也是個諱莫如深的秘密,不可能從任何其它渠道打探來消息,隻有自己進去,親眼目睹整個過程,否則,臥底的任務百分之百要泡湯。

“梁成化的規矩很多,但是這裏油水非常厚,我呆了快兩年,該做的事沒做成,倒是弄了筆錢。梁成化隻是個具體的實施者,他幕後還有老板,而且背景很深,打聽不出來,你暫時呆著,可能短期內你沒什麽自由,梁成化說這幾個月不會有行動,如果要跟南京聯係,我可以傳話,不過需要等機會。”

“關於行動,具體是什麽情況?”

“行動上的事,可能連梁成化也做不了主,下達指令的是他幕後的老板,這些情況我給家裏反饋過,你應該也多少知道一點。每次行動前,一切都有人安排,梁成化隻負責帶人過去,地點不定,沒有固定的規律,那盤錄像帶你看過吧,每次行動中一定會出現瞬間衰老的人。”

“他們有沒有去過江北?就在去年十月份。”

“這個我說不清楚,我參加過三次,另外三次沒有參加,如果不參加的話,沒有人會告訴你他們去了什麽地方,不過去年九月底的時候,他們是往北方去了一次,至於目的地是不是江北,不好判斷。”

“那些箱子呢?”

“箱子很關鍵。”馬飛隨手比劃了一個長度,說:“全都是這麽大的鐵皮箱,平時看不到,隻有行動時才會被拉出來,而且到達目的地以後會被搬進山洞,從箱子被搬動時的情況看,應該非常沉,我想了很多辦法,連箱子的邊都沒摸到。”

箱子很神秘,是整個行動中非常關鍵的物品,但是馬飛確實無能為力,他已經嚐試過一次了,如果再敢靠近箱子,可能會被當場打死。

“馬飛,我有點迷茫,這會不會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最關鍵的環節都被盯的那麽緊,根本接觸不到。”

“沒有辦法。”馬飛搖搖頭說:“能想的辦法我已經全部用過了,而且,我永遠都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你剛來,碰碰運氣吧,看以後會不會出現轉機。”

我就這樣每天抽著中華熬日子,感覺自己並不是來臥底,而是頂缸蹲黑窯,每天的活動範圍局限在這座房子裏,而且很不被人重視,梁成化好象已經把我給忘記了,每次見我的時候都無視我的存在。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讓我心裏很沒底,按照這個狀態發展下去,我不可能接觸到事件的核心。

就在這個時候,梁成化突然找我,單獨和我談了一次。他問了幾個老問題,我記得這些問題在剛來的時候已經問的非常清楚了,心裏立即感覺一絲不妙,懷疑是不是什麽地方編的不圓滑,或者是自己真正的身份被看穿。

不過梁成化沒有為難我,也沒有露出什麽質疑的神色,隻告訴我明天跟他一起出去一趟。

我沒敢直接問去什麽地方,隻是繞著圈子說要不要帶換洗衣服。

“什麽都不用帶。”梁成化淡淡的說:“老板要見你。”

不可思議!我心裏立即冒出個念頭,而且神情中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了驚訝和詫異,梁成化對我的詫異沒有反應,他隻瞟了我一眼,叫我不用緊張。

關於梁成化的背景,小胡子查了很久,連臥底到這裏的馬飛也隻知道梁成化幕後有個老板,但是關於幕後老板的其它情況,他始終摸不清楚。這十來天我好像一直處於爹不疼娘不愛沒人理的尷尬境地,猛然間就要由老板接見,這個變化實在太突然。

“老板輕易不見下麵的人,但你也不用擔心,他很和善。”

“恩恩,我知道......”我拚命的點頭,就和一個剛剛被提拔的小職員一樣,但是這種表情和舉動真的不是裝出來的,因為我心裏確實有些激動。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會帶你去見老板。”

從梁成化房間出來,我更加興奮,而且敏銳的捕捉到一絲很不尋常的氣息,一個下屬,除非闖了大禍或者立了大功,才有可能被老板重視,我來的時間如此之短,既沒有機會闖禍,也沒有能力立功,梁成化背後的老板肯見我,不能不說非常幸運。

但是我很清楚,這種幸運並非偶然。

背後老板要見我的動機,幾乎可以確定隻有兩個原因,第一,我現在的身份是過去跟老頭子混飯的夥計,他因為老頭子才見我,第二,六指。

我悄悄去跟馬飛說了這件事,他顯得很激動,因為很多事情都是明擺著的,梁成化過去所找的六指沒過多久就不見了,說明他們沒有被留下來的價值,而我這麽快就能去見老板,說明我是有價值的,盡管現在還不知道這種價值體現在什麽地方。

“如果被幕後的老板認可,就有機會進山洞,真正參與到行動裏去!”

馬飛非常高興,說會把這個消息盡快發送給小胡子。

我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好好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梁成化就帶著我以及另外兩個手下離開小鎮。接下來的行程安排的很緊張,一路幾乎沒有做任何停頓,馬不停蹄的趕到蘇州,一到這裏,就有車子來接。

梁成化在整個行程中幾乎沒跟我說過話,一直等坐上車子,他才交代我,見到老板,如果他不問,我就一句話都不能說。

“老板喜歡悶頭做事的人。”

我答應下來,感覺渾身上下一陣躁動,毫無疑問,梁成化也是替人做事的,而他幕後的老板,才遙控操縱著整個事件。我有一種渴望,迫不及待的想見識一下這個幕後的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