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獲救

“報告杜長官,新四軍江東突擊營羅毅奉命率部前來協助遠征軍執行撤退任務,請杜長官訓示!”

羅毅走到杜將軍麵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在他的身後,張二虎帶著本小隊的50名官兵排成整齊的隊列,接受著遠征軍最高指揮機構的檢閱。在此前,張二虎帶領的先遣隊已經和杜將軍見過麵了,並且把隨身帶來的糧食和藥品交給了參謀長蔡中英,用於救助最危險的官兵,現在雙方隻是再補一個見麵儀式而已。

“羅營長,辛苦了。”杜將軍給羅毅回了禮,然後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羅毅的手,“羅營長不遠萬裏,率部深入絕地援救我軍,我代表遠征軍十萬官兵感謝你們。”

“能為杜長官效勞,是我們的榮幸。”羅毅答道,這些話他已經演習過很多遍了,說起來很順溜。

“好了,身處險境,大家不必拘禮。”杜將軍道,走這些過場是必須的,但當務之急是先解決遠征軍的困境,“羅營長,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麽,請你安排吧。”

羅毅道:“安排可不敢當。我想,現在我們需要趕快清除出一片空投場地。我們在山外的希茂機場儲備了一些糧食和藥品,還有兩架C-47運輸機在那裏待命,隻要一個小時就可以把物資空投過來。我看弟兄們都餓得不行了吧,這件事要抓緊。”

“羅營長,這茫茫林海,飛機怎麽定位啊?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了。”蔡中英在一旁說道。

“你們來看,我們現在的位置在這。”羅毅從周希亞手裏拿過一張地圖,指點著給杜將軍和蔡中英看。

杜將軍看著地圖,對蔡中英說道:“如果這個位置是正確的,那麽看來我們的行軍方向倒沒有大錯,隻是繞了一些圈子,耽誤了時間。”

“你們怎麽識別出來的?”蔡中英納悶地問道,“這也沒什麽可靠參考的標誌物啊。”

羅毅笑笑,道:“我們是通過無線電測向的方法測定的,不會有錯。這個定位原理,以後讓希亞慢慢跟你說吧。現在我們可以馬上把坐標報回機場,飛機即刻就可以起飛。不過,還需要在空投場點起三堆篝火,這樣飛機就可以發現我們了。”

“這事不難,我們馬上開始辦。”蔡中英說道。

遠征軍人多勢眾,蔡中英一聲令下,一個工兵團就調過來了。羅毅讓突擊營士兵們把隨身攜帶過來的食品全部貢獻出來,讓工兵團的官兵們吃了個半飽。在吃了半個多月的野菜之後,終於吃上了餅幹和牛肉罐頭,工兵團官兵們的勁頭也足了,一個個生龍活虎地投入了工作。

在那個年代裏,也不用考慮什麽環境保護。工兵團的士兵選了一個小山坡,掄起斧頭和鋸子,把圈定範圍內的樹木全部都砍倒了,拖到一邊。有些幾百年樹齡、兩個人都抱不過來的原生樹,工兵們懶得去砍伐,直接捆上炸藥,轟隆一聲就給放倒了。遠征軍困難到這個程度,士兵們仍然沒有拋棄武器彈藥,這會正好拿來對著大自然發威。前後隻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一片大約有兩三個足球場大小的空投場就清理出來了。

“好了,點篝火吧。”羅毅用建議的口吻對蔡中英說道。

蔡中英揮了揮手,幾名士兵舉著火把點燃了篝火堆。不一會工夫,空中傳來了沉悶的引掣聲,接著,兩架大肚子的C-47運輸機出現了。它們繞著空投場的上空來回盤旋,從機艙裏吐出一朵一朵的銀傘,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

“噢——”遠征軍的士兵們歡呼著,奔向那些空投下來的物資。大包大包的糧食,成箱的罐頭,包裝得嚴嚴實實的美國西藥,掛著降落傘紛紛揚揚地落到了地上。士兵們保持了良好的紀律性,他們把這些物資扛到一旁堆放起來,交給後勤部門進行統一分發。

杜將軍站在一旁,看著從天而降的物資,眼圈有些紅了。他對蔡中英問道:“中英,咱們遠征軍真的得救了?”

蔡中英道:“得救了。羅營長說了,委員長已經安排人在騰衝機場準備了充足的物資,現在運輸機已經從騰衝起飛,更多的補給很快就能夠送到了。有了糧食和藥品,咱們要走出野人山就沒有問題了。”

杜將軍歎了口氣:“唉,隻可惜了那些殉國的弟兄,他們沒等到這一天啊。”

蔡中英黯然地說:“現在還沒有準確的統計數字,據估計,我軍死亡的官兵已經接近一萬人了。”

“如果羅毅晚一天到,我們可能還會增加上千的傷亡。”杜將軍道。

“這些都先不說了。杜長官,剛剛空投下來的大功率電台已經裝好了,您需要和重慶直接聯係嗎?”蔡中英道。

“走,我們馬上就去。”

杜將軍隨著蔡中英來到電報房,開始字斟句酌地給重慶發報。他首先報告了遠征軍的損失情況,接著又檢討了自己決策指揮上的失誤,最後,他還對突擊營不畏艱險的營救行為進行了充分的誇獎。這一通電報,足足發了一個多小時。

走出電報房,杜將軍舒了一口氣,能夠與上級取得聯係的感覺真是好極了。蔡中英和羅毅一直在外麵等著他,見他出來,蔡中英問道:“杜長官,重慶方麵怎麽說?”

“委員長對於我們獲救非常高興,指示我們加緊時間治療傷病員,休整隊伍,後續的安排等待命令。”杜將軍道,他扭頭對羅毅說,“對了,羅營長,軍委會特別對你和你的部下提出了表彰,具體的獎賞等你們回到國內再頒布。”

羅毅微微一笑,說道:“遠征軍弟兄們的平安,就是對我們最好的獎賞了。”

杜將軍點了點頭,以示對羅毅這番話的讚賞。隨後,他對蔡中英問道:“部隊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糧食已經分發下去了,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天的口糧。藥品也分發到各部隊的軍醫手裏了,傷病員正在得到救治。”蔡中英答道。

“嗯,很好。”杜將軍道,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事:“對了,要特別提醒各部隊,嚴格控製士兵的飲食。餓了這麽長時間,絕對不能暴飲暴食,否則會出人命的。”

蔡中英指了指羅毅,說道:“就在剛才,羅營長已經提醒過我這一點了,我差點就忽略了。我已經讓人通知各部隊了,士兵的口糧不能全部發放,這一頓隻能喝粥,而且隻能喝半飽。哪個部隊撐死一個人,就撤主官的職務。”

杜將軍看著羅毅,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羅營長,我看你的年齡還不到30歲吧?怎麽考慮問題能夠如此老道?這樣的事情,連我們這些戎馬半生的人都不是一下子能夠想到的。”

羅毅連忙擺手道:“杜長官繆讚了,這些事情可不是我一個人想到的,是我們在這次行動過程中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商量出來的。”

“這也不容易了。”杜將軍道,“羅營長,現在我部已經和後方聯係上了,後續的事情,我們的參謀部門就可以完成了。你和你的弟兄們都辛苦了,就先休息去吧。稍晚一些時候,我再專門請你來共同討論下一步的事情。”

“是!”羅毅答道,他也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給遠征軍帶來了電台,明確了方位,後麵的事情人家自己會辦。堂堂遠征軍的參謀部,能量可不是自己這支小小的突擊營能比的。再說,涉及到物資分配、部隊集結之類的事情,都是人家遠征軍的內政,自己畢竟是一個外人,沒有插手的資格。

“對了,杜長官,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合適不合適提。”羅毅道。

“當然合適。”杜將軍道,“不管什麽要求,都可以盡管提。隻要遠征軍能夠辦到的,一定讓你滿意。”

羅毅暴汗:“杜長官,沒這麽嚴重。其實我隻是想見一見何繼春何部長而已,我剛才一直沒有看到他,不知道他在忙什麽緊急公務。我和他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想,等他方便的時候,請杜將軍允許我和他見一見,敘敘舊情。當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何部長?”杜將軍的眼神黯淡下來了,“我把這事忽略了。羅營長,我知道你和何部長是故交,你去見一見他也好,他現在的情況……不是太好。”

羅毅用驚詫的眼神看著杜將軍,蔡中英簡單地把何繼春被毒蛇咬傷而一直未能傷愈地情況告訴了羅毅,隨後便把羅毅帶到了何繼春的臨時病房裏。

“何部長,何兄!”羅毅抓著何繼春的手,眼淚叭嗒叭嗒地落了下來。

何繼春慘白的臉上掛著一絲欣喜的笑容:“羅兄弟,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們突擊營為我們遠征軍立了大功勞啊。”

“何兄,你這是怎麽啦?”羅毅痛苦地說,“你別急,有兄弟在,無論如何也會把你的傷病治好的,我帶了美國的特效藥來,請問,誰是醫生?”

遠征軍的軍醫一直守在何繼春的身邊,看到羅毅征詢的眼神,他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表示沒有希望了。在此前,軍醫已經給何繼春用上了羅毅帶來的藥品,但已經太晚了,這些藥品隻能讓何繼春的病情暫時得到緩和而已,無法挽救何繼春的生命。

羅毅怔了怔,跑出帳篷,又喊來了突擊營的隨隊軍醫,讓他再給何繼春檢查一次。遠征軍的軍醫沒有介意羅毅的這種舉動,而是主動地協助突擊營軍醫幫助何繼春檢查身體。

突擊營軍醫檢查了一番之後,把羅毅拉出帳篷,小聲地說道:“營長,來不及了,何部長並發了敗血症,而且拖的時間太長,已經回天無力了。”

“用最好的藥也不行嗎?咱們的藥都是美國進口的,怎麽也不行?”羅毅問道。

軍醫搖了搖頭:“營長,你要理解,什麽藥品都不是萬能的,何部長的病,耽誤的時間太長了。”

羅毅頹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其實也應該知道的,美國進口藥在當時那個年代裏看起來十分神奇,但與他在後世見過的藥品相比,也算不上什麽特效了。即使在後世,也有許多疾病是無法治愈的。何繼春在這種瘴氣叢生的野林裏被毒蛇咬傷,藥品和營養都跟不上,身體已經拖垮了,很難再有什麽奇跡發生了。

“羅營長,何部長請你進去。”遠征軍的軍醫出來喊道。

羅毅擦了擦眼睛,走進帳篷。何繼春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的床前坐下,然後拉著他的手說道:“羅兄弟,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不過,你不必傷心,人生自古誰無死,你也是在戰場上九死一生過來的,難道還看不破生死嗎?”

羅毅隻覺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他哽咽著說道:“何兄,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到滇緬路來,也就不至於在這野人山裏吃這麽大的苦了。”

何繼春笑著說:“羅兄弟何出此言?10萬遠征軍弟兄都來了,我能參加這樣一場戰役,也是我的榮幸。要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如果不是我在遠征軍,也許杜長官也不會想到要請求你們來營救。換了國外其他的部隊,且不說他們是否會這樣不辭辛苦、盡心盡責,單從能力上講,也不一定能夠完成這個任務的。”

“何兄,我來得太晚了,如果我早來幾天就好了。”羅毅道。

何繼春把話題岔開了,問道:“羅兄弟,你們此次深入野人山,部隊有沒有傷亡?”

“傷了幾個人,沒有死人。”羅毅答道。

何繼春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如果讓你們遭受了損失,我可就對不起你羅老弟了。”

“是我自願來的。”羅毅道,“何兄,救援遠征軍,不是你我二人的事情,而是中華民族的事情,即使突擊營付出再大的代價,隻要能夠救出遠征軍,我也心甘情願。”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何繼春說道,“羅兄弟,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會全心全意地幫忙的。”

“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羅毅道。

何繼春抬眼看了看,對醫生揮了揮手,說道:“我現在很好,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和我羅兄弟單獨談一談。”

醫生低著頭走出去了,羅毅不知道何繼春想跟自己說什麽私密的話,便走過去把帳篷的門簾關上,然後坐回到何繼春身邊,說道:“何兄,現在沒有其他人了,你有什麽話就盡管跟我說吧。”

何繼春看了羅毅好一會,然後說道:“羅兄弟,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咱們兄弟一場,有些事情,在為兄臨走之前,你能不能給我交一個底?”

“什麽事情?”羅毅驚異地問道。

何繼春換了一種凝重的神情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