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智取生辰綱
日本陸軍情報部的測繪課長中野正雄是個中國通,早在15年前,他就帶著自己培養起來的一支測繪隊伍來到了中國。十多年時間裏,他的足跡從東北一直走到華東,手裏測繪出來的上萬張地圖已經裝備到了侵華日軍的各支部隊裏。他曾不止一次自豪地對手下說:“沒有我們的工作,大日軍帝國就不可能征服支那。”
中野正雄一行來到銅州地麵已經好幾天時間了,南方冬季的濕冷天氣給他們的測繪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不過,被軍國主義思想武裝起來的這些測繪隊員們有著狂熱的**,他們在泥裏水裏滾打著,但對於測繪的精度要求,是一絲也不會放鬆的。
中野正雄在進行測繪時,一直打著中國國民政府地質考察隊的旗號。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裏,也沒有哪個政府部門會去考證他們的真實身份。中野正雄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他的手下也都能夠用中國話與遇到的中國人進行交流,每次都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昨天在版石鎮遇到了袁靜一行的事情,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警惕。三個女孩子,加上幾個保鏢,這是典型的財主家眷出行的場麵,中野正雄萬萬也沒有料到他的吐字發音居然會引起袁靜的懷疑,並據此判斷出他們是日本情報人員。
“八木君,我們這些天的進度實在是太慢了,照這個速度,我們根本來不及在1937年之前完成長江沿線的製圖工作。”中野正雄對自己的部下八木弘說。
“中野先生,這一段時間的天氣是我遇到過的最糟糕的天氣。在這種陰雨連綿的天氣裏,能見度實在是太低了,原來隻需要測一次的距離,現在需要測兩次,所以速度就慢了。我想,如果我們到夏天再來,進度應當會快得多的。”八木弘解釋說。
中野正雄說:“我知道這些情況,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大本營急著要這些地圖,所以,大家還是多努力吧。”
“中野先生,我的兩個助手都已經病倒了,現在他們都是發著燒在扶標杆的。”
“大日本帝國會銘記他們的功勞的,記住,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們就必須努力工作。”中野正雄說。
“這天可真冷啊,如果有點熱湯給他們喝就好了。”八木弘歎口氣說。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少頃,從山路上走來一隊迎親的隊伍,當前一人,身上披著紅綢,騎著一頭瘦馬,看起來應當是新郎了。後麵有一頂小花轎,由兩個轎夫抬著。再往後,是幾個吹鼓手和十幾個挑著擔子的農民,擔子上都紮著紅布,看起來是聘禮或者嫁妝之類的東西了。
扮演新郎的,正是羅毅,後麵的人,自然都是突擊營的官兵了。本來陸雙勇和蘇曉峰都吵著要扮演新郎的,但經過大家評判,認為還是羅毅扮相最好。陸雙勇和蘇曉峰都是驍勇之人,玩這種扮豬吃老虎的遊戲並不擅長。
抓捕日本測繪隊的計劃確定之後,突擊營緊急行動起來。在許良清和陸雙勇的指揮下,兩個連的士兵秘密地把紅沙鎮四周都包圍了起來。所有的排長和班長都立了軍令狀,如果日本人從他們的陣地上逃走了,就要追究他們的責任。
經過秘密的偵察,突擊營發現了日本測繪隊正在工作的地點。羅毅帶著十幾名士兵,扮成迎親的隊伍,大搖大擺地向他們走過來。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袁靜客串了一把新娘子,坐在轎子裏讓人抬著走。她和其他隊員一樣,在衣服下麵藏著一把手槍,在必要時能夠馬上參加戰鬥。
“歇一會吧。”羅毅看到中野正雄等人時,對著身後的人說。
吹鼓手們停止了吹打,在路邊坐下來。轎夫也放下轎子,坐在一旁歇氣。羅毅對著一個挑夫喊道:“大成,給大家倒點水酒去去寒氣,大家不要客氣啊,這是喜酒,每個人都要喝。”
中野正雄和八木弘站在一旁的樹林裏,默默地注視著這支迎親隊伍。扮成挑夫的王大成從擔子上摘下一個大酒壇子,掀開蓋,拿著升子給大家打酒。另一位扮成挑夫的士兵楊金水拿來一疊碗,接了酒挨個遞給坐著休息的人們。
“哎,兩位大哥,一起過來喝口水酒吧。”羅毅好象無意中發現了中野正雄等人一樣,熱情地喊道。
“不用了,謝謝你。”中野正雄用標準的普通話回答道。
“這怎麽可以。”羅毅跑到中野正雄麵前,親親熱熱地說,“兩位大哥是外地來的吧?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大城市來的。我們這裏有規矩,迎親路上碰到的人都要喝碗酒的,喝得越多,就越有福氣。你們就一起來捧捧場吧。”
中野正雄微笑著搖搖頭:“對不起,我們正在工作,不能喝酒,謝謝你的好意。”
“這是水酒,不會喝醉的。大冷天,驅驅寒氣嘛。”羅毅死乞白咧地說。
王大成也跟了過來,拉著八木弘道:“新郎官說得對,你們如果不喝口酒,就是看不起人了,不吉利的。對了,那邊還有幾位兄弟吧,一起喊過來吧。”
中野正雄看看滿臉無害表情的羅毅和王大成,對八木弘點點頭說:“老洪,人家這麽熱情,我們也不好太失禮了。要不,你就代表大家過去表示一下吧。”老洪是他們約定的在中國人麵前的稱呼,中野正雄的代號是老鍾。
羅毅說:“這可不行,大家一起去。”
八木弘對中野正雄說:“老鍾,既然這位先生這樣客氣,我們就都去捧捧場吧。兄弟們在雨裏淋著,也都挺冷的,喝口酒暖一暖也好。”
中野正雄看了看那些冷得發抖的測繪隊員們,點了點頭,說:“也好吧。”趁著羅毅沒注意,他悄悄地對八木弘說:“注意一下,小心酒裏有問題。”
八木弘對著其他隊員吆喝了一聲,十幾個測繪隊員都聚過來了。聽說有酒可喝,大家都很高興。南方的米酒和日本清酒有幾分相似,這些日本人平日裏也曾喝過一些。在這樣濕冷的天氣裏,喝上幾口的確是非常舒服的。
羅毅看出中野正雄是頭頭,便刻意地陪著他,問長問短的,了解國民政府是否會在這裏開礦,如果開礦,會不會在這一帶招收礦工之類。中野正雄自以為自己扮相嚴謹,沒有露出破綻,更想不到在這山野裏麵,會有一支隊伍在算計著他們。
王大成和楊金水把八木弘等人請到路邊上,給他們端來一些吃食,又打開酒壇子給他們倒米酒。八木弘眼睛直溜溜地盯著王大成的動作,看他有沒有在酒裏做手腳的意思。這裏,一名突擊營的士兵端著碗走了過來,對王大成說:“大成哥,再給我來一碗。”
王大成微微一笑,隨手把剛舀起來的一勺酒倒到了那名士兵的碗裏,士兵先喝了一口,然後便端著碗走到一邊去了。
八木弘放心了,看來這些酒是沒有問題的。
王大成把酒打完,和楊金水一道,一碗接一碗地端到日本測繪隊員的手邊。中野正雄也得到了一碗,他端著酒,對羅毅說:“新郎官,來,祝你幸福。”
羅毅也端起一碗酒,要與中野正雄碰杯。中野正雄笑著說:“要不,咱們換一碗酒吧。……我們那裏的風俗說,換一碗酒喝,能夠沾著一些新郎的喜氣。”
羅毅嗬嗬一笑,爽快地和中野正雄換了碗,一飲而盡,向中野正雄一亮碗底。中野正雄也愉快地把羅毅碗裏的酒喝幹了。
“好了,多謝你們的酒,我們得繼續工作了。”中野正雄說。
羅毅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們的工作,謝謝你們不遠千裏跑來為我們造福。”
喝完酒,羅毅和中野正雄拱手告別,中野正雄帶著人回到野地裏繼續進行測繪,羅毅一行吹吹打打地走開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中野正雄突然覺得一股倦意襲來。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過於勞累,便從邊上的水坑裏弄了一些冷水來冰了冰腦袋。但冰過之後,腦子裏的倦意反而更重了,眼皮開始往下耷拉,無論如何也無法睜開。
不好,中計了,經驗豐富的中野正雄即使在昏昏沉沉中也能迅速地作出判斷。他強打著精神喊道:“八木君,八木君。”
同樣正在與倦意作鬥爭的八木弘應聲走過來,問道:“中野先生,你怎麽啦?”
“八木君,你有沒有覺得什麽異常,比如說頭昏?”
“是的,怎麽,你也一樣嗎?”
“其他人呢?”中野正雄慌張地問道。
八木弘抬眼一看,其他的測繪隊員都已經在搖晃著身子了。
“哈哈,倒也,倒也!”中野正雄聽到一旁有人在幸災樂禍地喊道,他聽出來了,這是剛才與他喝酒的那個新郎官的聲音。
“智取生辰綱……”身為中國通的中野正雄喃喃地吐出了幾個字,然後用最後的力氣吩咐道:“八木君,快把資料銷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