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孽債

智取日本測繪隊成為突擊營在春節前吃的一頓大餐。在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中,1936年的農曆新年到來了。

許良清、陸雙勇、蘇曉峰等人都已經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連塗九也成了家,而且迅速地讓梅開二度的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微縮版的塗九。所以一到過年的時候,這些男人都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廝混在一起,弄得羅毅也不好意思去找他們了。

袁靜利用這段時間回了一趟家,這是她偷跑出來當紅軍之後第一次回家。這之前,因為她的紅軍身份,根本不敢到國統區去探親。如今,她的公開身份是馬蹄嶺保安隊的隊長秘書,手裏還有何繼春給她開的一份蓋著國防部大印的通行證,回到小縣城裏唬一唬地方官已經足夠了。為了安全起見,羅毅派了幾名突擊營的警衛陪著袁靜回家。警衛們穿著迷彩製服,戴著羅毅從美國進口來的鋼盔,手裏端著湯姆遜衝鋒槍,腰裏別著柯爾特手槍,一水的全美械,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自從袁靜回過這次家之後,當地風傳袁靜已經傍上了國民政府某個高官的兒子,至於是蔣家還是宋家就不清楚了,弄得那些小官僚和小混混們見了她父母都客客氣氣的。

袁靜回到家之後,如何在父母麵前撒潑打滾痛訴離情,自不必說了。羅毅托她帶了一句話回去,如果日後遇到什麽麻煩,或者戰爭驟起,小縣城麵臨兵火威脅,請二老務必到銅州去躲避,朱山鎮就是他們第二個家。二老從袁靜閃爍其辭的敘述中隱隱感到,朱山鎮那邊,似乎已經有他們的半個兒子了。

曾珊天天帶著杜心雨在朱山鎮上瘋跑,把杜心雨介紹給她過去的女伴們。杜心雨到了這種鄉下地方,也就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了,跟著那些女孩子和少婦們學著磨米粉、做臘腸、喂豬、抱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曾珊過去的朋友現在多數都已經嫁人了,尚未嫁人的也都在準備著嫁妝。看到杜心雨快20歲了還是個大姑娘,大家都覺得驚奇,不過很快也就都釋然了,山裏農民對來自於城市的一切新鮮事物都有一個簡單解釋:人家是城裏人嘛。

新年裏,朱山鎮上家家戶戶都辦酒席請親戚朋友,羅毅是全鎮的最高領導,自然也是在各家的邀請之列。所有的人家都非常聰明地請羅營長把曾大小姐一起帶上,除了羅毅自己之外,餘下的所有人都堅信曾珊就是營長夫人了,爭議隻在於是夫人還是如夫人而已。羅毅和曾珊都去吃酒席了,自然也不能撇下杜心雨一個人,於是杜大小姐也是每席必到。羅毅每日裏一左一右帶著兩個美貌女子招搖過市,成為朱山鎮冬日裏一道亮麗的風景。

“羅子,你是這裏的土皇帝啊,比我爹在上海的派頭大多了。”酒足菜飽地從街上走過時,杜心雨嬌笑著對羅毅說。

羅毅假裝謙虛地說:“哪裏哪裏,杜老板是在上海灘風光,我也就是在朱山鎮風光,土老冒一個而已。”

“你說你現在有錢有勢,手裏有好幾百人槍,幹嘛不老老實實呆在朱山鎮當個財主,三妻四妾地,多舒服,成天想著打仗幹什麽?”

“那杜老板呢?他在上海灘也是舒舒服服的,為什麽還要資助抗日?”羅毅反問道。

“他說他看不慣日本人,不願意讓日本人稱王稱霸。可是你又圖個什麽呢?”杜心雨說。

羅毅鄭重地說:“我圖的是做男人的血性。沒有血性的男人,和豬有什麽區別?日本人在中國橫行霸道,我堂堂中華,竟讓外人淩駕於上,這讓億萬男兒情何以堪?我要做的,就是招一群血性男兒,驅除倭寇,重整河山。富貴榮華都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隻有這一股血性是永遠不滅的。”

曾珊在一旁笑著說:“羅子哥,你動不動就說男兒男兒的,那我們女人幹什麽呀?”

羅毅說:“當年蔡鍔將軍要回雲南組織護國軍,推翻袁世凱,北洋政府安排小鳳仙去纏住蔡鍔,想讓他沉溺於溫柔鄉而不能自拔。小鳳仙仰慕蔡將軍的誌向,暗中幫助蔡將軍逃出北京。當時,小鳳仙向蔡將軍表明心跡,有兩句歌詞是這樣唱的:將軍拔劍南天起,我願做長風繞戰旗。”

杜心雨喃喃地重複著:“將軍拔劍南天起,我願做長風繞戰旗……”

曾珊問道:“羅子哥,這是什麽意思啊?”

羅毅笑著說:“這就是說女人在戰爭中的作用啊。將軍拔劍衝殺,女人就像風兒一樣守護著男人。”

曾珊調皮地踮起腳尖,對著羅毅的脖子吹了一口氣,說:“是不是就這樣的風啊?”

羅毅措不及防,被吹得打了一個寒戰,曾珊格格地笑了起來。杜心雨看著曾珊與羅毅打鬧,心裏若有所思。

這天晚上,杜心雨一個人來到羅毅的房間,關上門,坐到羅毅前麵。

“怎麽啦?珊兒呢?”羅毅問。

杜心雨說:“她瘋了一天,困了,已經睡了。”

羅毅說:“你也瘋了一天,怎麽不困?”

“我睡不著,想和你聊聊天。”

“怎麽,又想學歌了?”羅毅笑著說,“我離開上海的時候,又買了把吉它,不過不如戴維那把的質量好。”

杜心雨說:“你能教我唱那首我願做長風繞戰旗嗎?”

“那首歌叫《知音》,不過,好像不適合你吧?”羅毅說,“我還是教你一首輕鬆一點的歌吧,比如說《青春》?”

“為什麽不適合我?難道你不能把我當成知音嗎?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嗎?”杜心雨目光熱辣辣地盯著羅毅問道。

羅毅低下頭,躲開杜心雨的眼神,說:“心雨,咱們之間,真的不太合適。你是上海灘的大小姐,生活安逸慣了。我是一個當兵的,我的宿命就是馬革裹屍。不出兩年,中日之間的全麵戰爭肯定要打起來,那時候我就要帶著我的兄弟們上戰場衝殺了,花前月下對於我來說,是很奢侈的。”

“我願意。正如小鳳仙說的,我願做長風繞戰旗。”杜心雨執拗地說。

羅毅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的,你看,我這裏有珊兒和小靜,她們都跟了我很多年,我在她們之間進行選擇,已經要負她們一位了,怎麽可能再選擇你呢?”

杜心雨打斷他的話,說:“其實,我和珊兒、小靜都不一樣,她們不是你理想的伴侶,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羅毅不以為然地說:“你怎麽會這麽自信?給個理由先。”

杜心雨說:“你是當局者迷。珊兒喜歡你,那是因為你能保護她,能夠給她優越的生活條件。她其實不理解你的誌向,隻是想和你過富裕安定的生活,是不是這樣?”

羅毅一愕:“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吧。不過,我也一直是把珊兒當成一個妹妹一樣對待的。”

“妹妹不是伴侶,她很可愛,我也很喜歡她,但她不是你想找的人。”

“那……小靜呢?小靜應該能夠理解我的誌向吧?”

“小靜是個革命者,她的心裏就裝不進感情二字。她喜歡你的原因,是你能夠幫助她實現她的革命理想。你難道沒有覺出來嗎,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拚命地討好她。你幫助共黨的遊擊隊,拿出這麽多錢糧去資助他們,難道不是因為小靜的緣故嗎?”

羅毅直愣愣地看著杜心雨,心裏暗暗承認,這個上海姑娘的眼睛真是足夠犀利。的確,他在與袁靜的交往中,一直有一種迎合她的意思。羅毅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作為一個後世穿越者的身份,在他眼裏,袁靜是值得尊敬的紅軍前輩,他本能地願意為袁靜的事業創造一切便利條件。

“珊兒要的,是你的保護和照顧;小靜要的,是你能夠幫助她成就事業。隻有我,要的是你本人,是你的愛情。”杜心雨深情地說。

愛情!羅毅的心激**起來。他是一個軍迷,又是一個穿越者,在軍事和國際政治方麵都有金手指,能夠洞察到許多其他人無法了解的事情。但在愛情方麵,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而眼前這個資產階級小姐,卻是深諳此道的。

“心雨,你說得對。”羅毅苦惱地說,“不過,現在我已經欠下這麽多孽債了,如果我真的把珊兒和小靜甩了,未免太對不起人。”

“呸,你欠什麽孽債了?你跟她倆……那什麽了?”杜心雨也不好意思說了。

“沒有沒有。”羅毅連忙否認,“我說的是感情債。她們倆人,可能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還不知道需要我什麽。但她們對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吧?再說,我對你也不了解,我們之間是不是有愛情,我也不敢確認。”

“你真是個木頭疙瘩!”杜心雨惱道。

“要不,再給我一段時間吧,我再想想。”

“我可以再給你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裏,你不許偷偷摸摸地把她倆收房了。”杜心雨惡狠狠地道。

“一定一定,要收肯定也是光明正大地收。”羅毅油嘴滑舌地說。

“你個臭羅子!”杜心雨湊到羅毅跟前,揮舞著拳頭打他,一股香風直鑽進羅毅的鼻子裏,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了。

“臭羅子,來,抱我一下!”

羅毅順從地抱住了杜心雨。

“親我。”杜心雨命令道。

羅毅低下頭,給了杜心雨一個深吻。

“臭羅子,你肯定親過別的女人,要不怎麽這麽熟練。是珊兒還是小靜?”杜心雨抗議道。

羅毅不吭聲,用嘴唇捂住了杜心雨的嘴,杜心雨說不出話了,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羅子,你想不想欠一筆孽債?”許久,杜心雨幽幽地問。

羅毅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不過,還是算了吧,我怕有朝一日對不起你。”

杜心雨黯然地說:“你已經對不起我了。有了你這一個吻,我再也不會接受別人了。也罷,強擰的瓜不甜,記住你的話,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