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其疾如風

中央軍A軍特務連的連長蔡榮基是真正稱得起身經百戰的,先是參加北伐,然後到江西去圍剿蘇區。紅軍長征後,他的部隊作為追剿軍一部,尾隨著紅軍一路到了四川,紅軍走了兩萬五千裏,他的部隊起碼也走了兩萬裏。紅軍到達陝北後,A軍奉命回師湖北駐紮,蔡榮基才算有了幾天空閑的時間。

以蔡榮基的資曆,其實他早就不止是當一個連長了。在A軍,誰知道,他是總指揮手下的紅人,隨便到哪個團都能當個團長啥的。不過,他就是喜歡當他的特務連連長,他的特務連也的確牛氣,在A軍的大比武中,特務連一直是作為標杆的。A軍裏風傳說,每次大比武,其他連隊參加的目的,就是爭奪第二名,因為第一名始終是蔡連的。

征戰多年養成的習慣,使蔡榮基無法適應閑著沒事的生活,這幾天,趁著部隊裏沒什麽安排,他帶著連隊進了大山,打算在山裏進行一段時間的強化訓練。

特務連與突擊營的相遇,純粹是偶然。這天,蔡榮基指揮特務連翻越一座山頭,偵察兵回來報告說,前麵有一支與自己人數相當的部隊也正在翻越這座山頭。蔡榮基下令:從對方的側麵繞過去,多走五裏山路,超越對方,搶先占領山頭,然後羞辱一番前麵這支不知來曆的隊伍。

特務連仗著軍事素質過人,自認為即使繞一點路,搶在對方之前上山也是輕而易舉的。誰知,當特務連繞了幾裏山路衝到半山腰的時候,發現前麵山頭上已經出現了對方的人影。蔡榮基在心裏估算了一下,不由嚇了一跳,與自己的部隊相比,對方的登山速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對方這支部隊,自然正是羅毅的突擊營一連。

蔡榮基想顯示一下實力,結果沒有得逞,心裏很是不服。他命令特務連緊緊咬住突擊營的尾巴,一步不拉地跟著,逮著機會就衝到前麵去,構築起工事,玩一場模擬的阻擊,讓對方灰頭土臉一陣。

特務連沒有刻意隱蔽自己,因為兩支部隊在這樣近的距離內玩貓抓老鼠,是不可能隱藏住行跡的。許良清從一開始就發現了特務連,隻是沒有想到他們會跟蹤自己。一直到對方連跟了三天,許良清才認識到對方已經盯上自己了。

蔡榮基帶著特務連在突擊營身後跟了三天,原來的不服逐漸變成了欣賞。他發現,突擊營號令嚴明,指揮有度,無論是行軍還是宿營,都很有章法,頗合乎兵法中所說的“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蔡榮基覺得自己的連隊在訓練方麵已經做得非常不錯了,但與對方相比,似乎在某些方麵還差著一些火候。

聽觀察哨報告說前麵的部隊突然拔營離開了,蔡榮基當即命令,繼續跟進,看看對方到底能撐多久。

“對方是什麽來曆?”蔡榮基邊跟行軍,邊納悶地問自己的副官道。

副官甘雨亭搖搖頭說:“看不出來,他們的製服非常奇怪,不像我們見過的任何部隊的製服。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的衣服是黃一塊綠一塊的。”甘雨亭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副官,隻是蔡榮基的警衛班長罷了,因為連長還不到配副官的級別。

蔡榮基說:“他們這種製服,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我看過消息說前些年意大利人發明過一種這樣的衣服,叫作迷彩服,但並沒有裝備到部隊使用。你還別說,穿上這種衣服,在叢林裏還真的不容易被發現。”

“他們和意大利人有關係?”

蔡榮基說:“這就不清楚了。我們現在全麵學習德國的技術,保不齊哪個地方軍閥在學習意大利技術,也有可能。”

“地方軍閥,哪個地方的軍閥能訓練出這麽強的部隊。連座,我看他們的軍事素質,與我們相比也差不多少了。”甘雨亭感慨道。

“豈止是差不多少啊,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說不定還比不過他們呢。”

“他們……不會是紅軍吧?”甘雨亭說,“我看他們的頑強精神,還真的隻有紅軍能比。而且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他們的官兵關係非常平等,頗有些紅軍的風格。”

蔡榮基說:“不會是紅軍,你看他們的裝備,還有他們宿營地留下的罐頭盒子,如果紅軍有這樣好的補給,也不至於從江西跑出來了。”

“倒也是。這麽有錢的部隊,莫非是晉綏軍?這普天之下,也就是閻司令長官最有錢了。”

“有點可能。媽的,閻老西悄無聲息地,能練出這樣的精兵?”

兩人正聊著,前麵的偵察兵回來報告:“報告連座,對方在樹上留下了標記,還留了紙條。”

“紙條?”蔡榮基和甘雨亭都一愣。

偵察兵把從樹上取下的紙條交給蔡榮基,蔡榮基看過,哈哈大笑:“雨亭,咱的對手,可真是性情中人啊。”

甘雨亭接過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某時某分,江東黑騎士由此向西。”

“連座,這是在向咱們叫板啊。”

“叫得好啊,這才像是軍人的氣質。這一場比賽,無論輸贏,這個黑騎士,我交定了。”

“會不會其中有詐?”

蔡榮基點點頭:“是要小心,兵不厭詐,對方不簡單,咱們不能輕敵。這樣,分出兩個偵察小組,沿兩側搜索,別讓對手包了咱的餃子。”

“連座,對手落款叫江東黑騎士,看來和山西沒什麽關係啊。”

“不管有沒有關係,來人,命令部隊加速前進,務必把對手緊緊咬住。按著對方紙條上寫的時間來看,我們已經被他們拉下來一大截了,對於咱們這支隊伍來說,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然而,不管蔡榮基如何下令,突擊營與特務連之間的距離還是越拉越大了。特務連的訓練雖然在中央軍中算是上乘的,但畢竟是連年打仗,老兵損失不少,日常訓練也不能完全保證,與突擊營持續地進行訓練形成的部隊素質完全無法相比。此外,羅毅在突擊營的供給方麵舍得下本錢,士兵們從來不缺肉食,因此營養更好,體能上也比中央軍更有優勢。

“不到20公裏的路程,我們已經被拖下半個多小時了。”蔡榮基拿著偵察兵遞來的又一張紙條,黑著臉對甘雨亭說。

甘雨亭說:“這也難免,這段路一直是在森林裏轉,障礙太多了。”

蔡榮基指指路兩邊,對甘雨亭說:“正因為如此,咱們才更沒麵子。你看看,他們在前麵開路,我們在後麵跟。這路上的灌木,都是他們劈開的,否則咱們的速度還要慢得多了。”

“這樣吧,我到前麵去帶隊,加快速度,無論如何也不能丟咱們特務連的臉。”甘雨亭發了狠,向蔡榮基保證道。

甘雨亭衝到隊伍前麵,加快了腳步,士兵們也跟著一路疾行起來。長途行軍拚的是一個耐力,行進速度的選擇很有講究。走得慢了自然是不行的,走得快了,士兵體力消耗太大,無法持久,同樣不行。甘雨亭掂量著自己士兵的能力,最大限度地提高了行軍速度,試圖把自己與突擊營之間的差距縮小。

又走了七八公裏,在前麵偵察的士兵跑回來報告,前麵出現了一座斷崖,已經無法前進了,請示是否繞道。

“對方是怎麽走的?”甘雨亭問道。

“他們……”偵察兵支吾著,“他們好像是從斷崖那個地方直接下去了。”

“有這樣的事?過去看看。”

甘雨亭讓其他士兵借機休息幾分鍾,自己帶著幾個人往前去探路。走了一段,前麵果然是一段懸崖,從頂到底差不多有50多米深,幾乎是直上直下的。甘雨亭拿起望遠鏡向兩邊望了望,遠處倒是有一處緩坡可以繞行,但如果選擇那裏繞行,意味著要多走出三四公裏的路。在這樣高強度的行軍中,多一步路也是對體力的挑戰。

“他們是怎麽過去的?”蔡榮基接到報告,也趕過來了,看過斷崖的情況後,問偵察兵。

偵察兵指了指不遠處,說:“在那棵樹上,釘了個條子,還是說他們一路向西。樹下結了根繩子,看起來,他們攀著繩子下去的。”

“那還廢什麽話,我們也攀繩子下去。”蔡榮基道,“他們留下繩子,就是賭咱們不敢攀繩子下,我們不能輸這個誌氣。”

甘雨亭遲疑了一會,說:“連座,咱們的士兵有一多半沒有練過這個科目,萬一中間有點閃失,造成人員傷亡,就不必要了。要不,我帶著30名尖兵攀繩索下去,你帶著大部隊還是繞行過去。”

蔡榮基虎著臉,沒有吭聲。他知道甘雨亭的建議是對的,這麽多人,從來沒有練過攀岩,萬一摔死幾個,就不好交代了。但要說讓大隊都繞行緩坡,實在是太丟人了。

“連座,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這個科目上,咱們就認栽,也無不可吧?”甘雨亭知道蔡榮基的想法,努力地勸道。

“好吧,咱們算是先輸一陣了。”蔡榮基悻悻地說,“雨亭,你帶30個老兵攀繩下去,整個連隊的臉麵,就全仗你們去挽回了。除了槍之外,你們其他的裝備全部留下來,我帶人繞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