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心亂俱亂
一六九、心亂俱亂
別院裏琴聲漸起,婉轉悠揚如山澗源水,涓涓清澈,不雝不塞;澎湃之際,又如山河咆哮,奔騰不息,驚天動地。
顧花君看著走近的席空,食指緩緩勾起琴弦,頓了一頓,驟然放鬆。古舊的琴弦一震,發出擲地有聲的妙音,沈甸甸的迫人心弦。
席空伸出手掌扶住琴身,“心亂,琴聲亦亂。”
“亂嗎?”顧花君淡笑,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暢快地撥弄著,再次漸起的琴聲,鼓噪得整個世間都似清醒了一般,“也許我的琴聲未亂,隻是你的心亂了。”
一曲終了,顧花君最後撥了一下琴弦,弦斷琴毀。
席空不解,“毀了它作何?”
“彈不出讓你滿意的曲子,要它何用?”顧花君的聲音清麗絕傲,魅惑絕倫,尊貴之中帶著一絲慵懶,完美得無可挑剔。
席空笑了,“方才還說我的心亂,君兒的心怕也是安寧不到哪裏去。君兒若是想他,盡可以去找他。”
“不必。”顧花君說道,“想念與原諒是兩個事情,我對他的愛還不足以讓我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席空不再多言,問道,“我們即將趕往塞北,君兒要同去嗎?”
“我也不知,不如你替我做決定?”
“那就和我們一起去吧。”席空看著顧花君的眼睛,“君兒的攝魂術,我怕是用得上。”
“也好,反正我也無事可做。好久沒見小天,想他了。”
席空的嘴角抽了抽,他記得很清楚,每一次小天見到君兒就會把他給忘了。
瞥見席空擔憂的神情,顧花君大笑,“果然提到小天,我的心情就暢快了不少!”
對於顧花君的“調笑”,席空很是無奈。罷了,隻要他能夠開心,不要總是皺著眉頭就好。
待大夫確定席空體內的毒短時間內不會發作之後,一行人這才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之前夜宵天帶著洛天慌慌張張地回塞北,尚且在路上耽擱了三日;如今席空隻帶著青風、洛希還有顧花君,輕裝簡行,短短不到兩日的行程就趕到了夜宵天所謂的“宮殿”附近。
在聽到“宮殿”這個說法之後,青風立即眼皮朝上,翻了一個白眼,“夜宵天又不是皇上,居然敢把自己住的地方稱為‘宮殿’,造反的心不要太明顯好嗎?”
洛希湊近青風,在他的眼睛上留下一個吻,“果然可愛的人做什麽動作都可愛。”
聽到此話,顧花君惡寒,對席空說道,“我們還是不要和他們待在一起了,這肉麻的,我實在是受不住了。”
席空點頭,“正有此意。”
“主上!”青風羞得連忙把頭低下,堅決不讓他們看見自己變得發紅又發燙的臉。
洛希則若無其事地對青風說道,“不用理他們,他們一個兩個的全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顧花君一窒,果然男人就是善變啊。以前洛希還喜歡自己的時候,哪裏會對自己冷嘲熱諷?呃,雖然他們之間的接觸少之又少。
席空則對洛希的反應很滿意,看來他是真的放下顧花君了,這樣就好。
四個人選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棧暫作歇息。
走進客棧準備好的屋子,幾個人同時皺眉。這屋子裏究竟是什麽味道?好似黴味與臭味混合起來,實在是讓人無福消受。
洛希問席空,“我們為什麽不去自己的地方?難道你在這裏沒有安插自己的人嗎?”
“有。但是和我的人相比,夜宵天的人更多。所以我不想貿然出現,以免引火燒身,壞了他們多年的心血。”
洛希明白了,“那我們隻能將就著住在這裏了。如果大哥在這裏就好了,他在塞北經營很多作坊和牧場,就算被我們連累了也不怕。”
顧花君看著席空,用眼神問道:你還沒有把洛心已經死了的消息告訴洛希嗎?
席空搖頭。在他與橙顏和黃錦打的賭還沒有得出一個最終的結果之前,一些事情他暫時還不想讓洛希知道。
顧花君眉眼低斂,什麽話都沒說。席空做什麽都有他的道理,顧花君永遠都相信這一點。
天色漸晚,四個人各自歇息去了。
躺在**,行路的疲憊襲來,心無雜事的青風和洛希很快就相擁著沉沉睡去;因滿腹心事而無法入睡的顧花君和席空則隔著一麵牆在說話。
“洛心真的是被紫川害死的嗎?”顧花君說道,“我以為他們兄弟七個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畢竟他們的命是你給的。”
“這世間哪裏還有什麽是永遠的?”對此席空看得很開,“當初命紫川在宮內假扮我之時,我便想到了會有這麽一日。”
顧花君輕歎一聲,“皇權這種害人不倦的東西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消失呐!若沒有皇權,紫川就不會變成這樣。”
席空並不讚同,“你覺得害人是皇權,其實不然,害人的隻是人的**罷了。貪嗔癡愛恨惡欲,這世間的醜惡,又有哪一個是沒了皇權就會消失的?古人說‘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正心’即是控製**的一個過程,心不正談何治國平天下!”
“紫川想要做皇帝,若他是全心全意為了黎明百姓,這皇位我讓予他也可以,小天早就說過想與我暢遊天下。但是紫川竟從殺戮開始,心中所念所想皆是權力,這樣的人就算做了皇帝,也隻能禍害蒼生!”
顧花君聽完席空這一番話,感覺體內的血都沸騰了起來,“你說得對!居廟堂之人,豈能為權力所困?聽聞洛心自小就想趕赴邊疆殺敵報國,如今竟死於皇權的鬥爭之中,想來也是一件憾事。若紫川心裏念著黎民百姓,定不會如此自私地取走洛心的性命。”
咚!,,咚!咚!咚!“鳴鑼通知,關好門窗,小心火燭!”客棧外更夫敲鑼經過。
“四更天了。”席空從**坐起,開始換衣服。
顧花君在隔壁問道,“去哪兒?”
席空說道,“去看看小天,五日未見,我此刻竟是等不及了。”
“我也陪你去吧。”顧花君也坐了起來,“我可是已經十二日沒有見到小天了。”
“有眼力見兒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你應該裝睡,讓我自己一個人去。”
“哎,我就是沒有眼力見兒,你能拿我怎麽辦?”顧花君下床,“換衣服去見小天嘍!”
席空苦笑,“那你就跟著吧,不過不許拖我的後腿。之前你被‘撕心裂肺’所噬,內力盡失,如今也才恢複了一半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麽這麽囉嗦?還是以前冷冰冰的、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的席空比較惹人愛!果然跟著小天,話都變多了。”顧花君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四個字就是“撕心裂肺”,每聽一次,心就跟著抽疼一次,止都止不住啊!
“……”席空氣結,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說“囉嗦”,竟然還是被比他話更多的顧花君,怎麽想都有點違和。
兩人很默契地全都換上了黑色的緊身夜行衣,然後從窗戶跳出,翻上屋頂。房頂積雪尚未融化,顧花君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
洛希和青風同時警醒,豎起耳朵聽著房頂上的動靜。
席空點腳飛起,輕輕地落在顧花君的身邊,伸出手扶著他,“你還是不要跟我去了,麻煩。”
“哪有?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顧花君可憐兮兮地看著席空,“我隻是想去看看小天嘛,不要這麽小氣……”
“好吧,這是最後一次。若是再發出一絲聲音,你就回去睡覺。”
“沒問題。”顧花君攝手攝腳地跟著席空離開。
洛希和青風聽出了那是主上和顧花君的聲音,於是同時放下手邊的劍,再次睡著了。
兩個人潛入夜宵天的“宮殿”裏,顧花君隨意劫持了一個侍衛,很快就用攝魂術問出了洛天被關在哪裏。
顧花君對席空說道,“看吧,帶著我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席空說道,“這裏是塞北,可是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方才那個侍衛所說的中原話並不像是後來才學的,所以他極有可能是我的人。”
顧花君冷哼,“全天下都是你的人好吧?”
“噓……”有人靠近,席空立即捂著顧花君的嘴巴,兩個人急忙躲在假山後麵。
“我隻是睡不著而已,你真的不用跟著我!身中情蠱,你還以為我能跑到哪裏去?”洛天真的是煩死了總是跟著他的夜宵天。
夜宵天把手裏的披風披在洛天的身上,“夜深了,本王隻是擔心你受涼。”
洛天沒有取下披風,“多謝。那麽現在你可以回去留我一個人在這裏走一走嗎?”
“當然可以。”夜宵天沒有動,遠遠地看著向前走的洛天。等到快要看不見的時候,夜宵天才上前走幾步,但是自始至終他都不敢離洛天太近。
席空問顧花君,“你用攝魂術可以讓夜宵天回自己的屋子裏睡覺嗎?”
“應該可以吧,我之前沒有這樣要求過別人,所以我也不知道。”
“何人在此?出來!”夜宵天一個飛身來到假山的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