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點點頭:“那應該就在這條路上。”一邊說,一邊就朝去更衣的那條小路走上去。

幾人一路走,一路找的小心翼翼。這條小路是灰磚鋪成,在兩側的紅梅之間一路曲曲折折向前伸展,很有曲徑通幽之感。

幾人在小路上走出沒多遠,就聽到前方傳來聲音:“你還敢狡辯,我們小姐的香囊明明就在你這手裏!”

另一個低沉的男聲就道:“我說過了,這香囊是我撿回來的!不是偷的!”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聽著十分悅耳。

林婉城聽到這人說話的聲音,眉頭稍微一皺:這人的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夏采薇聽出兩人的談話中提到自己的香囊,就趕忙提著裙倨跑過去,其餘三人也趕忙跟上。

四人轉了一個彎,立刻就看到不遠處的小路上站著兩女一男。那兩個女孩就是夏采薇的丫鬟流藍、斂紫。那個男的英氣勃勃,他頭戴方巾,一副書生打扮,手裏拿著一個紅底繡五福、打著瓔珞的香囊。

夏采薇一見香囊,眉眼才有了笑意,她趕忙跑過去,問:“流藍,怎麽回事?”

流藍就氣呼呼道:“小姐,這個人偷了你的香囊還不承認!”

那男子眉毛微蹙,眼睛也略略眯起來:“我再說一遍,這香囊是我撿的!不是偷的!”

夏采薇看一眼對麵的男子,叫他自帶一股浩然正氣,一點不像雞鳴狗盜之輩,不由對流藍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偷盜之事怎能信口胡說?”

流藍急道:“怎麽可能是誤會?我和斂紫剛剛在這裏找香囊,聽到一位大姐說寺裏來了一個小偷,模樣英俊斯文,專偷小姐們的東西。可巧您丟失的香囊就在他手裏,他九成就是那個大姐口中的賊!”

那男子氣急反笑:“從來聽說以貌取人,我自以為自己平頭整臉不會受這樣的氣,沒想到今天反而因為長得周正卻被人當成賊!”

夏采薇聽他言語頗為有趣,心裏稍微有些好感,轉頭對著流藍斥道:“你還不許別人長得好看些?無憑無據就誣陷人家偷竊,遇到難纏的,非要將你送官不可!還不快給這位公子道歉?”

夏采薇這句話說的十分藝術,明麵上看是在貶斥自己的丫頭,無形中卻也給流藍解了圍。那位公子縱使真是個難纏人物,夏采薇都已經給他戴了這麽一頂高帽,他也實在不好繼續追究流藍的責任。

流藍見自家小姐開口,趕忙低著頭行禮認錯。

流藍嘴上雖然認錯,心裏到底有些憤憤不平,夏采薇一見她的樣子,不由就好笑道:“我這香囊如果是被人偷去,那竊賊也總要從咱們身邊經過才是,或是假裝撞我一下,或是趁亂倒在我身上,然後趁機把東西偷走。可是咱們剛剛在這條路上走,根本沒有遇到任何人。所以,我這香囊不會是被人偷去了,隻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流藍皺著眉一想,果然有理。她自知魯莽,臉上不由紅了,又趕忙重新給那位公子致歉。

林婉城見雙方的誤會也解開的差不多了,才笑著開口:“他當然不會是賊,這可不就是風流倜儻的金一川金大夫了?”

金一川早就知道夏采薇有幾個同行之人,但是他氣憤流藍對他無理,暗自以為流藍的主子,包括流藍的主子的朋友都不是什麽有禮之人,所以他雖然知道有人站在他背後,卻也一直沒有回頭。

金一川乍聽一個悅耳的聲音在背後叫自己的名字,猛的一回頭,就看見林婉城的那張笑臉:“咦?是林大夫!”

金一川在保安堂幫過一段時間的忙,後來才離京遠遊,所以林婉城與他還算熟識,隻是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時候回的京城。

林婉城將金一川介紹給泰安公主三人認識,又簡單向金一川介紹了泰安公主幾人的姓氏——泰安公主畢竟身份尊貴,她不能泄露。

夏采薇就責怪道:“你認識金公子怎麽也不早說?平白鬧了一場誤會。”

林婉城嬌俏一笑:“有些誤會還是自己親自解開的好。自己去看透一個人的人品總比聽別人說這個人的人品要好得多!是不是?”

金一川見夏采薇是林婉城的朋友,也不再追究流藍的無禮,他雙手將香囊遞過來,夏采薇接下了,又鄭重道了一回謝。金一川就道:“夏小姐香囊的吊繩斷了,所以才會遺失,以後還望妥善保管。”

夏采薇低頭一看,隻見香囊上的吊繩果然如金一川所說,就又屈膝致謝。

林婉城就從旁問道:“金大夫是何時回京的?”

金一川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涼州,最近剛剛回來。”

泰安公主驚奇道:“涼州?那麽遠?你去那做什麽?”

金一川一笑:“去找一味藥材。”

泰安公主又道:“去找什麽藥材?”

金一川道:“這個是我的秘密。請恕無可奉告。”

泰安公主聽到這麽直接的拒絕,臉當時就紅了。林婉城見場麵有些尷尬,趕忙講話題扯開:“你這次回京,去找過我師兄嗎?”

金一川搖頭道:“還沒來得及去。準確的說,我還沒有入城。從前,我隻聽說東華山紅雪園的紅梅是京城一絕,一直沒有這個福分。今早回京,從東華山下經過,心裏想著沒有過門不看的道理,因此就先上山來了。”

林婉城淡笑著點頭:“金大夫還是這樣灑脫。那我們就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金一川知道她們是一群女客,不便與自己同行,就與她們點頭作別。

林婉城幾人辭別金一川,仍舊尋著原路回到亭子裏。可是幾人剛走到亭子外,就見到亭子裏有人影閃動。幾人暗道可惜,轉身欲走,不想那個人影卻追了出來。

“公主!”林婉城一聽這聲音,心裏不由就有些不舒服:楚悠穎真是好本事,這樣都讓她找過來!

泰安一聽到有人在背後叫她,立刻就回過頭去看,隻見楚悠穎一臉興奮地奔過來,及至近前,就俯下身子去行禮:“泰安公主,真是好巧,沒想到在這裏也能巧遇公主。”

林婉城與夏采薇、衛子瀾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諷刺:恐怕不是巧吧?

泰安公主不想別人暴露她的身份,淡淡掃她一眼,趕忙讓她起身。楚悠穎笑著站起身,直接無視夏采薇、衛子瀾、林婉城的存在,走到泰安公主身邊,對公主道:“公主也來紅雪園賞梅嗎?這裏的景色當真漂亮,不如咱們去亭子裏歇歇腳吧?”

泰安公主看一眼衛子瀾,就笑著點頭:“如此也好。”說完,走到衛子瀾身邊,拉上她的手當先一步向亭子裏走過去。

夏采薇也提步跟上。林婉城落在後邊,看著前麵的楚悠穎暗暗皺眉:早就知道她來東華寺不會是為了看花,果然是奔著泰安公主來的。隻是,帝後為了公主的安全,絕不會允許有人泄露公主的行蹤,那楚悠穎又是怎麽知道公主會來賞花的呢?難不成宮裏有她的眼線?不,不可能。楚天中權勢是大了一些,但是絕對不敢把手伸到宮裏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宮裏有人主動把消息泄露出來。可是這人是誰呢?她派楚悠穎來接觸泰安公主又有什麽目的?

還有,剛剛,楚悠穎麵對夏采薇和衛子瀾的時候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這又是為什麽?衛子瀾就要與六皇子定親,這消息雖然沒有昭告天下,但是以楚天中的實力,沒有可能打聽不到。而夏采薇又是太後麵前得寵的惠陽郡主,縱使她們二人與自己私交甚好,以楚悠穎勢力的個性,也斷斷不會因此就去得罪她們!這究竟是為什麽?難道宮裏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嗎?不行,回去一定要去問問崔叔明才行。

林婉城正在走神,忽然就聽到夏采薇在前麵叫她。她一抬頭,夏采薇就笑道:“在想什麽?這麽出神。我叫你好幾聲了。”

林婉城不好意思地一笑:“在想咱們中午吃什麽。”眼見著日正中天,是該考慮吃飯的事了。

夏采薇笑道:“傳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堂堂的侯府夫人,竟然心心念念都是吃!”說著就掩著唇笑起來。

泰安公主和衛子瀾也都跟著笑起來。衛子瀾就問道:“周妹妹,咱們中午吃什麽?”出門在外,實在不方便滿大街“公主公主”的叫,正好泰安公主年紀比較小,衛子瀾就帶著她的姓氏叫她作“周妹妹”。

泰安公主為難道:“這個……我對這裏實在不熟,也說不準什麽好吃。還是你們決定吧!”

楚悠穎就趕忙道:“周小姐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整治一桌素席,咱們中午就在這亭子裏吃飯賞景豈不是很好?”

楚悠穎知道不宜暴露泰安公主的身份,但是她自忖和公主的關係並不親密,還遠沒有達到可以叫一聲“妹妹”的程度,所以,她隻好開口叫一聲周小姐。

泰安公主一聽可以坐在亭子裏吃飯賞景,不由拍手道:“那好得很!”

幾人正說著話,一個半大的小和尚端了五杯茶進來。楚悠穎的丫鬟站在最外側,所以她趕忙將托盤接在手裏,將茶水一杯一杯放在五位小姐麵前。

林婉城將杯蓋揭開,一股清香撲麵而來。林婉城看著茶盞裏漂浮著的茶葉,心裏漸漸泛起冷笑:我們剛一進來,小和尚就將茶水端了過來。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五杯,看來是有人提前吩咐好的啊!就是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吩咐過在水裏加料?不過……哼哼,林婉城看一眼楚悠穎,發現她也在暗中看著自己,林婉城燦爛一笑,舉著杯子在嘴邊輕輕抿一口,笑著讚道:“好茶!”

泰安公主也將杯子端起來,剛湊到嘴邊,她身邊的宮女就趕忙攔下來。隨侍的宮女取出銀針在杯子裏一驗,才又恭恭敬敬送回泰安公主手裏。

眾人喝了些茶水,感覺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剛剛林婉城沒有去更衣,這個時候就拉著夏采薇去了一趟淨房。

等兩人更衣回來,就見亭子裏的石桌上已經擺滿珍饈。楚悠穎正扭著頭滿臉堆笑地跟泰安公主說話。泰安公主臉上帶著淡笑,時不時輕輕點頭。

林婉城和衛子瀾入了座,泰安公主立刻高興起來:“你們終於回來了,我都餓死了,咱們快開吃吧!你都不知道麵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卻吃不到嘴裏有多難受!”

大家就都笑起來。林婉城和衛子瀾趕忙告了罪。泰安公主不在意的擺擺手,就將筷子拿起來。就在這時,楚悠穎卻忽然捂著肚子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