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穀雨也十分奇怪,楚悠穎在找到泰安公主之後,就讓寺院的小沙彌去給五人衝茶,她自己要了一杯碧螺春,給其餘四人各要了一杯銀針。
小沙彌聽話地跑去衝茶,穀雨就暗暗尾隨,等她瞅準機會就悄悄溜進茶房加料,同時她又按照楚悠穎的指示,在林婉城杯口抹了一小點胭脂,以防弄混。
小沙彌將茶水端進亭子,楚悠穎趕忙上前一杯一杯給大家奉上。端到林婉城那一碗時,她手指一動,就將上麵的胭脂擦掉了。
可是林婉城茶盞中的毒藥怎麽會跑到楚悠穎的茶杯中呢?
這件事,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林婉城能猜個大概。
林婉城在山門處遇到楚悠穎,而且當眾那樣打她的臉,楚悠穎豈會甘心?她一定會伺機報複。所以,她在與泰安公主會和之前,特意讓安蘭去給跟在身後的木刻傳話,讓他務必將楚悠穎盯緊,不要讓她玩出什麽花樣來。
木刻人雖然呆了一點,但是行動能力從來不弱。
隨著穀雨被帶出去,這場鬧劇才徹底結束。楚悠穎喝了瀉藥,身子不適,就蒼白著一張臉告辭。
泰安公主本來心情大好的來賞花,此時卻不免有些掃興。寺裏的和尚重新整治一桌素席,四人簡單用了,泰安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就勸她回宮。
泰安大概也不想在此多留,宮女勸了兩句,她就點頭答應了。夏采薇卻麵有難色:“不如公主和子瀾、婉城先回去,我想多留一會兒。來時的路上,我仿佛看到這裏有個觀音堂,我想去佛前叩拜。”太後娘娘常年吃齋,夏采薇跟在她身邊,耳濡目染的,對侍佛一事十分恭敬。
泰安公主道:“那怎麽行?惠陽姐姐,我還是在這裏等你,咱們一同回宮吧。”
夏采薇笑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竟然連回宮的路都不知道嗎?你們隻管回去就是了。”
林婉城就在一旁道:“公主放心,我留在這裏陪著采薇,讓子瀾先陪著你回宮吧。”
雖然是太平盛世,但是難保會有一些雞鳴狗盜之輩。可以說,泰安公主多在外停留一刻,危險就多那麽一分。
泰安公主轉頭去看衛子瀾,見她也勸自己回宮,就不再推辭。泰安公主命人將馬車趕進來,拉著衛子瀾就離開了。
於是,夏采薇就帶著林婉城向觀音堂的方向走去。而觀音堂裏竟然在辦法會。
她們各找了一個幹淨的蒲團坐下,夏采薇就凝神聽大和尚講經。林婉城於宗教一事向來談不上熱衷,但是她看夏采薇聽得聚精會神,也不忍心打擾,自己隻好默默坐在一旁。
這場法會足足講了兩個多時辰,不知不覺觀音堂外的天色就暗了下來。夏采薇抱歉一笑:“哎呀,沒想到天色已經這麽晚了,都怪我,入了迷。”
林婉城笑道:“不曾想咱們堂堂的大郡主這麽有耐性。”
夏采薇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些淒苦:“宮裏的夜長,漫漫長夜,如果不找點事情做,這無數的日子該如何打發?”
林婉城知道她雖然表麵上風光,但是日子過的委實心酸。她今日來觀音堂聽經,一來自己確實篤信佛教,而來,她大約也不願意回到那塊四角天空。
夏采薇長出一口氣:“好了,時間不早,咱們也該回去了。如果你再不回府,崔侯爺恐怕要著急了。如果侯爺向我興師問罪,我可承受不起!”
林婉城笑著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一下,兩人就相攜著從觀音堂走出來。
此時本是隆冬,晝短夜長,天色已經有昏沉的趨勢,寺院裏,各處都點起了燭火,兩人就趁著燭光,扶著各自的丫鬟往山門外走去。
到了寺外,林婉城與夏采薇上了一輛馬車,這樣,她們也可以在一起說說話。
馬車咕咕嚕嚕往前走,忽然整個車身一顛,林婉城坐的不穩,身子一下就飛了出去,幸虧安蘭、絲竹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住,否則,林婉城非要受傷不可。
絲竹氣的將簾子一挑,衝著趕車的平安罵道:“你怎麽駕車的?把夫人摔壞了可怎麽辦?”
平安趕忙從車轅上跳下去弓身給林婉城請罪。林婉城擺擺手:“我沒事。車輪是不是撞到什麽東西了?”
平安趕忙道:“不知是誰在路中央放了塊大石頭,天有點黑,我沒看到,就不小心撞上了。幸虧奶奶沒事,不然侯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林婉城的車駕在前,木刻領著一幹跟在馬車後。木刻見到前麵的馬車停了下來,就趕忙跑過來問情況。平安就將事情的原委又說一遍,木刻不自覺就握緊了手中的劍。
兩個家丁合力將路中央的大石頭搬開,平安打起火折子往車軲轆上一看,不禁暗道糟糕,他連忙起身回稟:“夫人,車轍被大石頭硌壞了。”
林婉城臉上一沉,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絲竹就道:“這可怎麽才好?荒山野嶺的,連個修馬車的地方都沒有。”
夏采薇就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咱們先乘我的馬車回去吧。明日一早,再派人來修車。”說著就要扶著丫鬟的手下車。
林婉城一把將她攔住,眼光在附近的山林裏仔細看一遍才道:“事情有些不對勁。好好的路麵怎麽會突然出現這麽大一塊石頭呢?附近又沒有落石,所以應該是有人刻意擺在那裏,目的就是要把我們的馬車弄壞!”
夏采薇也很快反應過來,她不由凝眉道:“是誰?她又想幹什麽?”
林婉城慢慢搖頭:“這個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現在敵暗我明,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先呆在馬車上,看一看情況再做決定。”夏采薇就點了頭。
木刻本就是功夫好手,多年來的實戰經驗讓他有了十分敏銳的危險感知能力。他看著情形不對,就悄悄將寶劍抽出來、護在胸前。
四周頓時靜悄悄的,有些滲人。木刻讓隨從牢牢將馬車護住,自己飛身一躍,竄上一顆兩丈多高的樹。木刻一手抓住樹幹,一手舉著劍,眼光從周圍黑壓壓的枯樹叢中掃過,半點也不敢鬆懈。
忽然,木刻瞧見不遠的山坡上火光閃動,他大叫一聲“不好”,飛身就從樹上躍下來。與此同時,十來隻燃著火苗的箭矢在瞄準林婉城的馬車就射了過來。
木刻擋在馬車前,將飛來的火箭一支支打落在地。事發突然,馬車上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木刻武功雖高,但是奈何敵人占據天時地利,他一個不察,一支箭就射在他左臂上,木刻招式稍微慢了半拍,他身後的隨從就有好幾個被箭射中、倒了下去。
更甚者,一隻箭射在馬車的車壁上。好在林婉城的馬車十分堅固,雖然被箭射中,卻並沒有射穿。但是,箭上帶著的火苗卻引燃了馬車的帷帳,火光“噌”一下就燒了起來。
木刻見情勢急轉直下,自己也不能堅持太久,他就一邊不停舞劍,一邊衝身後的隨從們喊:“快帶夫人和郡主先離開!往山上跑!”
林婉城和夏采薇被丫鬟們扶著從馬車上跳下來,沒有受傷的幾個隨從就趕忙跑過來,護著她們鑽進路旁的樹叢,順著樹叢中的小路往山上逃去。
暗中的刺客見林婉城和夏采薇要逃跑,立刻就從山上撲下來追擊。
木刻見刺客追來,提著劍就衝上去。他左臂受了傷,打鬥起來有些不便,刺客們又人多勢眾,剛過了十招,木刻就有些落了下風。
刺客們見木刻有些不支,立刻就分出幾人越過他去追逃跑的林婉城和夏采薇。木刻看在眼裏,抬腳將路邊的一塊大石頭踢出去。那石頭來勢洶洶,“砰”一聲撞在其中一名刺客的胸口,木刻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腳步在地麵一點,一個前空翻就衝到此刻麵前,手腕一番,斜斜刺出兩劍,被刺中的兩個刺客“啊”一聲叫出來,倒在地上氣絕而死。
刺客們眼見形勢瞬息萬變,不敢大意,一個個舉著兵刃將木刻團團圍住。他們圍住木刻,卻隻在他身邊轉圈,也不上手。
木刻很快就明白他們的戰術:拖。這些刺客是想要木刻,然後等前去追擊刺客成事!
木刻暗暗皺眉:這樣下去,夫人和郡主一定會有危險,不行,要趕快想個辦法脫身才行。他手上挽一個劍花,縱身朝著麵前的刺客衝過去,木刻麵前的刺客正要還手,木刻卻忽然轉身,舉著劍向身後飛去。
木刻身後的刺客哪裏想到木刻這招聲東擊西?還沒來的及反應,就慘死在木刻劍下。
木刻打出一個缺口,施展輕功,幾步就衝出重圍、朝著林婉城逃跑的方向追去。
林婉城一行此時已被刺客追上。七八個刺客圍成一個圈將林婉城等人包圍起來,林婉城和夏采薇帶來的幾個護衛也圍著她們站成一圈,將她們牢牢護住。
絲竹緊緊抓住林婉城的衣袖,手心、額頭全是冷汗。林婉城輕輕在她手上拍兩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就往前一步,衝著那群刺客道:“哪個是領頭的,上來回話!”
此刻中就走出一個中等身材的刀疤臉,他舉著明晃晃的大道,嘿嘿一笑,道:“這世間自有頭領,我也是給人跑腿賣力氣,有什麽話就趕快說,說完了上路!”
夏采薇也被這突發的刺殺狀況嚇得有點懵,她臉色慘白,與她的兩個丫鬟緊緊抱在一起。
林婉城將那刀疤臉打量一番,道:“哦?你是給誰跑腿賣力氣?”
刀疤臉笑道:“知道這個有用嗎?”
林婉城點點頭:“當然有用,至少我能死得明明白白。到了閻王老爺那裏,也不會告錯了人!”
刀疤臉笑道:“你這女人有意思!爺爺我江湖上混了這麽久,殺人無數,大人小孩、男的女的,死到臨頭沒有一個不是戰戰兢兢,你竟然還有這個閑心跟我說話?”
林婉城道:“今天這個局勢,相信我是插翅也難逃了,既然無論如何都要死,我幹什麽死的糊裏糊塗?”
刀疤臉哈哈笑起來:“你這個小娘們兒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