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見林婉城有些怔愣,趕忙道:“皇後和太後都在壽康宮等您了,請快隨奴婢來吧!”

林婉城靜靜點頭,轉身朝鎮國公夫婦行禮告退,就隨著荷葉出了承慶殿,往壽康宮而去。

雖然是春天,但是夜裏還是有些涼,荷葉引著林婉城走在寂靜無聲的甬道上,林婉城隻覺得承慶殿的歡歌笑語仿佛非常遙遠而空靈。

林婉城沒來由覺得一陣淒涼,忍不住與走在當先的荷葉道:“我記得皇後娘娘剛剛也在宴會上,怎麽又去了太後的壽康宮?”

荷葉笑道:“太後自年前病倒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康健,宴席進行到一半,皇後娘娘擔憂太後的身體,所以就提前離席,去了壽康宮。”

林婉城笑著點頭:“皇後娘娘孝心可嘉,真是我輩的榜樣。”

荷葉淡淡一笑,就急走兩步與林婉城稍微拉開一些距離,意思是不願意再多說。

林婉城自然看明白她的意思:想來,這個丫鬟以為林婉城是想找她套話,所以才格外提防。其實,林婉城隻不過是覺得甬道漆黑僻靜,讓人有她有些不好的感覺罷了,並沒有向她打聽任何事情的打算。對於荷葉的這點小心思,林婉城自然不會戳破,淡淡一笑,也不再言語。

荷葉引著林婉城走過長長的甬道,從一眼靜橋上傳過去,再轉了兩個彎,就來到了壽康宮。

林婉城屈膝給太後施了禮,,就默默站在榻下等著回話。

太後有些中風後遺症,所以說話時口齒稍微有些不清楚:“許久不見,婉城倒顯得更加標誌了!”皇後趕忙也從旁稱讚。

林婉城笑著謙虛兩句,太後就又問起班班的情況。林婉城知道太後在引入話題,班班隻不過是一個借口,所以回答的也比較隨意:“他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調皮!”

太後就笑道:“小孩子調皮些好,調皮的小孩聰明。等他以後有了弟弟妹妹,知道了做大哥的責任,也就好了。”

林婉城趕忙稱是。太後就接著道:“你與崔將軍可考慮好了?”林婉城心中一滯,以為太後要單刀直入,直接幫金珠公主做說客,沒想到太後一頓,又接了一句:“準備什麽時候再給班班添一個弟弟?侯府有潑天富貴,隻是子嗣單薄了一些,你們小兩口還是多生幾個,熱熱鬧鬧的多好!”

林婉城聽太後說話大喘氣,知道她大約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隻好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道:“這個……我們還真沒有考慮過!”

皇後就在一旁笑道:“母後您看,崔夫人還害羞了呢!”

太後也歪著嘴笑起來:“殿裏沒有外人,這有什麽好害羞的。隻不過你若真的有孕,照顧起崔將軍隻怕不方便。”

林婉城心裏暗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她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嘿嘿一笑:“平日在府裏都是叔明照顧我,哪用得著我去照顧他?”

太後與皇後對視一眼,都聽出林婉城是在裝傻。既然事情已經挑破,那就再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太後直接道:“崔將軍身邊若能再有一個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自然會更加方便一些。”

林婉城見太後不再拐彎抹角,心裏明白自己剛剛裝傻充愣大約是惹了太後心裏不痛快,所以就乖巧地點頭道:“太後說的是。”

太後一挑眉:“這麽說你同意了?”

林婉城不由暗歎太後的厚臉皮:我說什麽了,我就同意了?隻是麵上卻不敢放肆,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同意?婉城愚鈍,不太明白太後娘娘的意思!”

太後的聲音有些沉下去,臉色也不像開始那樣和藹:“我看你不是不明白,而是再給哀家裝傻!金珠公主要嫁入定遠侯府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

林婉城惶恐道:“臣婦不敢!而且,女則有雲,三從四德,侯府裏的事情自然是侯爺說了算,一切單憑侯爺決斷!”

太後臉色不好,聲音也有些冰冷:“你這是故意消遣哀家嗎?”你以為哀家不知道崔叔明對你的好?他事事以你馬首是瞻,你不鬆口,他怎麽可能答應?

林婉城慌慌張張跪了下去:“太後恕罪,臣婦句句實言!不敢欺瞞太後!”

太後冷哼道:“最好是如此,行了哀家乏了,你跪安吧。”林婉城正要答應,太後卻陰沉著臉補充了一句:“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皇上真的賜婚,你能不能攔得住?”

林婉城淡淡稱是,弓身就退了出來。她心裏暗道:太後怎麽如此輕易就放過我?哦——我明白了,想來正如姨母所說,皇上也不希望金珠公主嫁進侯府吧。還有太後的最後一句話,怎麽聽都覺得是在提點我?太後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什麽?

皇上不想金珠公主嫁進定遠侯府,自己又不方便阻攔,所以想讓自己生出些什麽事,破壞了這場婚姻?

林婉城抬頭看了一眼壽康宮的牌匾,心裏默默歎息:采薇,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那麽急著逃出壽康宮了。我現在竟然開始羨慕你,羨慕你能夠和金一川縱情山水了。

林婉城正在歎息,等在一旁的小宮女不由叫道:“夫人,崔夫人,你怎麽了?”

林婉城猛然回神,淡淡一笑:“沒什麽,走吧。”林婉城來壽康宮時,是被太後傳召,皇後娘娘的貼身大宮女親自引路,現在,她在壽康宮吃了太後的排頭,自然也受了冷遇,連引路的都換成了壽康宮裏不知名的紅衣小宮女。

如來時那般,紅衣小宮女打著燈籠在前麵引路,林婉城神色淡然地跟在身後。從壽康宮出來後不久,兩人上了一個回廊,剛一踏上去,就迎麵走來一個神色匆匆的綠衣小丫鬟。

那綠衣小丫鬟似乎沒有看到林婉城,直接就撞了上來。林婉城被撞得有些吃痛,低低叫了一聲。

先前那個紅衣宮女就斥責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沒有長眼睛嗎?若是撞到了貴人,你怎麽擔當得起?”

那綠衣小丫鬟趕忙就跪在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是承慶殿的宮女,一時有些不察,還望夫人恕罪!”

紅衣宮女剛想開口,林婉城卻搶先一步道:“算了,我沒有大礙,你以後不要這麽冒失就好!”

綠衣小丫鬟趕忙又是磕頭又是作揖,林婉城一擺手,讓她退了下去。

那綠衣丫鬟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就離開長廊。紅衣宮女句帶著林婉城繼續往前行。眼見就要走下長廊,林婉城忽然驚道:“哎呀,我的簪子不見了!”

紅衣宮女暗暗皺眉,趕忙挑著燈籠走上前。林婉城臉上似乎十分焦急,滿麵愁容道:“那根簪子是赤金的,而且是由京城最好的工匠打造出來,價值不下百金……這可如何是好?”

紅衣宮女隻好道:“夫人等一等,女婢幫您找一找就是了。”

林婉城頓時笑起來:“那就有勞姑娘了。”她順手又從發間拔下一根玉簪遞到那宮女手裏,道:“如果能找到金簪,這根玉簪就權當是謝禮了。”

紅衣宮女看到玉簪晶瑩剔透,知道肯定價值不菲,頓時眼睛都發出綠光。不過,她還是假裝推辭:“這是奴婢應當做的,怎敢要夫人的謝禮?”

林婉城將簪子往她手裏一塞:“哪有讓姑娘百忙一趟的道理?快收下來吧!”

紅衣宮女無法,隻得勉強將玉簪收下。她打著燈籠回身去找,林婉城趕忙就背過身去,借著月光將手裏的紙團展開。

剛剛那個綠衣小丫鬟並非是無意衝撞林婉城,而是專門侯在長廊這裏等她。林婉城雖然不識得她的身份,但是還是接下了她暗中遞過來的紙條。

林婉城眯著眼睛細看,隻見字條上端端正正寫了四個大字:“靜橋有險”!

林婉城心裏一驚:過了長廊,往前不遠就是靜橋。那裏環境清幽,偏僻無人,確實非常適合殺人放火。

可是,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又是誰要對自己不利?這個報信的小丫鬟是誰差來的?林婉城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絕不能再往前走!

林婉城腦子飛速旋轉思考對策,紅衣宮女就在身後欣喜道:“夫人,找到了!原來,這金簪就掉在長廊裏,您看!”

紅衣宮女捧著金簪上前,林婉城臉上已經恢複了血色。她將金簪接回手裏,笑道:“正是這枚簪子,可是要謝謝姑娘了!”

紅衣宮女立刻道:“夫人說哪裏話?這是奴婢的本分。咱們快些走吧,過了靜橋,走過甬道就是承慶殿,到時候奴婢就能交差了!”

林婉城點頭稱好。可是剛走了兩步,林婉城就捂著肚子蹲了下去,一聲一聲慘叫起來。

紅衣宮女吃了一驚,趕忙跑回她身邊查看。林婉城臉色蒼白,冷汗如雨:“我忽然覺得……腹痛的厲害——我,我……”疼痛劇烈,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

紅衣宮女道:“這可怎麽是好?不然奴婢扶著您,咱們慢慢往前走行嗎?到了承慶殿,侯爺定會為您宣召太醫的!”

林婉城蹲在地上直擺手:“不,不行!腹痛,腹痛。我實在走不動了——”

那紅衣宮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可怎麽辦才好?”她奉了太後之命送林婉城會承慶殿,如果路上出了什麽變故,讓她如何向太後交差?

林婉城喘著粗氣,似乎很艱難道:“這樣吧……咱們離太後的壽康宮很近,咱們先回壽康宮再做打算?”

紅衣宮女有些猶豫:“這……這……”

林婉城見她猶豫不決,立刻加重聲音,叫得比之前還要淒慘。紅衣宮女左右為難起來:太後命她送客,若是驟然回頭,肯定是自己辦事不力。可若是強行往前,林婉城真出了什麽事,她一個小小宮女又實在擔當不起。如今可真的是進退兩難了。

紅衣宮女重重歎氣:“好吧,夫人,奴婢先扶您去壽康宮!”其實這筆賬很好算,相比於被太後訓斥,也總歸好過給林婉城陪葬要強的多。

紅衣宮女抬手要去攙扶,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