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林婉城就帶著藥箱去了驛館。

金珠公主躺在**,一見到林婉城進來,她的臉色黑的就像是打翻了的墨硯。

林婉城對她的臉色視而不見,微微一笑道:“公主的身體可好些了嗎?”

金珠公主盯著林婉城久久沒有說話。林婉城一摸臉頰,道:“公主盯著我做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金珠公主終於忍不住,她哼哼冷笑道:“林婉城,你每天笑得這麽假惺惺不累麽?”

林婉城笑著搖搖頭:“公主怎麽知道我是假惺惺的笑?我明明就很開心!”

金珠公主怒道:“在我麵前還需要裝嗎?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差點死在我手裏,再見到我,又怎麽會開心?”

林婉城道:“公主也說了‘差點’,我這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嗎?更何況……”林婉城用眼睛瞟了金珠公主一眼,慢條斯理道:“相比較起來,公主的情況似乎比較慘吧?”

金珠公主被林婉城一句話氣得幾乎掀桌子,奈何她一條胳膊實在動彈不得,她隻好憤憤道:“你這個賤人!你就是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林婉城看著金珠公主,眼神裏滿是同情:“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到一個人!”

金珠公主道:“誰?”

林婉城慢慢在屋子裏踱步,不緊不慢、氣定神閑:“她叫蔣傑,雖然不似你一身武藝,但是也像你這般迷戀著叔明,脾氣似你這般暴戾,也像你一樣,想盡了千方百計要置我於死地。”

金珠公主冷笑道:“那倒真應該拜會拜會,說不定我們能夠同仇敵愾!”

林婉城垂眸笑起來:“可惜,這輩子你都見不到她了。蔣家叛亂,蔣傑也被牽連,流放三千裏為奴,現在恐怕早已死在漫天風雪中了。”

金珠公主咬牙道:“你這個賤人?你什麽意思?你是在詛咒我是不是?詛咒我像她一樣的下場?我告訴你,本公主是你們大周的貴賓,你想要本公主像那個什麽倒黴蛋一樣,想都不要想!”

林婉城對於她的辱罵半點也不生氣,反而勾唇笑起來:“你知道你們兩個最像的是什麽嗎?她每次謀害我不成,也總像你這般氣急敗壞,一口一個賤人,聽著真的……很刺耳!”

金珠公主冷笑道:“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了,你果然就是個賤人!”

林婉城嗬嗬一笑:“是我不遠萬裏跑到別人家裏搶男人嗎?是我一門心思害人?是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心腸歹毒、卑鄙無恥?公主,賤人確實有,但絕非在下!”

金珠公主再也忍不住,伸手就進懷裏摸了一番。她右手不能動,左手又用不習慣,所以動作並不是很靈便。還不等她將飛鏢掏出來,安蘭、絲竹就一左一右護在林婉城身前。

林婉城淡笑著將她們拉開:“公主可要三思!你殺了我不要緊,隻是你們兄妹兩個再想活著走出京城卻是千難萬難!定遠侯夫人慘死驛館,就算是為了臉麵,我們大周的皇帝也會殺了你們兩兄妹祭旗,然後,我們大周的鐵騎將會踏平你們柔然的每一寸疆土。”

金珠公主冷笑道:“就憑那些飯桶也想攻打柔然?你做夢!”她的手卻慢慢放了下來。

林婉城道:“叔明的能力想必你領教了不少。而且,戰場上最重要的是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是士氣!如果我驟然身死,必將他的殺性引出來,到時候大周將士氣勢高漲,就算不搗毀你們柔然的王庭,也一定逼的你們國王投降。”

林婉城見金珠公主被氣得滿臉通紅,坐在榻上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知發泄的呀夠了,再說下去隻怕適得其反。所以一擺手,就讓安蘭將藥箱遞過來,慢慢走近榻前:“說了這麽多,我險些忘了是來給公主看診的。勞煩公主伸出手腕,我來給公主把脈!”

金珠公主正在氣頭上,哪裏會那麽配合?她反唇譏諷道:“你會有這麽好心嗎?”

林婉城毫不避諱道:“我確實沒有這麽好心!我不是什麽聖母白蓮花,所以以德報怨這回事請恕我當真做不出來。不過,我們大周的皇帝既然下了命令,我身為臣子,自然不敢違抗。當然,如果公主不肯讓我看診那就再好不過。一來我可以向皇上交差,而來,公主的這條手臂就要永遠殘廢,我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金珠公主是個聰明人,她自然不會為了賭一時之氣,讓自己永遠殘廢,隻略略一想,她就咬牙伸出手臂。

林婉城仔細給她把了脈,查看了傷情,心中不由好一陣唏噓:金珠公主的毒鏢果然是狠辣霸道,相信當時如果沒有解藥的話,這位公主活不到回驛館的。

金珠公主見林婉城一臉凝重,頗為驕傲地勾起唇:“我這毒藥怎樣?你不是號稱醫仙嗎?如果沒有解藥,你有沒有把握解毒?”

林婉城忠懇地搖頭:“公主的毒藥果然是厲害的很。”金珠公主見她終於低頭,不由也自得起來:“這是我們柔然最厲害的藥劑師花費了三年所研製的毒藥,裏麵混合了二十多種最厲害的毒蟲毒草,名字叫地獄之門。”

林婉城點頭讚道:“這藥毒性猛烈,果然是開啟地獄大門的鑰匙。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養蛇的總會被蛇咬,這毒性若是稍微柔和一些,想必公主的胳膊也不會弄成這樣!你說是不是?”

金珠公主本想借機對林婉城奚落一番,不曾想三言兩語就讓她占了上風。偏偏麵對尖牙利嘴的林婉城,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忍到內傷。

深深吸了一口氣,金珠公主才問道:“怎麽,你是不是也像那些庸醫一樣,治不好我的手臂?”

林婉城對她的暗罵充耳不聞:“我隻能幫你驅散手臂裏的餘毒,從今之後,穿衣吃飯都不會有什麽障礙,隻是你這右手恐怕再也提不起刀槍了……”

金珠公主的眼神裏怒火和悔恨交織成一片,她咬牙看著林婉城,隻恨不能將這個罪魁禍首生吞活剝。

林婉城選擇無視她的眼神,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另外,我需要親眼看一看這種毒藥。”

金珠公主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可能!這是我們柔然國的精粹,怎麽能給你看?”

林婉城無所謂地笑笑:“不看也行,那你這條胳膊恐怕一輩子都隻能這樣,連一根筷子都拿不起來了!”

林婉城冷冷丟下一句話就往外走,金珠公主心裏恨極,卻絲毫沒有辦法:“等一等!毒藥可以給你看,但是解藥不行!”如果可能的話,是沒有人會願意做一個殘廢的。

林婉城心裏勾唇一笑,慢慢就轉過身來:其實她想看毒藥並不是為了給金珠公主解毒,而是為了對這種毒藥多一些了解,以防今後有什麽變故,她也算是知己知彼。

金珠公主命人拿過一個羊皮紙包,她小心翼翼將紙包揭開,然後用小銀勺從裏麵舀了小半勺倒在一塊方帕上,林婉城看得輕輕楚楚,那銀勺在碰到紙包的一瞬間就自下而上變得漆黑!

林婉城接過方帕放在桌上,隻見方帕裏就是一小撮白色粉末,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林婉城湊近了一聞,有一股很重的腥臭味。

林婉城又從藥箱裏掏出一根銀針在裏麵攪動了一會兒,銀針立刻變得黢黑。她慢慢將銀針放回藥箱,金珠公主就趕忙將方帕上的“地獄之門”收了回來。

金珠公主道:“怎麽樣?可瞧出什麽來了?”那毒藥隻是一堆調製好的白色粉末,縱使林婉城再厲害,也不可能看出配方來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放心的讓林婉城細看。

林婉城淡淡道:“方子自然看不出,隻不過我心裏已經有了譜,可以給公主施針了!”

金珠公主大方一笑:“那就讓本公主看看你的手段吧!”

林婉城也不再怠慢,吩咐安蘭、絲竹準備施針的用具,然後又將屋子裏的閑雜人等趕出去,就開始為金珠公主療傷。

林婉城走了一套伏龍祛毒針法已是晚膳十分。當她將最後一根銀針拔下來時,金珠公主果然就覺得手臂上稍微有了一些隻覺,她也不由暗暗讚歎林婉城果然是不負盛名。

林婉城看著她略有些驚喜的臉色道:“這毒性纏綿已久,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總共兩個療程,共計十日。這十日內,我會準時來給你治療,也請你像今日一樣乖乖配合,否則,萬一出了什麽差錯,耽誤你一輩子救不好了!”

這是**裸的威脅!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金珠公主雖然恨,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與她翻臉的時候,隻得恨恨道:“難道我會拿自己開玩笑?你隻管看你的病就好!”

林婉城勾唇淺笑:“如此最好!”

林婉城回到府中的時候,崔叔明已經下了衙。她將下午在驛館給金珠公主看診的情況詳細講出來,崔叔明不禁感慨道:“她此次傷了手臂,再不能提刀。這樣一來,在大周也會安分許多!隻是,她的手臂真的不能恢複了嗎?我總覺得你這個小狐狸鬼主意太多!”

林婉城氣道:“我什麽時候有鬼主意了?我這是好心幫你減輕負擔。幫她醫好手臂,讓她在京城上躥下跳的,真的就對大家好嗎?”

其實,金珠公主已經服用了解藥,隻是服用解藥稍微有些延遲,毒液傷到了手臂上的經脈。隻要林婉城給她多紮幾個療程的針,再配合上一些治傷的靈藥,雖然不能保證將她的手臂完全恢複,但是恢複八九成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崔叔明趕忙道:“對對對!我知道婉婉是為我好,我說錯話了,我向婉婉道歉好不好?”

夫妻兩人笑鬧了一陣,林婉城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揮手讓安蘭將藥箱拿來,小心翼翼地從裏麵取出那根沾染毒藥的銀針。

崔叔明好奇道:“這就是那個什麽‘地獄之門’?”

林婉城點點頭道:“可惜我醫術尚淺,而且弄到的毒藥也不多,若是換了師父,他老人家一定能配出解藥方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