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公主當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如果自己不同意,倒顯得心虛。

楚悠穎這一招是將金珠公主逼上了絕路,如果阻攔搜查,鄭王肯定會對自己心存芥蒂,往後的日子隻怕會很難過。可是,如果真的讓這些人搜查,看楚悠穎這趾高氣昂的架勢,想必她一定是有了完全準備,到時候隻怕更難收場。

金珠公主舉棋不定,鄭王卻黑著一張臉對身後的侍衛道:“還不快動手!”

侍衛們一看鄭王鐵青著臉色,不由一陣擔憂。他們不敢再怠慢,三人一組就在屋中展開搜查。

滿屋子的閨秀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噤聲,一個一個麵麵相覷,卻是誰也不敢出聲。

侍衛們在望鄉院乒乒乓乓一通搜查,很快就有人從床下拉出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箱子。林婉城往楚悠穎那裏看時,隻見她眼眶裏的光芒幾乎都要掩飾不住。

鄭王似乎也被那個紫檀木箱子吸引了目光,他一抬手,立刻就有人上前要將它打開。

這紫檀木箱子十分精巧,鎖的也很嚴實,兩個侍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它掰開。

紫檀木箱被“啪”一聲打開,一個小小的人形的製品就從裏麵彈了出來。

那東西像是骨製,卻又看不出是什麽樣的骨頭。它渾身雪白,身軀是一根脊椎骨,四肢則是從脊椎骨上岔出來的四根肋骨,用小刀雕成了手腳的模樣。

那人形做工雖然粗糙,但是應該被把玩了許久,上麵的骨節已經被磨得很平,觸手不覺硌手。

在場的閨秀驟然見了這麽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不由非常好奇,而金珠公主和她身旁的幾個柔然侍女一見此物立刻就嚇得臉色慘白。

其中一個侍衛將那小人撿起來,恭敬地遞在鄭王麵前。鄭王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皺著眉仔細看了很久。

鄭王擺了擺手,那侍衛自覺地將這件骨製小人翻了過去。隻見那小人背後似乎用刻刀刻著一行小字。

鄭王皺著眉道:“這是什麽東西?”楚悠穎立刻就湊頭過去,也將眉頭皺的死死的:“這……上麵寫得似乎是柔然文字……”

林婉城不由挑眉一笑:“楚王妃怎麽知道這是柔然文?”林婉城突然開口,倒是讓楚悠穎一咽,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額……從前我見過一些柔然文字,依稀覺得這上麵的字很像。”

林婉城開口並非是想金珠公主為難楚悠穎,她心裏很清楚,憑著這麽一個小瑕疵,是不可能幫助金珠公主扭轉局勢的。她之所以這麽問,而是覺得事情的推進總要有些助力,否則這件事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才算完。

果然,鄭王一聽說是柔然文,就看著金珠公主問道:“愛妃,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可否幫本王解惑?”

金珠公主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她淡淡一笑,企圖用笑容遮掩:“這上麵的字……無非是一些吉祥話罷了……寫得是祝福……”

林婉城心裏冷笑:金珠公主未免也太單純了,她難道想用這一句話搪塞楚悠穎?楚悠穎設了這麽大的一個局,豈能讓你輕易躲過去。

果然,就聽楚悠穎對崔叔明道:“久聞侯爺常年駐守北疆,與柔然接觸良多,想來這些柔然文字……將軍也十分精通吧?既然公主說這是囑咐語,還請侯爺幫咱們翻譯翻譯,寫得到底是什麽樣的祝福語?”

崔叔明卻是連眼風也沒有給楚悠穎一個,他的視線從骨製小人兒上劃過去,落在一臉奸笑的林婉城臉上,淡淡道:“本侯眼裏隻有家國安危,不會為這些小事上心!”

崔叔明的意思很明白:我關心的都是家國大事,你們這些宅鬥的小伎倆就不要在我麵前現眼了。

然而,楚悠穎顯然是誤解了崔叔明的意思,她一心隻以為崔叔明是不想在學習柔然文字這些小事上費功夫,不由道:“侯爺果然是一片丹心。既然侯爺不認得,咱們不如去找一個認識柔然文字的來看看吧!”

金珠公主心裏一顫,正要說話,楚悠穎卻又搶先一步道:“臣妾記得王爺有一個姓皮的幕僚,他似乎精通此道,不如就請皮先生來看看?”

金珠公主攔著道:“此等小事還用麻煩皮先生?楚王妃該不會是不相信我吧?”金珠公主斜著眼瞪著楚悠穎,一副蔑視的樣子。

楚悠穎就笑道:“並非是我不相信公主,實在是……我看著這個小人偶有些奇怪,保險起見,還是情人來看看吧!”

楚悠穎的話意有所指,鄭王也立刻警覺起來:大周曆來都有厭勝之術,而且,每會發生此類巫蠱事件,必會牽連甚廣,動輒都是血流成河的事情。

這個小人偶雖然不似尋常巫蠱所用的木偶,但是金珠公主子柔然而來,他們那裏的風俗習慣與大周不同,所以,恐怕這類邪惡的東西也不一樣。謹慎起見,還是找皮先生來看一看比較好!

鄭王正要開口,那人偶不知怎麽回事,隻聽“啪”一聲,右臂竟然斷了下來。

侍衛趕忙跪下請罪。楚悠穎衝身後一擺手,就有丫鬟走上前,用帕子墊著將那人偶的右臂撿起來。楚悠穎放在眼前一看,不由“咦”得一聲道:“這木偶的手臂似乎被鋸過。”

鄭王扭身去看,楚悠穎就指著手臂上的斷口道:“這裏整齊均勻,很顯然是被人動過手腳。依臣妾來看,應該是有人先將這骨製人偶的手臂鋸斷一半,剛剛侍衛不小心碰到了切口,這右臂就斷下來了!”

鄭王眯著眼睛去看金珠公主,隻見她臉上似乎是一片慘然。楚悠穎就趁勢道:“臣妾以為,還是請皮先生來看一看吧!一麵有什麽不妥,讓王爺為難。”

鄭王到底點了點頭:“去請皮先生過來。”侍衛中有人答應一聲,立刻就跑出院子去請皮先生。金珠公主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臉上並沒有明顯不適,但是林婉城注意到她手中的帕子幾乎被她揪爛。

不多時,門外就進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兒,那老頭兒彎腰給在場的諸人行了禮,急靜靜站在一旁等著鄭王問話。

鄭王一擺手,就有人將那個骨製人偶拿上來。鄭王道:“先生且看一看,這東西你可識得?”

皮先生在看到那人偶的一瞬間,眉頭就擰在一處。他伸手將人偶接過來,一反手,就看到木偶背後的文字。

皮先生嚇得頭上冷汗涔涔,鄭王也瞧出其中的不尋常,趕忙就問道:“皮先生,這人偶是個什麽東西?可有什麽不妥?”

皮先生結結巴巴道:“這……這……王爺……這人偶……敢問這人偶是何處得來?”

鄭王急道:“你隻管說這人偶是做什麽用的。無需多問!”

皮先生趕忙道:“這人偶出自柔然古法。用骨頭雕成,如果我所料不錯,這骨頭不是別的動物,而是一隻大貓!”

在場之人不由一片驚疑:“貓骨?這東西怎麽用的是貓骨?不過確實,看著骨頭的形狀可不就是一隻大貓?軀幹是貓的脊梁骨,四肢是貓的四根胸骨。”

皮先生就接著道:“傳說,如果……要是對一個人有怨恨,就用貓骨雕成人形,然後把所恨之人的名字刻在上麵,那麽慢慢的,這人就會與這貓骨合為一體……”

金珠公主臉上已經全無血色,她扶著貼身婢女的手站著,隱隱有要摔倒的架勢。

鄭王已經大約猜出了以後的劇情,但是他還是咬著牙問道:“這貓骨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皮先生狠狠咽一口唾沫,他情不自禁抬頭看一眼鄭王,又十分惶恐地垂下頭去。

鄭王見他不答,不由怒氣衝衝道:“快說!敢有一字假話,本王定不容你!”

皮先生慌慌張張就跪了下去:“王爺,這上麵寫的……是……是王爺的名字!”

鄭王一把將貓骨奪過來,抬手就要摔在地上,楚王妃趕忙上前一把將他攔住:“王爺不可!皮先生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這貓骨背後的名字如果真的是王爺的,那麽您就跟這貓骨……”合二為一,一損俱損!

楚悠穎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她心裏清楚,鄭王已經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了。

果然,鄭王狠狠將腦袋轉過去,一雙眼睛血紅,好像能夠殺人:“金王妃,你不打算說點什麽嗎?”

金珠公主到了現在也沒有跪倒,她知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楚悠穎的陰謀。可是到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將楚悠穎拉下水,而是要將自己的嫌疑撇清。

金珠公主挺直身子而站:“王爺,這確實是個詛咒人的貓骨人偶,可是,這與本公主無關!”到了今時今日,她特意將自己公主的身份搬了出來。

鄭王冷笑道:“與你無關?這貓骨是柔然製品,箱子也是從你床下搜出來的,你還敢說與你無關?”

金珠公主咬牙道:“王爺,這貓骨厭勝確實是柔然的傳說,然而,並非隻有柔然人才知道吧?”

楚悠穎道:“話是這麽說,但是箱子是從公主床底下搜出來的總不會有錯,公主的內室,想來不是什麽人想進就能進的吧?”

金珠公主聽著楚悠穎的話含酸撚醋,不由氣道:“你們大周有句話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我這房間又不是銅牆鐵壁,怎麽可能密不透風?”

楚悠穎道:“公主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說有人想要嫁禍給你?”

金珠公主將頭一昂:“楚王妃真是聰慧!”

楚悠穎就咬牙道:“那依公主之見,是何人要嫁禍你?還望公主拿出證據來,倒是,我一定求王爺還公主一個公道!”

金珠公主自然是拿不出證據的。她隻氣得臉色鐵青:“可恨那賊子也太奸滑,我連自己床底下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箱子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拿出證據來?王妃也太為男人了吧?”

楚悠穎哼哼冷笑起來,道:“既然拿不出證據,那就不能證明公主的清白!那公主所說的栽贓嫁禍恐怕也不盡然屬實。隻怕是……”

金珠公主一擰眉:“你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