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老漢也有些看不過眼,就趕忙勸道:“是啊,劉大嫂,狗蛋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思跟人家吵架!趕快帶著你娃看病要緊啊!”

劉大嫂猛然想起垂危的狗蛋,惡狠狠瞪一眼林婉城,罵一句:“你們早晚遭報應!”就急匆匆抱著孩子跑了。

林婉城暗自想了想,提腳就要跟上去。

絲竹趕忙攔住:“小姐,您管她做什麽,她那樣詆毀咱們,咱們才不要給她看診!”

林婉城一邊往外走,一邊急道:“她再怎麽樣惡毒也不關孩子的事,稚子何辜。我瞧那孩子的臉色,中毒不淺,那婦人如果找到名醫救下她孩子的性命,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到好大夫,我也好及時出手,總不至於讓那個可憐的孩子無辜喪命。”

絲竹素來是個急性子,她剛剛也是在氣頭上,現在轉念一想,主子說的對,稚子何辜。絲竹不再抱怨,跟著林婉城就追出去了。

劉大嫂抱著狗蛋飛快地衝向另一個設有診台的粥棚。一下子衝到隊伍的最前麵,哭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剛剛與牛大媽家的孩子去挖草根,不知道吃了什麽,就變成了這樣了!”

那大夫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尖嘴猴腮,留著一撮山羊胡。

他看到劉大嫂抱著孩子過來,趕忙從診台上走出來。他讓劉大嫂把狗蛋平放在旁邊的一張木桌上,伸手一搭脈,臉色不由難看起來:“這小孩兒脈弱遊絲,臉色青灰,中毒多時,已經沒救了!”

劉大嫂一聽到這話頓時激動起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磕的不要命似的:“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我就這一個兒子啊。男人在逃荒的時候死了,家裏就留下這一根獨苗,求大夫救救他,你可憐可憐我們這孤兒寡母吧!”

那大夫沉著臉不停擺手,一邊擺手,一邊就低著頭往診台後麵走。

劉大嫂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裏肯放手,她往前膝行兩步,一把抓住大夫的袍角,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他,我們全家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林婉城趕過去的時候,劉大嫂正跪在地上拉著一個山羊胡子的大夫哭的傷心欲絕,狗蛋吐著白沫、渾身抽/搐地躺在一旁的桌子上。

林婉城三兩步跑過去,也顧不上髒汙,伸手先將狗蛋嘴邊的白沫清理幹/淨,一摸/脈,也是麵沉似水。

“絲竹,快取銀針來!”林婉城皺眉道。

絲竹答應一聲,趕忙從袖袋裏取出銀針袋子鋪好。林婉城點起火,細細給銀針消了毒,找好穴/位,一針紮了下去!

“你們幹/什麽?!”劉大嫂眼見剛才的“騙子”在兒子身上又摸/又紮,一下子炸了毛。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發了瘋一樣衝上前來。

劉大嫂衝過來舉手就要朝林婉城臉上打,絲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推開。劉大嫂更加來勁,擼起袖管就用頭頂了過來。

絲竹畢竟年紀小,一下子就被頂翻在地。

劉大嫂正要朝林婉城動手,人群中忽然跳出一個一身白衣的少俠,他抓住劉大嫂的胳膊輕輕一帶,就將劉大嫂掀翻在地。

那少俠道:“你這婦人好生無禮,人家好心救你兒子性/命,你卻好心當做驢肝肺!”

劉大嫂眼見不敵,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踢著雙腳不管不顧地哭喊:“來人啊!女騙子聯合小白臉害命啦!大家快來救救我們這可憐的孤兒寡婦吧……”

林婉城正一心一意的給狗蛋施針,眼見這劉大嫂越罵越難聽,也不由冷臉喝道:“不想讓你兒子死,就閉嘴!”

劉大嫂被一下,就停止了哭鬧。隻見林婉城用手在狗蛋背上狠狠一拍,狗蛋“哇哇”地吐出一地穢物。

“絲竹,快去取一些清水來!”絲竹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擠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絲竹就端了盆清水擠進來。林婉城讓她給狗蛋仔細清理一下,然後就兩人合力將狗蛋的上衣脫下來。

狗蛋趴在桌子上,眉頭緊鎖,冷汗淋淋。林婉城將銀針一一消毒,就開始用針。

林婉城將十八根銀針全都插/在狗蛋背上,遠遠一看,狗蛋就像一隻受傷將死的刺蝟。

絲竹見狗蛋半點氣色也沒有,她環視一眼四周看熱鬧的人群,不由小聲對林婉城道:“小姐,你有把握治好他嗎?”

林婉城一臉凝重,看著狗蛋青灰的臉色,慢慢道:“難啊!這孩子定時誤吃了商路的根//莖。這種植物全株都有毒,根部和果實的毒性/尤為猛烈。

人誤食後,一個時辰之後就會出現嚴重的嘔吐和幹/嘔,伴隨抽/搐、腹瀉、視覺模糊、昏昏欲睡等症狀。

不時便會斃命。看狗蛋的症狀,他明顯中毒的時間已久,我實在是沒有把握啊!”

絲竹倒吸/一口涼氣,皺眉低聲道:“那您還往裏麵參合!您看看這周圍有多少看熱鬧的人,您萬一失手,咱們以後還怎麽在這裏施粥?

更何況,那劉大嫂又豈是省油的燈?如果咱們救不好她兒子,她還不將咱們生吞活剝了去?”

絲竹說的林婉城自然明白,她凝眉歎道:“這些我怎會不知?隻是師父與我說過,我們行醫之人,就算是病患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我們也要盡全力救治。這種情形下,難道咱們能眼睜睜看著狗蛋等死嗎?”

絲竹向來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歎口氣不再說話。她抬頭往剛剛那個白衣少俠身上一掃,不由又皺著眉跟林婉城示意。

林婉城專注著給狗蛋看診,連眼睛也沒有抬。

過了半個時辰,林婉城才慢慢將銀針拔//出來,拔到最後一根時,狗蛋一口黑血噴出來,林婉城麵上一鬆:還好,總算沒有砸了師父的招牌!

林婉城慢慢將銀針收起來,劉大嫂剛忙跑過來抓住她的袖子,滿目期待:“好……好了嗎?”

林婉城十分厭惡她,皺著眉,不動聲色的將袖子抽/出來,冷冷道:“過一會兒去找安蘭拿方子開藥,三兩天就能把餘毒清除了。”

林婉城還未說完,狗蛋卻“額”一聲轉醒過來,他皺著眉,看著四周陌生的人群,低低啜泣:“娘,疼……”

劉大嫂高興的滿臉是淚,她一步衝到兒子身邊,捧著他的臉:“兒啊……你嚇死娘了你知不知道!”

林婉城轉身欲走,人群中就響起如潮水般的掌聲來。看熱鬧的人無不稱讚林婉城醫術高明,說剛剛那個山羊胡的大夫是江湖騙子。

劉大嫂也撲倒在林婉城腳下,涎皮賴臉地笑著給林婉城磕頭:“多謝女大夫。這位女大夫真是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像一些庸醫——”

她回頭看一眼山羊胡大夫,“隻會叉著腰看熱鬧,簡直辱沒了大夫這兩個字,還不如女人有本事,幹/脆回家/奶孩子算了!”

那山羊胡大夫被一個鄉野村婦如此辱罵,隻氣的滿臉通紅,可流言凶猛,他勢單力薄,除了灰溜溜逃開,竟是毫無辦法。

林婉城冷眼看著如牆頭草一般的人群,看著剛剛還凶惡如虎,此時卻跪在腳下滿是溢美之詞的劉大嫂,隻覺得心中厭惡。

她心裏不由默默歎氣:流言可畏,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林婉城淡淡讓劉大嫂起身,然後就擠開人群,帶著絲竹離開了。

剛走出幾步,剛剛那個白衣少俠就跟了上來,他朝林婉城一拱手,道:“林小姐,別來無恙!”

林婉城轉身避開他的禮,淡淡道:“好久不見,餘慶。剛剛謝謝你仗義出手。我這裏還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辭!”

林婉城不由分說,轉身就離開了。餘慶卻緊追不舍,他緊走兩步趕上來,鄭重道:“小姐,我家主子就要回來了。”

崔叔明?

林婉城腳步一頓,心頭好像被針紮了一下:果然,我果然還是沒有將他放下。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氣,卻並不接餘慶的話。

餘慶緊走幾步,又追上來:“將軍他大敗柔然,班師回朝,小人奉命先回京報信,將軍率領大軍不日就到!”

林婉城腳步匆匆的,臉上半分喜怒也沒有:“那要恭喜你家將軍了。可惜,我這裏忙著施粥,不能親自道賀,麻煩你給帶個好吧!”

林婉城帶著絲竹一路疾行,餘慶緊追不舍。兩人剛走出沒多遠,卻被幾個丫鬟、侍衛突然擋住了去路。

林婉城一抬眼,皺眉道:“敢問閣下是?”

為首的大丫鬟得體一笑:“奴婢月蘭,奉我家主子之命請林小姐去一聚。”

林婉城道:“你家小姐是誰?”

月蘭笑道:“林小姐親自去看,不就知道了?您放心,我家小姐與您是舊識,絕不會與您為難的!”

林婉城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家小姐行事如此詭譎,請恕在下不能與你同行。”說完,抬腿就要走。

月蘭冷冷一笑,她身後的侍衛卻冷著臉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