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芷柔就笑道:“若說這兩個春瓶,自然是好東西。隻是就這麽擺在花幾上不免單調了一些。母親怎麽不讓含真、含蓉去剪些牡丹來插瓶?”

含真就接話道:“奶奶這主意真真是好!隻是老夫人她獨愛牡丹,這時節,牡丹花還沒有開呢,不知該插些什麽花好。”

佟芷柔笑道:“現下桃花開的正好,不如就剪些桃花來?”

林婉城勾唇一笑,立刻接口道:“不好不好,桃花不好。”

佟芷柔疑惑道:“哦?桃花明豔馨香,不知哪裏不好?”

林婉城就道:“並非桃花不好,而是咱們府裏的桃林……似乎有些不幹淨……”

眾人都來了興致,就連錢姨娘也坐直了身子。

卻聽林婉城道:“幾日前,我讓落紅去桃林裏折些桃花插瓶。誰知,她剛一進林子,就聽到似乎有人在樹後竊竊私語。落紅大著膽子探頭去看,結果……”

林婉城故意吊人胃口,說道關鍵處竟停了下來。

周姨娘緊張問道:“結果怎樣?”

林婉城皺著眉:“結果,樹後連個人影子都沒有,豈不是大白天見了鬼?自那天後,落紅就有些時運不濟,先是卷進李姨娘的命案中,又差點被紅幡毒殺。你們說,是不是她衝撞了邪靈,惹了晦氣?”

一番話說得眾人脊背發涼,麵色都有些泛白。崔佟氏更是厭惡道:“好了!傳這些謠言做什麽?還嫌府裏不夠亂嗎?”

林婉城自是諾諾答應。心裏卻淡淡一笑:你以為我願意傳這些捕風捉影的事嗎?我隻是為落紅求個平安罷了。我這麽說,一是告訴那幕後之人,落紅當日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希望他知趣,不要再來找麻煩。二來,如若落紅再出什麽意外,大家勢必會想到她大約是犯了什麽人的忌諱,自然而然就會想到桃林的事,凶手再想藏身在侯府,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周姨娘也冷哼道:“好好地說插花,冷不防跑來一隻蒼蠅,攪得什麽心情都沒了。真是掃興……”

一場歡聚就此不歡而散。

林婉城回到淺雲居的時候,倩雪卻等在那裏。

原來,四月初六是杜裴氏的誕辰,今年恰逢她做整壽,倩雪奉了命早早給林婉城送了帖子來。

幾個丫頭送走了倩雪,卻都不由皺起眉來。

林婉城見她們一個個像鋸了嘴的葫蘆,不禁笑道:“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倩雪一走,怎麽臉色就都陰沉的像要下雨似的?”

安蘭道:“小姐,姨夫人壽誕在即,我們總不能空著手去啊?”

原來是為了這事。

柔菊也道:“安蘭說的對。姨夫人那樣疼我們,咱們無論如何也要備一份厚禮的。可是……小姐連侯爺的訂婚鐲子都當了,哪裏有錢買禮物呢?”

絲竹冷哼一聲道:“小姐嫁妝那麽多,要不是……”老夫人霸占著,怎麽也不會將日子過得這麽緊巴。後麵的話絲竹忍了幾忍,才終於沒有說出口。

林婉城淡淡一笑,將手上的書放在案幾上,慢慢道:“放心,我自有主意。屆時,指定會準備一份拿得出手的禮物。”

幾個丫鬟看著自家小姐笑的高深莫測,不由得麵麵相覷,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林婉城又重新拿起書來讀,看了兩行,她又忽然道:“姨母做壽咱們府裏都請了誰去?”

安蘭道:“倩雪姐姐剛剛說,也請了老夫人和二奶奶。”

林婉城點點頭:“去打聽打聽她們都送的什麽禮。”

安蘭一應聲,就屈膝退了出去。

晚飯的時候,安蘭過來給林婉城回話。

“老夫人預備送一對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的青瓷瓶,二奶奶準備的是一麵圈金螺細鏡。”

“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的青瓷瓶?這禮物確實很夠分量。隻不過……姨母不太喜歡瓷器呢,她老人家對玉器倒是情有獨鍾。”

林婉城看著燭火出了一會兒神,良久,方對安蘭招招手,示意她近前。

安蘭附耳過來,林婉城就低低吩咐她:“你明日去榮華堂……”

第二日一早,安蘭領著絲竹就去了榮華堂。

她們在廊下遇到含真,就趕忙上前行禮。安蘭道:“含真姐,這是要出門嗎?”

含真自是知道崔佟氏不待見淺雲居的人,自己當然也不會與她們有什麽緊密來往,當即也不停腳步,臉色不冷不淡地點點頭。

安蘭緊走兩步追上去,賠笑道:“含真姐,我們今日是奉了大奶奶的命來請您的。”

含真疑惑道:“請我?請我做什麽?”

安蘭道:“鎮國公夫人的壽誕將臨,昨日,我們大奶奶也接了國公府的帖子,自是要去赴宴的。隻是這壽禮……”

安蘭十分為難:“我們大奶奶的嫁妝一向寄放在老夫人的私庫裏,您又掌著私庫的鑰匙……所以想勞煩您幫忙開了庫房,容我們挑上幾件稱心的禮物。”

含真心裏暗啐一口,臉上卻笑起來:“原本這嫁妝就是大奶奶的,老夫人也隻是代為保管,哪裏就敢稱得上是勞煩?隻是我這裏有要緊事要出府,實在騰不開手……”

含真裝模作樣地一想:“不如這樣吧。等我回府之後就給大奶奶挑兩件送過去,可好?”

安蘭與絲竹對視一眼,安蘭苦笑道:“這……好自然是好。隻是……給國公夫人送禮自是要投其所好,前兩年,有一個官家小姐犯了夫人的忌諱,送錯了禮物,結果吃了好一通派頭。含真姐你……不了解國公夫人的喜好,這禮物該怎麽挑呢?”

含真心頭一跳,不由含笑道:“哦?不知國公夫人喜歡什麽?忌諱什麽?你說出來,我挑禮物的時候可好有些分寸。”

絲竹道:“國公夫人的喜好豈是一兩句話就說的明白的?含真姐莫不是怕我們進了庫房偷自家小姐的東西?”

含真立刻就冷了臉,抿唇瞪著絲竹默不作聲。

安蘭趕忙在絲竹肩頭拍一下,罵道:“怎麽與含真姐說話的?”又轉頭對含真笑道:“含真姐,國公夫人她偏愛玉石,尤其是整塊的漢白玉。另外她老人家潛心禮佛,若是能有一尊玉雕的佛像就再好不過了!”

含真淡淡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回去等著吧。”說話,一扭腰,轉身走開了。

絲竹氣的火冒三丈,幾乎要衝上去。幸虧安蘭死命拉住她,才沒有釀成大禍!

回到淺雲居,林婉城正站在書案前寫字。

安蘭將榮華堂前的事細細稟告了,林婉城就淡淡點頭:“知道了。”

絲竹看到她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就急的直跺腳,她不解道:“小姐,你為什麽要把姨夫人的喜好告訴含真?這不是平白讓她們去討姨夫人的歡心嗎?”

林婉城無奈地歎口氣:“你啊,就是性子急。姨母是什麽樣的人?豈會因一樣禮物就對她另眼相看?”

“可是……”

林婉城笑著安撫她:“不要急。慢慢看吧,好戲還在後頭呢!你們兩個過來看,我寫的這個字怎麽樣?”

兩個丫鬟趕忙走上前,往案幾上一看,隻見宣紙上飽蘸濃墨寫了一個大字:忍!

……

及至晚間,含真就到淺雲居來了。

她捧著一架繡壽星報喜的紫檀木屏風擺件,笑道:“奶奶,過些日子便是國公夫人壽辰,老夫人特意命奴婢選了這架屏風作為您的壽禮,另外,老夫人還為您準備了一套衣服首飾供您赴宴穿戴。”

林婉城淡淡一笑:“有勞你跑一趟了。煩你替我謝過母親!”

含真就笑道不敢,躬身退了出去。

林婉城看含真消失在門外,就對安蘭道:“好生收起來吧。”

安蘭猶豫道:“小姐,您真的打算送架屏風給姨夫人賀壽嗎?這也太……”鄙薄了。

林婉城慢慢坐到榻上去:“自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