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剛要轉身,忽然又想起一事:“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崔瑾瑜沉默一會,皺著眉搖頭,深情十分痛苦的模樣。崔老夫人就道:“叫叔明吧!”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叔明,叔明,是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哥哥,是希望他長大了能夠明白自己的身世嗎?
崔老夫人雷厲風行,很快就將佟茉香和沈聽南身前的丫鬟全部遠遠發賣出去,又將崔叔明抱到佟茉香身前,謊稱是她的親生兒子。
佟茉香醒來後,看著身邊全是陌生的麵孔不由心裏害怕。她趁著沒人的時候期期艾艾地問崔老夫人自己的丫鬟何在。
崔老夫人冷冷一哼:“她們服侍你不能盡心盡力,一味愚忠、不知規勸,已經被我發賣了。”
佟茉香聽出崔老夫人話中有話,以為自己做的事東窗事發,臉上一片慘白。
崔老夫人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她常出一口氣,冷冷道:“沈聽南母子俱亡,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不過你給我記住,我不過是看在你兒子的麵子!”
佟茉香緊緊抱住懷裏的崔叔明跪在**,身體止不住地發抖,諾諾地答應著。
崔老夫人就接著道:“這些事我沒有跟瑾瑜說過,你也給我爛在肚子裏。否則,你要你兒子長大了如何抬頭做人?記下了嗎?”
佟茉香哪敢反駁,咬著唇答應下來,再不敢問那些丫鬟的事。
崔叔明出生以後,崔老夫人就將他養在膝下,親自照料。佟茉香將崔叔明視為親子,哪裏舍得母子分離?但是崔老夫人態度強硬,她自己又有把柄落在崔老夫人手裏,佟茉香隻好咬牙忍痛。奇怪的是,崔老夫人不讓佟茉香接近崔叔明也就罷了,崔叔明自己好像也對她這個“生母”有些抵觸,見了她,從來都是規規矩矩行禮,佟茉香想要親近,崔叔明卻遠遠躲開了。
從那以後,崔瑾瑜果然也沒有再碰過佟茉香,甚至連可乘之機都沒有給過她。
崔叔明長到八九歲的年紀,老定遠侯夫婦相繼故去了,崔瑾瑜繼承了侯位,並給崔叔明請封了世子,卻對佟茉香侯爺夫人的名位提也沒有提過。佟茉香雖然心中暗恨,但是好在自己兒子得封世子,是未來的定遠侯爺,她也就說不出什麽了。
崔老夫人一死,佟茉香就提出想將崔叔明接到自己膝下撫養,崔瑾瑜卻一口回絕了。
後來,崔瑾瑜出征邊關,就把崔叔明送進宮做了幾年皇子伴讀。崔叔明與皇子們同吃同住,佟茉香這下連兒子的麵也見不著了。
可是皇子伴讀哪裏是那麽容易做的?崔瑾瑜得勝還朝,眼見自己兒子被皇子欺負得淒慘,不由怒上心頭、冒死覲見,幫崔叔明辭去了伴讀。
崔叔明回府後,崔瑾瑜卻又要去邊關戍守。這下他犯難了。
佟茉香雖然暫時不知崔叔明的身份,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佟茉香察覺到當年之事,崔叔明恐怕性命難保。
因此,崔瑾瑜不敢將崔叔明放在家裏,該怎麽辦呢?他決定帶兒子一同去邊關赴任!
在邊關呆了幾年,崔叔明竟然憑自己的本事在軍中有了一席之地。後來,崔瑾瑜也在一次戰役中血染征衣,臨死之前,他才將崔叔明的身世講了出來。
崔叔明自幼聰慧,早年又在宮裏給皇子伴讀,後宮那些醃臢手段他哪裏不知道?崔叔明剛一知曉自己的身世就立刻覺得蹊蹺。他一邊將崔瑾瑜送回故土安葬,一邊就開始著手調查當年生產的隱情。
然而,知道沈聽南難產真相的人除了佟茉香,就隻剩她當年的那些丫鬟。可是崔老夫人早就將那些丫鬟發賣了,如今時過境遷,更是不知道該去何處尋訪。
崔叔明心知此時隻能慢慢查訪,在找出真相之前,他絕不能與佟茉香也就是崔佟氏撕破臉麵。雖然崔佟氏這個人心思險惡,可是她一向將崔叔明視作親子。崔叔明縱使與她並不親近,但多多少少也感念她的一片愛子之心。
崔叔明多年查探,終於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當年,崔佟氏有兩個心腹大丫鬟。一個名喚柔絲,一個名喚碧草。崔佟氏如果真的對沈聽南做了什麽,她當時也要生產,應該就是假借這兩個丫頭去行事。
崔叔明幾經輾轉,終於找到碧草的下落。他本想不動聲色地將碧草劫走,然後向她逼問當年之事,不曾想,半路殺出程咬金來。他的人還沒有動手,就有另外一撥人將碧草劫走了。
崔叔明暴怒,一方麵加緊去尋找碧草的下落,一方麵派人去查這夥“程咬金”的來曆。
崔叔明找到碧草時,她在涼州的一個富貴人家做老媽子。按理說,有誰會綁架一個老媽子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當年之事走漏了風聲,那夥人也是為崔叔明的身份而來。
可是那夥人究竟是誰?誰會對崔叔明的身份這麽感興趣?會是崔佟氏嗎?不會,那夥人武功高強,行事詭異,絕不是一般家庭能夠培養出來的。那會是誰?崔叔明隱隱有一些猜測,卻始終得不到證實。
碧草就這麽憑空失蹤了。崔叔明再也沒有找到她,也沒有查出那夥匪徒的線索。
又過了一段時間,崔叔明的手下就又傳來一個好消息:他們找到了崔佟氏的另一個大丫鬟柔絲。
柔絲自從被發賣,就像一葉浮萍,在塵世上飽受風吹雨打。後來,她看破了紅塵,在贛州南邊界的一個尼姑庵裏削發出家。近些年,她潛心向佛,越發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做了許多錯事,然而最讓她難以介懷的就是死在她手中的那一條人命。
崔叔明的手下得到柔絲的線索,救災贛州一帶明察暗訪。有一天,庵裏的小尼姑下山采買,說起在山下遇到的一見怪事。
原來,山下的集市上,有一個富貴人家在招老媽子。要求隻有一個,年輕時在京城的大戶人家做過丫鬟的就行。待遇十分豐厚。贛州邊界的這個鎮子非常小,別說是在京城的大戶人家做過丫鬟,就連去過京城的都寥寥無幾,一時之間,集市上就傳的沸沸揚揚。
柔絲,哦,不,應該叫悔悟師太,悔悟師太當時正在念經,她聽到小尼姑的話心中一動,手裏的念珠嘩啦啦散落一地。她心裏隱隱有種感覺,她大概不必再等了。
第二日天光未亮,悔悟師太就帶一個小包袱下了山。
崔叔明的手下找到了當年的柔絲,不敢怠慢,馬上就用馬車送到京城來。他們害怕抓走碧草的匪徒會故伎重演,所以喬裝改扮,沿途十分低調。
然而,縱使這樣,他們還是暴露了身份。
悔悟師太剛出贛州,他們就忽然受到一夥黑衣人的伏擊。好在崔叔明的手下都是久經沙場、能征善戰的勇士,和那夥黑衣人一番交手,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到底保住悔悟師太逃了出來。
然而,那夥匪徒十分難纏,似乎抱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對方的心態”。崔叔明的手下帶著悔悟師太剛跑出去沒多遠,其中一個黑衣匪徒就拉開弓,抬手就是三箭。
崔叔明的手下耳聽得身後破空聲響,趕忙回頭,卻為時已晚,那三支箭“噗噗噗”全數沒入悔悟師太的腹中。
悔悟師太自知死期將至,她抖著手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嘴角鮮血噴濺,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橫死當場了。
那黑人剪法了得,抬手又要搭弓,不曾想一柄軟劍猶如一條白龍橫空竄出去,正中咽喉,那人還沒來得及把箭射出去,就氣絕倒地了。
原來,崔叔明的手下在找到悔悟師太的當天就放了信鴿回京。崔叔明收到消息,半點不敢怠慢,領著人馬就出了京城。還沒有抵達贛州,就發現了被追殺逃竄的悔悟師太一夥。
可惜,崔叔明來遲一步,悔悟師太已死。
崔叔明帶著人馬趕來,黑衣人見勢不妙趕忙就撤,崔叔明縱馬上前,一抬手就將自己的軟劍拔起來,“刷刷”幾劍,就取了幾個黑衣人的項上人頭。
黑衣人的殘餘勢力眼見不敵,跑也跑不出去,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自盡而死。
崔叔明讓部署將悔悟師太的屍體掩埋了,就從手下那裏接過悔悟師太的包袱。崔叔明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個紅漆木魚。
這木魚大概用了許多年,上麵的紅漆都有些脫落,崔叔明用手一掰,就將這個木魚掰成兩半,木魚中間,放著個信封。
崔叔明將信封拆開了,卻從裏麵掏出幾張白紙來,上麵竟然一個字也沒有。崔叔明心下奇怪,反反複複將白紙看了幾遍,也沒有從中發現什麽關竅,心中不由暗暗奇怪:這柔絲費盡心力將木魚送到我麵前,怎麽會什麽也不寫?
崔叔明想不出所以然,隻好將信封收起來,帶著人馬趕回京城。
崔叔明回到京城時已經下起了雨,他們沒有帶雨具隻好冒雨回府。他本來想換身衣服去保安堂找林婉城討個主意,不曾想那封信竟然被雨水淋濕了。
崔叔明唯恐雨水將信紙毀掉,趕忙抽出來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隻見濕濕潮潮的信紙上已經隱約有了些藍色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