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瀾眼神中流淌著柔光,她果然就是這麽執拗,隻要是說出去的話,不管怎樣都會做到。

“罷了,本王過去看看她。”

丫鬟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墨景瀾便來到雲舒房間門口。

隔著一扇門,能聽到裏邊傳來些許“砰砰砰”的沉重悶響聲。

他試探著推門,卻發現門從裏邊被鎖住了。

不過在推門的時候,也發出了聲音,很快裏邊沉悶的聲音便消失,傳來了雲舒說話聲:“是誰?”

她記得自己吩咐過,在製藥的時候,不讓任何人過來打擾自己的。

因為本就對這種東西生疏,所以在做的時候,才更需要全神貫注才是。

墨景瀾聲音低沉如墨:“本王。”

“阿瀾?”

房間的門很快被打開。

墨景瀾抬頭看去,雲舒臉色顯得有些憔悴,除此之外,臉上還沾了一些粉末狀的東西,瞧著像是什麽藥粉。

他探眸往房內瞥了眼,門一開,裏邊那種藥材的味道飄了出來,有些濃鬱。

“本王能不能進去?”

即便這是他自己的王府,卻還是這般問道。

雲舒往房內看了眼,支支吾吾了一下,竟是很快婉拒:“那個,我現在房內有事在忙,恐怕是不方便,要不等我忙完了,阿瀾再來?”

“藥材拿過來之後,便一直忙著製作藥材,身體剛好,便不知休息?”墨景瀾凝聲道,頗有幾分責備之意。

雲舒垂眸,低聲說著:“那還不是為了盡快幫阿瀾解毒。”

隻可惜,她沒有太高的天賦,又想讓這解藥完全出於己手,所以很矛盾,就算是在困難,再挑戰,她也樂意去做。

“既然是為了本王,那本王來幫你,也是為了節省時間,有何不可?放心,你做你的,本王隻幫襯,不擾亂你思路。”

“那好吧。”雲舒徹底將房門打開來。

墨景瀾大步走進去,來到桌前,放著一個搗藥工具,裏邊滿是藥碎,瞧著是要完全被搗成粉末狀,旁邊已經有搗好的藥粉了,還有部分的藥材則是被放在一旁,瞧著另有他用。

墨景瀾二話不說,走到桌前坐下,開始搗藥。

雲舒眸色微閃過,卻沒多說什麽,走上前去,開始製藥部分。

用紗布將已經搗碎的各種藥粉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起來,隨後浸入溫水裏泡著。

剛把藥材都浸入進去,墨景瀾便將新一種藥材給磨好粉了。

她重複動作,用紗布包裹好,浸泡在溫水裏。

墨景瀾一變繼續將沒有搗碎完但是切碎對的幹藥材倒進工具裏搗碎,一邊抬眸看她。

很快便發現,雲舒雙手間細膩白皙的手指上出現了些許紅色摩擦傷痕。

深邃的眸子隨之一變,墨景瀾壓低嗓音問道:“手怎麽回事?”

雲舒眼神微閃,下意識將雙手蜷縮在袖中,“不小心弄的。”

她好歹也是千金小姐,以前在雲家的時候,這種搗藥的事情,從未做過,到了裴家之後,即便是日常操心,卻也沒做過粗活,今日為了墨景瀾是第一次做,手指本就細膩,加上控製不住搗藥的力道,最開始被磨了好幾次不說,搗棍還砸手上兩次。

她真覺得自己做起這種事情來,有些笨手笨腳的,便不想說實話。

可即便不說,又怎麽可能瞞得住墨景瀾?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沐雲卿的手拉過來,仔細看了看。

原本好好一雙纖細白皙對的小手就因為搗藥,不但磨破了皮,出現些許泛紅,甚至還有些粗糙,髒兮兮的。

他瞧著,愈加心疼了,“這種事,為何不讓下人做?你隻需督工即可。”

“不行。”雲舒果斷搖頭,“旁人我都信不過,這畢竟是要給阿瀾用來解毒的藥,若是府內下人弄出什麽差錯來……後果我不敢想,所以都還是我親自來的好。”

“傻丫頭。”墨景瀾輕歎。

“哪裏傻了?這還不是為了還當初的人情?都欠這麽久了,我可不願繼續虧欠下去。”

雲舒忙為自己辯解道。

隻是這忽如起來的辯解,倒是將墨景瀾弄的似笑非笑,眼神帶著些許無奈:“這麽說來,小蝴蝶這般著急的把解藥研製出來,也並非是心疼本王中毒,無非是想盡快償還人情罷了?”

他明知,這是口是心非的話,卻故意要這般逗弄她。

雲舒也一強到底,抬頭輕哼了一聲:“沒錯,早些把這人情給償還了,心裏才好受一些,怎麽?阿瀾這是想讓我一直虧欠著不成嗎?”

“那倒不是!”他開始繼續搗藥,“隻要是你想做的事,本王不會阻攔。”

“那阿瀾是會無條件的支持我嗎?”雲舒下意識追問道。

“嗯?”他輕抬頭看過來。

雲舒杏眸微眨,“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阿瀾會不會支持我?”

“會。本王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放心,本王會讓你如願。”

“阿瀾果然懂我。”

“因為是本王,所以懂你!”

“是啊。”

若是換了旁人,未必會理解她,哪怕是哥哥可能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雲舒一直都覺得很是玄妙,明明與阿瀾重逢的時間也沒多久,甚至小時候在一起玩耍的時間似乎也不多,可他就是很了解自己,了解到像是從未分離過似的。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墨景瀾將藥材全部磨成粉末了。

雲舒則是按照時間,將藥粉全部浸泡在溫水裏,約莫泡了半個時辰之後,再將浸泡濕潤的藥粉一一取出來,弄來一個小鍋,把藥粉全部倒進去,用最小火煸炒,再加入一包珍珠粉進去,將泡藥的溫水分多次倒入小鍋內。

很神奇的是,在珍珠粉的中和之下,那些藥粉原本的顏色逐漸消退,與珍珠粉同化,等腰水分蒸發差不多的時候,就逐漸成為了粘稠的乳白色藥膏,隻不過隱約間,還是能看到一些大的藥粉顆粒。

墨景瀾光是瞧著她製藥的過程,便覺得有些新奇,“是誰教你這麽製藥的?”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做什麽吃的。

雲舒臉色略微有些尷尬,想了一會兒,才輕咳嗽聲答道:“我自己根據醫書改出來的辦法,這樣更快更便捷,說實話按我理解的話,藥膏製作出來效果與醫書上寫的應該是一樣的,隻要把藥膏放量,弄進容器中定型就可以日常使用了。”

墨景瀾眼底閃過一抹狐疑,卻是沒去否認她說的這些話。

畢竟這也是雲舒忙碌了許久才出來的成果,若是因為他一句無心之話,讓她心裏不舒服,一切得不償失,倒不如先用了藥膏,等之後再看。

雲舒見他沉默著,心裏反而是有些不自在,看了眼小鍋裏還冒著熱氣的藥膏,小心試探著問道:“阿瀾是不是覺得,我這麽做,有些胡來了?”

頓了頓,她很快又補充道:“但我的確是仔細想了許久,才決心用這個辦法的,阿瀾要不先試試,如果不行,我再想別的辦法。”

“好。”墨景瀾頷首,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說。

雲舒微微一笑,等藥膏在鍋裏放涼了之後,她加入了一些精油進去攪拌均勻,再小心翼翼的盛入藥膏瓶子內,取了一點,在手背上摸開,聞了下味道,是淡淡的藥味。

正在她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時,墨景瀾忽然提醒了句:“是藥三分毒,何況這裏邊大部分藥材本就帶有毒性,是以毒攻毒的,你本身未曾中毒,卻將這藥膏塗抹在自己身上,就不怕會中毒麽?”

雲舒:“……”

她就是想試下藥膏的味道,完全忘了這茬,忙取出帕子將手背上的藥膏擦拭幹淨,又用溫水清洗,直至手背上沒了藥膏的味道,她才鬆了口氣。

這藥膏還好吸收起來沒有那麽快,洗洗很快就幹淨了,她將瓶蓋合上,遞給墨景瀾,“一日兩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

“嗯。”墨景瀾輕輕頷首,卻沒有立即接過藥膏,目光中帶著些許隱晦的笑意,“這第一次上藥,不應該雲大夫幫本王示範一下麽?”

“示範?上個藥還要示範嗎?”雲舒臉色忽然一陣發熱,似乎是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墨景瀾嗯哼了聲,眼神愈發期待,還很合理的說出措辭:“這藥既然是雲大夫研製出來的,本王這要求,也不過分吧?萬一,本王用藥有誤呢?”

“好。”雲舒答應了下來,實在是他這意圖都在眼神裏寫的很清楚了,就是為了調侃她而已。

既然這樣,那就稍微配合一下好了。

雲舒再次打開瓶蓋,湊近墨景瀾,將他;臉上那塊玄鐵麵具摘下,放到桌子上,指腹粘取一些藥膏,輕輕塗抹在他的臉頰毒疤上,表情認真,動作輕柔。

一時間,墨景瀾眸色放鬆下去,幽柔的目光停留在她精致的小臉上,沒有半分移開的意思。

“阿瀾一直看著我作甚?”

“好看。”他的回答幹淨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光是這兩字也足以了。

在墨景瀾眼裏,隻容得下她一人。

雲舒垂眸,繼續塗抹藥膏,卻仍舊能感受到他熾熱的視線。

待到藥膏塗抹完畢,雲舒將藥膏蓋子合上,又重新把麵具給他戴在臉上,低聲說著:“好了,之後每一天,阿瀾記得按時塗藥。”

“看小蝴蝶這態度,是不想再多忙本王一次了。”墨景瀾將藥膏收入袖中,眼神有些惋惜。

“殿下!”雲舒提高聲音,“調侃的話要適可而止。”

“察覺出來了?”

“早就看出來了。”雲舒不滿道。

“本王如今也就這麽一個樂趣。”

“那也要適可而止,一直這樣,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生氣?”

“嗯。”雲舒果斷點頭,見他笑意不減,鬼使神差的多嘴問了句:“阿瀾不會就等著我生氣的吧?”

“那倒也沒有。”

“沒有就好。我接下來要煮藥了,阿瀾先回去吧,等藥湯煮好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急著趕本王走了?如今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要是放在之前的話,雲舒光是與他說話,都會小心翼翼幾分,斷然不會像現在這般放得開。

甚至說話的時候,還總要仔細思索一番,生怕錯一個字。

那樣的雲舒,讓他感覺很有距離感,而如今這種狀態之下,才更像是正常的相處,剛剛好。

雲舒毫不猶豫點頭,“方才阿瀾來的時候可是說了不會擾亂我思緒,這才多久的功夫,便先後調侃了我兩次,要是一直讓你在這裏,一會兒藥湯都改煎糊了,那可是最後剩下的藥材了,如果真出了問題到時候誰負責?”

“好,本王依你。”說著,墨景瀾抿唇輕笑,抬步走了出去。

走出門後,微風輕輕吹動他的發絲,一縷清風更是趁著機會鑽入麵具之下,塗抹了藥膏的地方被吹起一陣清涼感。

墨景瀾的唇輕輕挑起,大步離去。

房間內。

雲舒也不墨跡,召了丫鬟搬爐子過來,開始煎藥了。

這煎藥比製作藥膏要更講究,是個要控製火候的細致活,容不得半分差錯。

從燒水到熬藥,雲舒寸步不離。

而另一邊,墨景瀾剛回到書房,侍衛便匆忙來報:“殿下,丞相大人來了,說有要事商議。”

“讓他進來!”

墨景瀾第一視覺告訴他,君辭主動前來,必然是自己知道了雲舒被白月霜險些謀害的事情。

沒一會兒,君辭便麵帶淺笑的走進書房,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樣。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他狠厲手段之人,必然會被他這溫和的表象所蒙騙。

“攝政王!本相唐突前來,可否叨擾了?”

君辭一上來便是先說了客套話。

這二人在朝廷之上,也算勢同水火的存在,君辭慣然愛當笑麵虎,墨景瀾卻不願奉陪,更不願意繞彎子,冷瞥他一眼,“丞相有事直說便是!”

“我想攝政王已經知道本相的來意!雲舒險些被害的消息,本相已經知道了,至於這動手之人,本相如今也已經嚴懲!”

“所以?”墨景瀾眼神閃爍。

他倒是沒想到,君辭動作竟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