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洧抓住她的手,肅聲道:“事已至此,你就算打死自己,又有何用?隻會讓凶手更高興罷了!你給我聽好,別人打你一拳,你要回以兩拳,這個仇你得好好報。所以,不準再傷害自己,留著力氣,去救你妹妹和你丫鬟,去替她們替自己報仇。”
將離的哭聲一頓,她抬起頭,淚眼婆娑之中,隻瞧見秦洧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
“你放心,那些人,一個人都跑不掉,他們付出的代價會比死更可怕。我對你發誓!”他一字一頓地說。
將離終於安靜了下來,清霜過來跪在地上:“主子,讓我替小姐治傷。”
秦洧點點頭,把將離交給了清霜。
風一陣緊著一陣,傅歸寧抬頭看天,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不妥,便和將離說了一聲,退出院子去準備吃食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位名叫清明的大夫終於來到了秦洧和將離麵前。
“薇蕪和雪雁如何?”將離一把拽住她的手,急問。
清明有些為難,卻不得不說:“回稟主子和小姐,那位胸口中刀的姑娘,已經去世……”
“你說什麽!雪雁她死了?”將離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剛還在車上和自己打趣呢,怎麽會突然死了呢?
“那位姑娘傷了心肺,流血過多而亡。”清明見將離如此,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了。
“另一位呢?”秦洧問。
主子這麽問,清明隻好硬著頭皮說:“至於另一位——”清明頓了頓,即使是見慣生死,心冷如鐵的暗衛,她卻終究還是個女子,見那位姑娘遭受如此非人折磨,全省上下都是傷痕,下身更是跟個窟窿似的,皆是血和泥土枯葉,心下也不由得發寒與不忍,“她傷勢已無大礙,多調養些日子便可痊愈。隻是,她遭如此大難,醒來怕是情緒不穩,那麽她肚子裏的孩子可能保不住——”
將離打斷了他,握著清明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什麽孩子?”
清明道:“那位姑娘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孩子……”將離有些茫然,卻又想起薇蕪的話“我和姨娘一樣,是個認死理的人。既然有了他,別的風景再好,與我又有何幹呢”
原來如此,這個傻丫頭!
身上的血在一點點恢複原有的溫度,將離心痛難忍,卻仍是鬆開了清明的手,眼中也漸漸有了光。秦洧說得對,她要報仇,她還要照顧薇蕪,沒有時間用來自責與傷春悲秋。
“秦洧,你幫我殺了程氏。”這個世界和她原先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她一味地用現代的行為準則做事,到頭來隻是害了自己、害了自己身邊的人。若隻能以暴製暴,那她也不惜如此。
秦洧沉默片許,道:“暫時還不能。”
“為什麽?”將離忍不住問,“你有那麽多暗衛,讓一個深宅裏的惡毒婦人悄無聲息的死掉,不難吧?”
秦洧道:“程氏不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她是二皇子派下來的人。殺了她,會打草驚蛇。”他埋的線已經到了快收尾的時候,那個女人雖然無足輕重,卻也不可掉以輕心。
“二皇子的人?”將離不解,“為什麽二皇子要派人來趙家?趙家隻不過是一個富商罷了。”
秦洧道:“其一,你爹趙修賢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將程氏嫁給你爹,未嚐沒有監視之意;其二,趙家不是一個普通的富商,是江南第一富商,而奪嫡需大量銀子,二皇子在江南發展了好幾條線,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銀兩。”
將離怔楞了半晌,秦洧的話像是打通了她腦中的任督二脈,原先不明白的事,也慢慢理出了思緒。
難怪了,趙家不是皇商,卻有皇家專供的藥材。
那家名叫“綿章”的布行,想來也是二皇子下麵的,趙老爺借此殼每年送三十萬兩銀子。
江南貪腐案,趙老爺全身而退,也應該是有二皇子相助,沒了這隻生蛋的雞,哪來的蛋呢?
還有——
“原來,我以為山高皇帝遠的江南,也不過是你們皇室相鬥的小小棋子。”將離的臉上浮起蒼涼的笑意,“所以景秣與我的相識並不是意外,對嗎?你重傷之下入了趙家,也是因為恰好就在趙家附近調查,是嗎?江南貪腐案,一來為北方災民籌款,二來打擊二皇子的人,一箭雙雕。”
將離的淚落了下來,她一把抹去:“我知道程氏為什麽要毀我清白了。原本她是準備讓我嫁給他表哥,這樣我母親留下的龐大嫁妝便就落到她手裏——不,應該是落到二皇子手裏。但是,她的計劃失敗了,而我明年就要嫁到葉家了,為了阻止這場婚事,她派人害我。可我不能死,死了母親的嫁妝還是要回葉家,那便隻有讓我永遠嫁不了人,將嫁妝永遠留在趙家,嗬嗬。”
將離站起身來,秦洧扶她,卻被她不著痕跡地推開了。她認認真真地同他道:“秦洧,我知你和景秣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知你們從未對我有過惡意,甚至幫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感激你們。但是,我隻想做個平凡的人,過平凡的日子,若你需要我的銀子,隻要你開口,我能給多少給多少,在我心裏,你們永遠都會是我的朋友,可也隻到如此了。” 她不想像趙老爺一樣,陷入奪嫡的泥潭之中。
“你以為所謂地和我們劃清界限就能逃得開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要你有利用的價值,有成為別人絆腳石的可能,你就永遠躲不開這泥潭!”秦洧沉聲道,“不想做棋盤裏的棋子,隻有一個法子,便是你自己成為執棋人。”
將離怔怔地看著秦洧,秦洧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下來,連帶嘴角也露出些淡淡的笑:“你不成為棋子,那我帶和你執棋子。這盤棋,我已經下了很久,快見勝負了。”
四周安靜得可怕,隻要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將離聽到自己的聲音,隨風飄散:“為什麽?”
秦洧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他的胸口。將離明白了。
他說的是:因為你在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