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日,將離一沾枕頭便睡著了。

睡著睡著,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勒著自己,她煩躁地轉了個身,想要甩開這個東西,誰知卻如被塞入一團棉花裏,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清霜,你睡過去點……”將離迷迷糊糊地叫道,清霜沒有理她,她忍不住推推她,卻被抓住了手。

腦中一個激靈,將離猛地睜開眼睛,就著自窗而入的淡淡月光,她看到自己被禁錮在懷裏。

“清——”“霜”字被堵在了喉嚨口,濕潤的唇又一次壓住了她的。

一雙深邃的瞳孔像閃亮的星子一般,熾熱地瞧著自己。

將離終於怕了,她推秦洧,但又怕弄到他的傷口,幸好秦洧也沒有打算如傍晚一般,吻個天荒地老,她一動,他便鬆開了她。

“你怎麽在這裏?清霜呢?”將離四處找清霜,眼睛掃了一圈,她立刻明白了,清霜是秦洧的人,秦洧要進來,清霜自然實相地躲開了。

將離抱起被子,警惕地看著他:“你——你不準亂來,大夫說了,要節製。”

秦洧將被子和將離一起輕輕地納入懷中,柔聲道:“我不亂來,我就想抱抱你。仗打得最艱難的時候,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隻有活著,才能再見到你;有時候做夢會夢到你,可是醒來時,懷中空空,除了望不到盡頭的雪,什麽都沒有。阿離,阿離……”

他一遍遍地喚著將離的名字,繾綣纏綿。

將離心中一酸,亦伸手抱住了他。她知道的,仗還沒打完,他怕是又要回去了。

“打完這場仗,你不要再出征了,好不好?”她在他懷裏輕輕地說。他是誰都不重要,隻要他在身邊就足夠了。

許久許久,秦洧才回:“好,就打這一仗了。”縱使前路如何坎坷,隻要有她在,一切便都值得了。

第二天醒來時,秦洧已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離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清霜也不在,將離猜到,秦洧已找到,她怕是去找人了。

洗漱一番後,她去廚房熬藥熬湯,送到秦洧房裏喂他喝完。他想要纏她,她卻有了經驗,警告他:“乖乖休息,趕緊好起來,不準再生什麽花花心思!”

出來時,將離瞧見高大娘的孫子穀子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什麽。

將離上前一瞧,原來這孩子是在寫字,寫了“一、二、三”,正想著“四”怎麽寫,撓撓腦袋寫了個“三”字,往下又劃了一筆,似乎覺得不對,小臉上滿是懊惱。

將離放下碗,蹲下身子,和氣道:“穀子在寫字呢?”

穀子點點頭:“將離姐姐,前兩天我偷偷地在私塾外麵瞧,先生教到五了,可我腦子笨,隻記得一二三。”

將離笑著摸摸他的頭:“穀子才不笨呢,沒有先生教,也都會寫一二三了。剩下的,姐姐教你,好不好?”

穀子一臉雀躍:“將離姐姐你好厲害啊!奶奶說,等存夠了錢就讓我上私塾,將離姐姐你快教我吧,這樣等我上了私塾,就不會落後啦。”

將離笑道:“好啊!我握著你的手,先寫‘四’,你看,是這麽寫的……”

穀子認認真真地在地上寫“四”字,將離瞥見狗子也探著腦袋瞧,手上還指指畫畫的,便道:“你也想學嗎?”

狗子驚得一跳:“不學……不,我會啊!”說著便急匆匆地走了。

將離便繼續教穀子寫字。

教到“六”的時候,狗子回來了,低著腦袋細著聲音說:“小姐,你順便教教我唄。我不識字,他們老笑話我!”

將離指了指一邊:“去拿根樹枝來,先和穀子一起練習從一到九。”

“好嘞!”

如此,除了做飯照顧秦洧,將離又有了一件新的事,便是教穀子和狗子識字。

這般過了兩日,秦洧見將離老被狗子和穀子纏住,臉色便不是那麽好看了。

“阿離,我想吃你前日做的魚頭湯。”他對將離說。

將離說:“好啊。不過清霜不在,我去打聽打聽哪裏有新鮮的魚賣。”

“我同你一起。”秦洧站起身來。

將離道:“大夫說你要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好。”

“我沒事了,一起去。”那個大夫真是太囉嗦了。

將離見他一副不去不肯罷休的樣子,也就隨他了。問了高大娘,得知村尾有個魚塘,大夥如果要吃魚,都是從那裏買的,便提著籃子打算去買魚。

穀子見了,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將離姐姐,我認識路,我帶你去!”

狗子也跑了過來,正想說“我也去”,卻被秦洧一記眼神,嚇得趕緊將話換成:“那你們路上當心……”

將離忍不住想笑。路上,她偷偷地和秦洧說:“你剛才真的嚇到狗子了。”

“他沒眼力。”秦洧涼涼道。

“小氣鬼。”

這村子人雖少,可大是真大,走了快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到村尾找到魚塘。

買了一尾大花鰱和幾尾鯽魚,穀子人小,走了這麽多路,有些累了,三人便休息了一會,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了一半路,秦洧突然停了下來,將離奇怪:“怎麽了?”

秦洧的臉沉了下來:“有血腥味,定是出事了。阿離,你跟緊我。”

將離也顧不上魚了,一手緊拽著穀子,一手拉著秦洧,三人急急而去。

行了一會兒,血腥味越來越濃,連將離都聞到了。突然,幾具渾身是血的屍體躺在路中間,穀子嚇得哭了出來,將離也怕,她趕緊抱起穀子,一手捂住他的嘴:“穀子不怕,閉上眼睛,別看,別哭。”

秦洧從她懷裏接過穀子,低聲道:“跟緊我。”

經過的院落大門敞開,院子的主人已經躺在地上死去了,鮮紅的血仍在流著,看著十分可怖。

將離的臉白了:“是有人要殺光這全村的人?”

秦洧拿起牆角的砍柴刀,冷聲道:“是來殺我的。你和清霜找到我了,他也找到了。”

將離突然想到了什麽,拉著秦洧的手,聲音顫抖:“高大娘,王大嬸!秦洧,她們會不會有事……”

將離能想到的,秦洧自然也想到了。趕到住處時,和方才那個院落一樣,滿地是血,高大娘、王大嬸和她的丈夫孩子都已經躺在了血泊裏,除此之外,老黃也死了。

“奶奶!嗚——”穀子見到高大娘,大聲哭了起來。

將離嚇得心都要停止了,急忙捂住穀子的嘴,可向來乖巧的穀子此時卻是不管不顧,大叫大哭。秦洧沒有辦法,隻得點了他的昏睡穴。

可還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