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晟王府。

一箱箱的銀子往外抬。看著漸漸空了的房間,將離開始忍不住心疼起來。

昨日,她同琉璃和清霜一起,拿了外祖母給的一百萬兩銀票去錢莊兌銀子。頂著晟王的名頭,她讓錢莊把現有的一兩、五兩和十兩的銀子都兌出來,幾乎將錢莊的小額現銀全部兌完,總算兌出五十萬兩來。這些銀子,一部分搬回了王府,還有一部分沒來得及搬,就寄存在錢莊了,原本打算今日去搬,誰知半夜便出了事。

翼王麾下的精兵圍攻晟王府,發了狠要置秦洧於死地。秦洧披衣而起,沉著應對,花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解決了這些人,但暗衛們也是傷亡慘重。

晟王府剛剛轉危為安,大明宮宮變的消息就傳來了。

蕭瓊和吳鉤還沒回來,秦洧手下能用的隻有暗衛和三萬禁軍。這時,將離才知道,十萬禁軍裏,竟然有三萬多是秦洧的人。

但是,翼王是帶著五萬禁軍精銳去圍攻大明宮,剩餘兩萬禁軍和輔國大將軍的十萬將士裏應外合,控製了京城。

秦洧毫不猶讓暗衛召集三萬禁軍,準備以最快速度反攻翼王。將離知道,這一仗他就算爬也會爬著去的,不僅僅是他最珍視的人都在大明宮,更因為他姓“蘇”,是大晏堂堂的皇子。

她沒有攔他,卻喊住了他,將他帶到了放銀子的屋子:“如今宮裏和你都很被動,你得在最短時間內攻入大明宮攔住翼王。”她指了指這些銀子,“這些你帶上,讓你的人去砸。清霜告訴我,禁軍已發不出軍餉好些日子了,翼王給他們畫了空餅,說事成之後開國庫加倍補償。所以我相信,這些錢一定能到打動這些叛軍的。隻要他們有一丁點的遲疑,那就是我們的機會!”人性貪婪,錢是最直接的武器。

秦洧見滿滿一屋子白晃晃的銀子,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突然想起兩人今世初次相見時,她便是用一疊塗了毒藥的銀票製服了二皇子派來的人。

將離又道:“還有一些來不及搬,就存在錢莊裏,你讓將士們去搬,銀票我都已給錢莊東家了。”

“這些是你外祖母給你的嫁妝?”

“嗯。”將離點頭。

“阿離——”秦洧動容。

“什麽話都別說了,比起機會來,錢是其次的。”將離深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抱住了他,“去吧,帶著景秣他們平安歸來。”

秦洧亦用力抱了抱她,在她耳邊發下誓言:“好,我一定做到。”

大明宮,朱雀門外。

天邊已翻了魚肚白,有淡淡的金色光芒溢出。秦洧騎在他的汗血寶馬上,做了“進攻”的指令。

暗衛如影子一般,身先士卒,飛身掠去。他們的身上掛著一個個的袋子,在落地前,他們解開袋子,一塊塊石頭一樣的東西落在翼王叛軍的身上。

“有暗器,小心!”叛軍將領大聲喊。

可是,叛軍很快便發現,這些暗器不是別的,竟然是銀子!頓時,他們的心思就動了。

當即便有人彎腰去撿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住手,不準撿!”將領怒斥士兵,甚至拿刀威脅,可攔得住一個兩個,怎麽攔得住一批一群呢?

朱雀門內外一團亂。在叛軍忙著撿錢的時候,秦洧麾下的三萬禁軍圍攻過來,以碾壓方式,在極短的時間內攻進了大明宮。

有銀子的開道,三萬禁軍又直直衝破承天門,與翼王最精銳的將士對峙。

雷超的刀正要落在麗妃頭上,隻聽得殺聲四起,烏泱泱的禁軍將士湧了進來。他舉著刀,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是他的軍隊他的人,怎麽會倒戈對向他?!

“蘇景程!”翼王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喊道,弓箭手!射紫宸殿!雷超,愣著做什麽,殺了麗妃!”

弓箭手對準紫宸殿,也就是對準宣仁帝和景秣他們,射出了冰冷的箭。

雷超見此,明白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若此次宮變不成功,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於是惡向膽邊生,他一咬牙,舉起刀便狠狠往麗妃頭上砍去。

“母妃!”景秣看在眼裏,心神俱裂,恨不得插翅到麗妃身前替她擋下這一刀。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朝雷超刺來,雷超大驚之下,舉刀去砍。趁著這個間隙,秦洧和暗衛已經到了麗妃的身邊,秦洧護著麗妃後退,暗衛與雷超廝殺。

“蘇景程,你怎麽還沒死!”翼王抽出身上佩劍,朝他刺來。

秦洧將麗妃推至一邊,勘勘躲過。一個翻身,他順手抄起掉落地上的卻邪劍,與翼王打鬥起來。

翼王的功夫自然不如秦洧,但秦洧剛遭受離魂身體還未恢複,隻留三四成功力,一時之間倒也製服不了翼王。翼王殺紅了眼,但腦中還是留有一絲清明,拆了幾招見情況不對,便找機會退了下去,他身邊的將士立刻圍上來護住了他。

秦洧沒有追擊,而是將戰場交給了暗衛,自己則帶著人,一邊把太後、麗妃等一眾女眷帶到安全處,一邊讓禁軍和暗衛砍殺弓箭手。

“清風,帶人去紫宸殿支援!”秦洧見勢不妙,當即下達命令。

可他的話音未落,餘光就看見翼王站在高處正彎了弓,朝紫宸殿的宣仁帝射去。

秦洧瞳孔猛然睜大,大喊:“護駕!”翼王功夫不如他,但在射箭上卻是百發百中,在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極其厲害。

那支箭比其他的箭射得都快,暗衛迅速反應過來,揮劍去砍。

箭在距離宣仁帝兩尺遠的地方被暗衛攔下來。秦洧鬆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鬆完,隻見那被攔下的箭中竟然又生出五支小箭,依舊朝著宣仁帝而去。

“父皇!”秦洧和景秣異口同聲大喊。

暗衛打落了四支小箭,最後一支箭卻沒有攔住。宣仁帝還未反應過來,他的身前便多了個人。

景秣護住了宣仁帝,那支小箭射入了景秣的胸口。刹那之間,他的胸前滲出大片發黑的血,一身白衣很快成了血衣。

秦洧瞳孔猛然收縮,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在他腦子還來不及反應時,身子已經掠向了紫宸殿。

“景秣,景秣!”宣仁帝慌了神,扶著他不知所措。

蘇神醫哆哆嗦嗦地掏出藥來,一把塞入景秣口中,可下一瞬間他口中不斷吐出的血便把藥衝了出來。

“蘇景穓這個混賬東西,箭有毒!”向來嬉笑怒罵慣了,事不往心裏去的蘇神醫,此刻卻悲怒交加。

秦洧衝到景秣身邊,迅速點住了他周身的穴道,試圖減緩他心口的出血,可怎麽止得住?

“景秣——”秦洧的眼眶紅了。

景秣努力彎了彎嘴角,平常那麽隨意的動作,此刻卻仿佛傾盡了他的全力:“六哥……將離……”

東方的地平線上,明晃晃的太陽已經躍出來了,灑下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其中一道落在景秣的身上,他白皙的臉依舊如人世間最美好的容顏。

可那雙最明亮的眼睛,卻再也看不見任何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