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蘇子文敲響了京兆府的堂鼓。

後堂一陣慌亂,京兆尹林森換了官服,急急升堂。

幾名值夜的衙役,站立兩廂。

偌大的公堂,顯得有些冷清。

“什麽人這個時候擊鼓鳴冤?”林森心下詫異。

“林大人,本世子要休了這妒婦、惡婦、悍婦。我要休妻!”蘇子文氣衝衝地走上公堂。

頂盔摜甲,肋下佩劍的雲錦嫿施施然跟在他的身後。

林森看著被揍成了豬頭的蘇子文,再看看橫眉冷對的雲錦嫿,雙眉一皺,這丫頭果然跟她那個勇猛好鬥的爹一樣粗暴。

老夫人把林大人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下釋然。

那傳言怕是真的。

“雲錦嫿,你為何要毆打夫君?”林森例行公事地問。

“他該打!我要休夫。”雲錦嫿漠然回應。

她清冷的冰眸,如霜似雪,是那麽的冷厲無情。

林森的眼睛凝滯不動了。

什麽玩意兒?

休……夫?

“林大人,您聽聽,這話實在是驚世駭俗,大逆不道!我平陽侯府步步退讓,雲錦嫿卻得寸進尺。依仗軍功,進得門來,毆打夫婿,頂撞公婆,就連我這個祖母,她都全然不放在眼裏,數次出言頂撞。

雲錦嫿犯了七出之條中的四條,不順舅姑、無子、妒、口多言。這麽多的罪名,休她出府在情理之中。

隻是我們兩家相交多年,如今她又孤苦無依,我不忍心讓她日後過得艱難,還請您對外就說兩個孩子是和離的吧!”老夫人喟歎一聲。

林森微微頷首,如此說來,平陽侯府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老夫人這把年紀故意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就不怕死後下割舌地獄?”白芷實在氣不過,忍不住出言譏諷。

“啪!”林森一拍驚堂木,“旁聽者不得多言!被告,你可認罪?”

“林大人,我不認!我雲家的女兒絕不與人共事,我征戰歸來,蘇子文卻已經兒女雙全。不辨是非,言而無信的公婆,我如何順從?我新婚之日,急赴邊關,如何能生子?

蘇子文負我在先,他那貴妾淩萱又偷了我的嫁妝,老夫人還用七出之條壓製我,妄圖侵吞我雲家的財產。難道,還不許我分辯一二?

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這樣寡廉鮮恥的人家,我怕累了雲家的清名,勢必要與他們一刀兩斷的。”雲錦嫿直接把蘇家的臉皮扒了下來。

“什麽?你不知道蘇世子納妾?”林森十分的詫異,“蘇世子納妾是過了明路,宴請了親朋的。蘇家當時對外宣稱,你心懷寬廣,善解人意,因自己出征歸期未定,怕誤了蘇家延續香火,主動提出讓夫君早日納妾的。”

“書信往來三年,他不曾提起。”雲錦嫿搖頭表示不知。

林森再看平陽侯府的人,眼神就變了。

蘇家人怨恨地盯著雲錦嫿,家醜不可外揚,這賤人怎麽敢如此的毫無顧忌?

“林大人,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是您也不例外啊!雲錦嫿犯了七出之條,就該被休棄。老身一把年紀了,有今日沒明日的,就想早點兒抱上重孫,子文出於孝道納妾,這有什麽錯?還請大人速速明斷。”老夫人倚老賣老地頤指氣使。

平陽侯府的地位可在京兆尹之上。

“本官納妾不曾遮遮掩掩,更不曾背信棄義。公堂之上,斷的是案子,老夫人若是覺得本官私德有虧,就請去禦史大人參我。”林森冷了臉子。

老夫人:“……”

她不是這個意思。

“蘇子文背妻納妾,淩萱犯了偷盜之罪,還請大人明察。”雲錦嫿適時反擊。

“本世子納妾是出於孝道,你進了蘇家的門,所有一切就是蘇家的,萱兒也是用在家用上,何罪之有?”蘇子文狡辯。

林森以手扶額,他沒有想到平陽侯府竟然做出這麽不體麵的事情來。

“律條不僅有七出,還有三不去。雲家一門不知所蹤,平陽侯府沒有休妻的權利,既然蘇世子與撫遠將軍琴瑟失和,就和離吧!”林森做出了判決。

雲錦嫿眯了眯眼睛,這位林大人還算比較公正。

“不,不是和離,而是休妻。林大人,你斷案不公,我平陽侯府不服。”老夫人最後的一點兒和善維持不住了。

這個媳婦他們不要了,但是那麽大的一筆銀子可不能讓她帶走了。

“對,不是和離,我要休夫。”雲錦嫿同樣的寸步不讓。

“林大人,本世子要休妻,這事兒沒有回旋的餘地。”蘇子文惱怒的堅持己見。

誰家媳婦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啊?

“林大人,我要休夫,這事兒沒得商量。”雲錦嫿斬釘截鐵。

林森被吵得頭大如鬥,心思一轉,有了主意。

“休妻絕無可能,休夫嘛,那就請聖裁。”林森向上拱手。

畢竟這種事情在南陵是沒有先例的。

“對,請聖裁!”平陽侯臉上掠過一抹陰笑。

雲錦嫿平定邊關,居功至偉,風頭不但壓過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就連三年前急促繼承大統的皇上,都顯得平平無奇,毫無建樹了。

雲家位高權重,先皇對鎮國將軍府早有猜忌之心。

當今聖上宣平帝,還能容許一個小女子鋒芒畢露?

雲錦嫿最好的下場就是交出兵權,領一份賞賜,從此遠離朝堂。

離開平陽侯府,她無權無勢又無家人的幫襯,頂著“棄婦”的名頭兒,就隻能孤獨終老了。

“勞煩林大人派人取了我的嫁妝,暫由官府代為保管,我實在信不過這一窩兒狼心狗肺的東西。待皇上裁斷之後,再決定它們的歸屬。”雲錦嫿請求。

“此乃本官分內之責,本官派兩名衙役隨同這些軍士護送到京兆府吧!”林森點頭應允。

蘇家人眼睜睜看著那十六口箱子被抬進了京兆府的庫房封存,疼得仿佛被剜去了心頭肉。

“且放寬心,他們怎麽抬出去的還要怎麽送回來。”老夫人篤定地說。

雲錦嫿征戰的使命完成了,皇上,該卸磨殺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