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帝王初露崢嶸,沒有人敢繼續挑戰他的威嚴。

李太傅長歎一聲,落寂地站起身來。

他堂堂帝師,在皇上心目中,竟然沒有一個有些微薄功勞的小丫頭重要?

雲錦嫿悄悄地扯了扯耳朵,又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才確定自己沒有幻聽,也不是做夢。

皇上,給了她實實在在的封賞和榮耀。

就連她爹,都不曾有這般恩寵呢!

是了,雁南關失守,先帝驚怒之下,吐血而亡。

臨終前指定庶長子蕭槿安繼承皇位,新君這是要開啟崇文尚武的新篇章了。

如此一來,武將的地位會逐漸上升,有利於提高軍隊的戰鬥力和凝聚力,國家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此乃武將之幸,百姓之福啊!

雲錦嫿思及至此,叩頭謝恩:“皇上恩德如海,臣銘記在心。今後願效犬馬之勞,盡心竭力輔佐陛下成就千秋偉業。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一番慷慨陳詞,聽得宣平帝心中五味雜陳。

他俯視著英氣勃勃的小姑娘,難言的鬱悶之氣湧上心頭。

他聽說,女子的報恩方式有兩種。

一種是男方相貌出眾,小姑娘一見鍾情,會提出以身相許。

另一種,就是男子長得不盡人意,女子會鄭重承諾“來世結草銜環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可是,為什麽雲錦嫿卻選擇了粉身碎骨這麽慘烈的方式?

蕭槿安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這副容貌,算不上支離破碎吧?

“皇上,臣謝恩!”雲錦嫿提高了聲音。

他魂遊天外,不叫自己起身是幾個意思?

“雲愛卿快快平身。那梅園日常有人打理,闔府的下人和侍衛朕都賞賜給你了。今日,你就住進去吧!”宣平帝回過神來。

“皇上,臣住在鎮遠將軍府就好。這梅園,您還是另作他用吧!”雲錦嫿可不敢接受這份賞賜。

梅園,是皇上做平王時名下的一所別院。

雖然不是潛龍之際的府邸,但終歸是為皇上所有。

她住進去,實在不合規矩。

“也好,朕命人另選一座宅子作為武安侯府吧,你暫且在鎮國將軍府安身。”皇上從善如流。

他看到了,有幾個古板的老臣蠢蠢欲動。

雲錦嫿果真住進梅園,他們會以“僭越”的罪名為難小丫頭。

“是!”雲錦嫿身心都輕鬆了。

李太傅頭頂上有一群烏鴉叫囂著飛過。

身為一國之君,不是不能出爾反爾、朝令夕改嗎?

雲錦嫿一句話,他這不是就改了主意?

皇上,很雙標啊!

“雲愛卿,朕特許你在家休養一個月,然後再去兵馬司任職吧!”皇上對她的關懷,還真是無微不至。

“謝皇上體恤。”雲錦嫿眉眼舒展開來。

皇上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君子,她出征道別的時候,一身孝服的他紅著眼睛對她許諾:“錦嫿,你不負南陵,朕必不負你。”

他們,都做到了。

走出金殿,張猛等武將把雲錦嫿團團圍住,粗獷的笑聲滿天飛。

“恭賀武安侯。”

這份榮譽雖然屬於雲錦嫿一個人,但是,他們與有榮焉。

武將,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尊敬和優待。

“皇上聖明!謝過諸位襄助之恩。”雲錦嫿抱拳致謝,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她以為自己今天會孤軍奮戰呢!

他們這邊笑逐顏開,平陽侯卻如喪考妣,失魂落魄地跟在李太傅的身後,無奈地問道:“太傅,就任由雲錦嫿如此飛揚跋扈嗎?”

李昌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一口一口地往外吐濁氣。

他,有些看不懂皇上的心思了呢!

為雲錦嫿撐腰做主,是為了對得起她的軍功。

但是,把她捧到山巔雲端,讓她成為眾人仰視的存在,有這個必要嗎?

又不是開疆拓土的蓋世奇功。

“平陽侯,如果不是你們做得太過了,也不會成就了雲錦嫿。你聽到了,皇上最初並沒有在朝堂上給她留一席之地。”李太傅冷言冷語的說道。

如果他們見好就收,乖乖地簽了和離書,不叫嚷著休妻,不覬覦那份不屬於平陽侯府的財產,事情能弄到這個地步?

“太傅,您就甘心讓那丫頭在您麵前耀武揚威?”蘇子文神色陰鬱。

被雲錦嫿騎在頭上,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咽不下。

“那丫頭跟本太傅無仇無怨,我在朝堂上據理力爭不代表讚同你的行為,而是為了維護禮樂教化。蘇世子,你們之間的恩怨,不必把我牽扯在內。”李昌自顧自地走了。

他對雲錦嫿隻是不喜歡,但是對平陽侯府卻是深深的鄙夷。

自己行得正走得端,豈能與這等卑鄙無恥之徒為伍?

沒得壞了他的清名。

“走走走,先回府吧!”平陽侯一頭鑽進了轎子。

蘇家的臉,算是丟盡了!

“皇上不會給判了和離吧?”老夫人看到灰頭土臉的兒孫,慌忙問道。

她的右眼皮,從早晨起來,一直跳到現在,按都按不住。

“皇上,準許她休夫。”蘇子文臉色黑如鍋底。

這奇恥大辱,怎麽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荒謬!”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娘!慎言!”平陽侯上前一步,捂住了老太太的嘴。

大不敬的罪名,他蘇家承擔不起。

“武安侯到!”

一道清脆又飽含威嚴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蘇家人的耳朵裏。

“武安侯?這是哪位大人晉升了?”老夫人拂開兒子的手,詫異地問。

封侯?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榮耀。

“是,雲錦嫿。”平陽侯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嗓子被割了一刀。

一個黃毛丫頭,竟然與他平起平坐了。

“她?她還來幹什麽?是特意來我平陽侯府耀武揚威嗎?”淩美娟捧著心口。

蘇家的臉麵都被她踩在腳下了,她還想怎樣啊?

“本侯是前來討債的!”雲錦嫿身姿筆挺地走了進來。

每一步都充滿了強大的力量,仿佛踩在了蘇家人的心尖兒上。

“蘇家何曾虧欠你什麽?”蘇子文心虛,但是嘴硬啊!

“啪!”

一張紙貼在了蘇子文的腦門上,像極了鎮魂的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