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美嬌娥
素問那些個幾乎是句句誅心,聽得原本就是頭暈眼花的段氏更是氣血翻湧。
也難怪素問剛剛是不出來的,原來她並非是因為剛剛人多而不敢出現,而是打算著等到人潮散去,等到自己已經無力再呻吟的時候才出現的,她就是想著看到自己這般受罪來著。
段氏怨毒地看向素問,那眼神之中充斥著憤怒,這原本應該可算是威風凜凜的一眼,但如今的段氏一張臉如白紙一般的蒼白,倒是顯得有氣無力的厲害。她嘴巴動了一動,以為幹渴而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但順著她的口型,素問也知道這老婆子是在罵著自己,罵自己賤人呢,素問真心覺得這段氏實在是太沒有敬業的精神了,這戲既然已經唱了就應該唱到最後才是,哪有現在這觀眾跑了之後她就不再唱下去了呢。
蘇氏等素問等了許久,她原本一直都在糾結著自己到底應該是上前去將段氏給攙扶起來還是等著素問出現之後自己再當做剛剛知曉這件事情才來的,她這一糾結之後,這時間倒也過的十分的迅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蘇氏還不容易見到素問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她一下子像點燃的炮仗一般地充了出去,麵容之中更是帶上了悲戚的神色拔高了聲音淒厲的像是唱大鼓戲一樣衝上了前,然後高聲喊道:“老夫人啊老夫人,你怎麽就能夠在她的麵前下跪呢,您可是祖母,她是您的孫女,你這一跪可不是要折煞了人麽!”
蘇氏的聲音高亢,她上了前領著丫鬟婆子好聲好氣地將段氏從地上扶了起來,蘇氏見段氏這一頭的汗水,她這心中也有些不忍心,急忙拿了帕子給蘇氏去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又見蘇氏整個人都已經幹渴無比,又指派了一個丫鬟趕緊去附近的涼茶攤頭上麵買了一碗涼茶來給段氏消消暑氣。這才一臉惱怒地迎上素問,“長生縣君好大的架子,就算你再怎麽不認自己是安家的人,這身上的血脈之中到底還是流著安家的血液。你就算是再怎麽樣也不該讓你的祖母在這裏跪了這麽久,你還長沒長心肝,你還顧不顧倫常!怎麽就能夠讓老夫人就一直在這裏跪著呢?!”
段氏由丫鬟端著那一碗沁涼的涼茶小心翼翼地喂著,段氏整個人已經口幹舌燥的厲害,如今好不容易接觸到這沁涼的茶水,她也顧不得自己應當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著才比較舒坦,她就像是曬得快死了的那一尾魚,好不容易接觸到了一點點甘霖之後,恨不得一口就將這些個茶水給吞了幹淨,段氏大口大口地喝著涼茶,這喝得太急,一下子梗住了氣,整個人又是在哪裏又捶胸又翻白眼的,惹得以楊媽媽為首的那些個仆婦不停地順著段氏的胸口和後背,生怕段氏在眼前這當口下一口氣沒喘勻直接斷了氣。
段氏聽著蘇氏說的那些個話,雖然心中對於蘇氏怎麽會這麽晚才來,累得她在這太陽底下曬了那麽久這事有些微詞,但蘇氏為她訓斥素問的那些個話倒是入得段氏的心,對於蘇氏的反感也就少了一些。
這遲來的熱鬧呼啦一下吸引了不少的人過來,一個一個圍得嚴嚴實實地看著如今這事態的發展,蘇氏那一番話有著博人同情的意味,圍觀的人瞧見段氏那一臉虛弱的神情也不免的有些心遊戚戚焉,這過結什麽的暫且不說,隻是讓一個這樣已經古稀的老人跪在門口這種事情的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看著素問的眼神多半都是帶了一些譴責的。
“蘇姨娘這話說的好笑,老夫人可是口口聲聲說著我同安家沒有半點的關係,現在又何來她是我的祖母呢?我同安家的關係,正如同安青雲他不過就是吃了一顆桃,將那桃核丟了出去,這丟出去的地兒還有些遠,等到十來年後,你們突然之間發現當初這丟掉的桃核已經長大了,結了一樹的果子,倒是要說成這桃樹是你們當年丟出去的那個桃核長大的?這天底下的便宜你們安家可真的算是占盡了呀!”素問冷笑了一聲,“不要的時候隨便一句話就打發了出去,有用處的時候又想著要回去了,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你們安家養的畜生,一個一個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還要忠心耿耿地對待你們,連示好都沒有就想著我朝你們搖尾乞憐?你們還是真是異想天開的厲害了。”
素問掃了那還蒼白了一張臉不停滴出著虛汗的段氏,她道:“又不是我要請安老夫人跪著的,她自個願意跪,跪多少時間同我有什麽幹係,我這還沒有嫌棄她擋了我這店門口已經算是不錯了,本想著安家已經破落如斯,需要一個老者出來乞討銀兩度日了,看到蘇姨娘你這般前呼後擁想來應當是我想錯了。那這三千兩黃金的診金可切莫別忘記了,若是拿不動,我派人上門去取就成。”
素問那一番話雖說是話粗理不粗的,很多人多少聽聞過這些個原本應該是家長裏短的事情,這無雙城如今傳的最熱鬧的不外乎是三件事情,一來是素問同安家的那些個說不清理還亂的事情,第二件是王丞相家的那個夫人餘氏同那野漢子在護國寺之中所做的那些個苟且事情,第三件就是今日一早才傳開的,王丞相的夫人餘氏上吊自殺。這三件事情可謂是津津樂道,原本是素問的事情鬧得最大,但是這人總是好風月好八卦的,傳著傳著,也就覺得這事也就不過是安家做的實在是太喪盡天良不地道而已,所以對於王丞相那綠帽事情和懸疑的自殺事件更加的有彩頭,所以素問這事倒顯得有些尋常不過了。但這有熱鬧一看的時候,這些個人自然也是不會放過的。
所以在素問說完那些個話的時候,他們一來是覺得素問的確有那個理在,當初自己不要,現在又想要了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不是等到哪天又想不要的時候就隨意地打發出去了麽,就算是對一條狗,到底也應該有幾分情感在的,安家那麽做實在是顯得太薄涼了一些。又聽到素問說三千兩黃金的診金的時候,眾人忍不住咂舌了,這診金天下有幾個人能夠付得出來的。
段氏好不容易喘順了那一口氣,又聽到素問所說的那些個話,她顫抖著一根手指指著素問的鼻子道:“我安家又怎麽會少了銀兩需要乞討銀兩度日的!”
段氏那話中氣不足,聽著倒是有幾分心虛的意味。
素問右手成拳頭捶了一下左手的手掌心,一派恍然大悟的神情,她道:“既然不是要錢,那就是要飯了!”素問一邊說著,一邊轉過了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挽歌,嬌嬌脆脆地叫了一聲,“挽歌,咱們這午膳還沒吃,這早膳可還有什麽剩下的,好歹安老夫人已經到了咱們門口了,好歹也施舍上一些,別是那麽的小氣。這不要錢光要飯的也不容易,這多實誠,要錢人不一定給,要飯多少家中還是有些殘羹剩飯的,安老夫人果真是見多識廣,有先見之明!”
挽歌聽了素問的話,他這嘴角微微一彎,道:“早上廚娘隻做了清粥小菜,多出來的早就已經給了旁的可憐人了已經沒有什麽剩下的了,安老夫人這時間來的實在是不湊巧過點了,要麽,再晚一些來,等吃過了午膳,多少還是有些剩下的。”
旁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剛剛段氏那跪地哭嚎的樣子還真的有幾分像是城門口,酒樓門口那些個喜歡抱著旁人的大腿大聲哭訴著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無知小孩的乞丐模樣,有些個膽大的直道段氏這討飯的也不會掐著點兒來的,一時之間,段氏想要營造出來自己可憐無比的氛圍被這些個哄笑鬧得散了。
段氏先是聽到素問說她是個要錢的如今又說她是要飯的,那一張老臉十分掛不住,她看著那些個嬉笑的人,氣的渾身發抖,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昏,那些個怨毒的話在她的口中醞釀著幾乎是要像岩漿一樣噴薄而出。但在那些話說出口之前,段氏想到了如今正躺在**動彈不得的安青雲,又忽地想起眼前這個幾乎讓她厭惡到死的女子就是救治她兒子的唯一的希望,素問是唯一的,而她的兒子也是唯一的。
段氏深吸了一口氣,她看向素問,眼睛裏頭盛滿了哀傷,她扯著素問的衣角,“我求你,我這個當祖母的人求你,救救你的父親吧,求你了,你要黃金,我給你,我傾家**產也會給你的。你要我認錯,我認,當年是我不好,是我要讓你父親把你丟掉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給你就是了,就請你一定要救了你的父親。”
段氏說著又是要盈盈拜倒,蘇氏含著淚扶著段氏怎麽的都是不讓她跪在素問的麵前的,蘇氏對著楊媽媽使了一個眼色,楊媽媽一下子上了前來,一把將虛弱的段氏給扶住,而蘇氏則是撲通一聲地跪在了素問的麵前,她道:“長生縣君,不,小姐,你就忍心一直這樣折騰老夫人麽,你要是要怪罪那就怪罪到我的頭上來好了,我一力承擔絕無半點的怨言。你高抬貴手吧……”
蘇氏哭的十分的淒厲,而她剛剛那一跪則是有著十成十的認真,這一下子下去的時候,發出了“咚”的一聲聲響,蘇氏跪在素問的麵前,“小姐你要了我的命吧,換了老爺那一條命吧!”
蘇氏一邊哭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著素問,她看到素問微微蹙著眉頭似乎是一副困擾的樣子,而周遭的人也已經開始有些求饒的聲響出來了,到底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必定是見不得這樣不平的事情的,而且素問也不至於會當著眾人的麵做出那種事情來,所以她應該是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的,而且自己這般做也能夠全了自己的名聲,她這般難道還算不得一個女子的典範?情深意重的代表?!
素問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蘇氏,她伸出了手,將蘇氏從地上拉拔了起來,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道:“蘇姨娘,你這麽做又是何必呢?!”
蘇氏順著素問的拉拔一下子起了身,她膝蓋骨疼的厲害,但心中卻還是有些歡喜的,到底自己和段氏這苦肉計還是有用處的,雖然這膝蓋是疼的厲害了,但總算是換來一個希望。
素問輕聲地道:“你們兩個人都年紀一把了,我要你們的命幹嘛呢,是殺了你們剖開身體研究你們的狼心狗肺呢,還是要把你們做成人棍丟在酒桶之中泡藥酒喝?你們兩人這些年做的怨毒的事情還算少麽,就算你們願意當人棍給我釀酒喝,我還得擔憂著釀出來的酒劇毒無比呢。”
蘇氏麵色一凝,她的歡喜瞬間凍結在眼內,素問這手一揮,鬆開了蘇氏,“行了行了,你們這兩人也就不用在我這麵前來演什麽戲了,你們不覺得累得慌,我看著也覺得膩的慌,寒磣得慌。”
段氏和蘇氏見素問這樣半點情麵也不留,卻還是被素問給一句話堵上了。
“對了,安家既然還沒有破落到那種程度,怎麽安老夫人離開那麽久的時間竟然是沒有一個半個的丫鬟婆子發現,這安家的人看起來也實在是慵懶的很了,趁著如今安家今時不同往日,也是應該開源節流了。不過,我看不是那丫鬟婆子沒有發現了,而是有些人想著當著別人的麵表現表現吧!”
素問在說這些個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勾勾地看著蘇氏,她可沒有忽視剛剛她在走出門的時候,這小巷口有著一道視線一直盯著她不放。而在她出門同段氏也不過就是說幾句話的功夫,那蘇氏就一下子冒了出來,如果是剛剛一路尋來的,這麵色上卻沒有半點的異狀,甚至連汗水都沒有一滴,那姿態就好像已經等在一旁許久了,就等著她出現的時候殺出來瞧著有什麽的好處可尋了。
段氏聽完素問的話,她的心中也咯噔一下,看著蘇氏的眼神也多半是帶了一些個懷疑的神色。段氏怎麽是能夠不懷疑的,雖然自己是厲聲警告了自己身邊的丫鬟還有張媽媽是不能跟來的,但依著跟著自己多年的張媽媽的心思又怎麽可能會真的半點也是不緊張的,勢必會通知了旁人來尋著自己,眼下安家已經沒有什麽能夠依靠的,張媽媽多半也會找了蘇氏。而自己剛剛在這裏又哭又鬧那麽長的時間,家中卻沒有一個人出現,但等到素問一出現的時候,就完全像是雨後春筍一般一個一個全部都冒了出來,這巧合實在是太巧合了一些,段氏聯係蘇氏這人平常的性格,這弄虛作假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現在也可能不是最後一次。
蘇氏張了張口,她看著素問道:“你別胡說八道!”
“我到底是不是胡說,蘇姨娘你這心中有數。”素問沉聲道,她看向段氏,麵容清冷,“你也別自詡我祖母了,我受不起,也不敢有你這樣的祖母。身體裏頭流著安家一半的鮮血,這是我這輩子覺得最惡心不過的事情了。你要我救安青雲,我這不也是救了,他現在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沒有半點的性命之憂。至於旁的,就算是你再付多少的診金,我都不會再為安青雲給診治了。因為多看他一眼,我都覺得惡心,無比的惡心。而且這做人是要有些骨氣的,你之前說沒有我這樣的孫女,我應了你。現在你又要說我是你的孫女,安老夫人,你這變來變去的,你就不覺得有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的麽,還是你是沒有主心骨的人,一根牆頭草?不過就算你是牆頭草,很對不起,我素問也不是由著你來靠的。”
段氏一張臉刷白刷白的,她指著素問,顫抖著一根手指,抖著聲道:“你怎麽能夠說出這樣無情無義的話來,你這樣還是一個人麽?”
素問輕笑一聲,她道:“大約這無情無義也是安家血脈裏頭有的,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安家的,自然也可能會沾染上無情無義,你也無需太過驚訝了吧。畢竟你不是從以前就開始這麽做的麽。至於我是不是人,這種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是一向都稱呼我為妖孽的麽?”
段氏泯滅了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看著素問,她還是那樣笑容如綻放的曇花一樣看著自己,那模樣,真是脫脫的一個妖孽。
可不是妖孽麽,段氏想著自己耍盡了手段,結果現在換的是什麽,不過就是一種羞辱罷了,這種羞辱是她終其一生都沒有得到過的,但自己每次被羞辱的時候,都是和素問相關的。
段氏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就不應該再糾纏下去了,但她卻還是帶著最後的一點希冀,她伸手去素問,最後拉住的也不過就是她那水洗天青色的衣袖的衣角而已,她死死地拽住,像是最後的一搏,“求你了,真的是求你了。”
此時此刻的段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傲慢也沒有了那些個不可一世,她幾乎是瀕臨崩潰了。她從來都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求著一個人,這是第一次,也是她人生到如今這個年紀的唯一一次。
素問慢慢地掰開段氏緊攥著她衣角不放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慢慢的,輕柔無比的,她看著段氏,臉上依舊帶著笑,聲音也依舊是那樣的清甜,她說:“太髒了。”
段氏感受著自己剛剛被素問拉開的手指,上頭似乎還沾染著素問手指的溫度,冰涼徹骨,比她的言語更甚。她覺得太髒了,也不知道她最後覺得髒的是是她這一雙手,還是因為安家。
段氏一下子像是蒼老了無數歲一般,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已經到了如斯地步了,她還能夠有什麽所求的,根本已經什麽都不用再求了。
段氏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兩步,然後這雙腿一軟,一下子倒了下去,索性身後有著一個丫鬟墊底這才沒有一頭載到地上去。
丫鬟婆子一下子尖叫起來,蘇氏見到這樣的情況,她這心底之中也有些著急,她匆匆忙忙地想要上前去看,卻見素問攔在了她的麵前,素問這神情是有些似笑非笑的,她看著蘇氏道:“蘇姨娘你擔心個什麽,要是老夫人病重了,如今俺家當家做主的也就隻有你一人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蘇氏麵色一凝,她很想訓斥上幾句,但心中卻是對素問剛剛所說的話從心底之中就是有些認同的,如今安青雲那個樣子,而段氏一旦病在**,整個安家可謂是群龍無首,自己最有資質,以前又是當家管事的對於府中上上下下的那些個事情也是清楚到不行,這個時候也應該是她表現的時候了。
她得趁著這個機會將安家的實權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方好,不然等到段氏再生龍活虎起來,又或者是莫氏想要占著這個便宜回到安家來,她就真的沒有半點的好處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她也隻能將所有的權力交托到身為正妻的莫氏手上,到時候子自己是要吃香的還是吃素的,那可都在莫氏的手上拿捏著了。
“所以,蘇姨娘你應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你現在又怎麽能夠有這樣重新上位的機會?”素問對著蘇氏道,“記得將我的診金送來給我,否則,你知道的,我隨時都有可能將你從哪個位子上拉下來。蘇姨娘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應該要怎麽做的是不是?!”
蘇氏聽出了素問口中那些個威脅的意思,三千兩黃金不是一筆小數目,但安家之中也不是沒有這麽一筆數目,蘇氏隻是覺得有些心疼,一想到這三千兩黃金要送到素問的手上的時候,蘇氏就打從心尖上就有些開始顫抖起來。可相比較這些個黃金,蘇氏隻覺得自己最害怕的還是素問和莫氏可能會回到安家去這個訊息,而剛剛素問說出口的話也已經充分表明了這一點,如果她不給黃金,隻怕素問這人真的什麽都是幹的出來的。
“不過就是三千兩黃金罷了,小心砸死你!”蘇氏有些憤憤然地地道了一聲,她急急忙忙上了前,去看著段氏到底如何了。
素問一聲輕笑,“我就等著蘇姨娘你。”且看看,到最後的是你死還是我死。
素問也懶得理會那喧鬧,她直接回了浮雲小築,將那些個鬧騰的聲音全部都關在外頭,這樣的人,素問想,自己又怎麽可能會是同他們是一家人呢,這實在是太鬧心了。
午膳之前,素問寫了一張單子讓挽歌拿了去給肅王府交托給容辭。容辭這人,中毒時間太長,中毒又實在太深,如今已經侵入五髒六腑了,要想要能夠成功將那已經紮根在血脈之中的毒術一次性清除出來,首先還是應當先將他稍微養的壯實一點,免得到時候,她這藥還沒有下,容辭就已經承受不住那幾乎是刮骨療毒一般的痛楚而在她的手上一命嗚呼了,到時候他死了不要緊,她這招牌可就被壞了。所以素問下了一些個單子,上頭有一些食療藥療,吃上一段時日,應該能夠將他養的不會像是現在隻剩下一副皮囊包裹著骷髏架子一般的模樣了,等到那個時候再進行去毒會比較勝算大一些。
挽歌回來的時候,倒是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段氏中風了,現在也已經同安青雲一般癱倒在**半點也動彈不得了,那舌頭和打了卷似的,一句話說的含含糊糊的,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說些什麽,整個安家如今已經可算是愁雲慘霧了。
素問在聽到段氏中風的時候,她也沒有什麽意外的,段氏這人養尊處優的,人這年紀大了一些之後,多多少少會有些個毛病,有中風這種事情也算正常不過了,段氏這人,一向卑睨著人慣了,如今也可算是報應了。
“如今這無雙城裏頭應該是在傳,我是如何氣死了自己的祖母吧?”素問輕笑著問道,剛剛在門口人多,這人多嘴雜,就算是和她沒有什麽關係也是要和她扯上關係的,傳言隻會越傳越瘋狂哪裏還會有幾分真實可言。“其實,離氣死還是差一些的,”素問撐著下巴,看著挽歌道,“那慈安師太可有什麽消息了?”
挽歌點了點頭,“那慈安師太自從‘雲遊’至今已經快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據丐幫打聽來的消息說,如今的慈安師太正在回無雙城,大約再過七八日就會到了。”
天下間最消息靈通的就是丐幫弟子,不管是那個城鎮都會有著他們的身影,而他們之間彼此交流又有著獨特的訊息,且快捷。這天下間如果要尋人的話,找丐幫弟子打探是最靠譜的,隻是丐幫之中打探人這種事情收取的費用還真是不低,挽歌也是在沒有想到,以前那些個以天為被地為廬的丐幫子弟如今倒是有著不少的生意頭腦,倒是知道如何賺取銀兩的了。
素問再給付那五百兩黃金的時候倒是眉頭都沒有皺一皺,如今聽到那慈安師太很快就要到無雙城的時候,素問也終於是覺得自己那五百兩的黃金總算是花的有些價值了,隻有人全都到齊了,這才會有精彩的好戲,段氏那種又哭又鬧的不過就是一些個小把戲而已,哪裏能夠同她相比的。
“你且盯著,等到慈安回到無雙城之後,第一時間就帶了她來,否則隻怕有些人是要搶在咱們的麵前殺人滅口了。”素問叮囑了挽歌一聲,她可絕對不允許她所構架的大戲一下子就這樣子付諸東流了。
“是。”挽歌應了一聲,既然姑娘這樣交托了,挽歌自然是要將事情辦妥的,他微微抬眼看向素問,道,“姑娘就打算那樣放過蘇氏了?”
挽歌看今天素問對蘇氏的態度,那似乎和平常有異,今天她看起來是十分的溫和,竟然沒有對蘇氏做出一些個教訓,挽歌還以為依照素問的性子,她應該是不會放過蘇氏那人才對。原本如今現在的安家是素問和莫氏還有安晉琪回去最好不過的時間了,安青雲重傷不能起身,莫氏中風,身為當家主母的莫氏和嫡子嫡女回到安家接手那些東西是再正常也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了,可現在素問半點也沒有想要回到安家的打算,甚至於她還提點了蘇氏。
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姑娘睚眥必報的性格了!挽歌在心中這樣想著,難不成姑娘也會那樣菩薩心腸不成,還是覺得安家受了這樣的教訓已經足夠了?!
素問聽到挽歌的問話,她抬起了頭來,朝著挽歌露齒一笑道:“挽歌,你果真還是太嫩了!”
要她放過蘇氏?這麽可能!天塌了她都不會這麽做的,她隻是在等著最適當的時機做出反擊才是,就讓蘇氏掌權幾日,讓她覺得自己還能夠掌握住眼前這一切好了。
丫鬟在門扉上輕輕地扣了一扣,得到素問的示意之後,她方才走進了門來,低垂著頭看著素問道:“姑娘,有人送了一大箱的金子來。”
丫鬟在說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聲音之中微微帶了幾分顫抖,那是因為激動,想她在家的時候能夠見到銀子已經是不錯的事情了,素問給的月錢不低,每個月她們這些個丫鬟到手也有二兩銀子,若是素問心情好的時候也是會賞給她們一些銀兩,這般算下來,一個月也是有三四兩的銀子,比別的府上的丫鬟都是要月錢高的。但是自打進了這浮雲小築之中,那些個銀子已經沒有什麽稀罕的了,因為她們時常可是能夠瞧見金光燦燦的金子的,偶爾姑娘還會賞賜上幾顆金裸子。但剛剛瞧見那一大箱子的金子的時候,丫鬟們還是有些驚訝到了。
“哦?誰送來的?”素問問著那丫鬟,心想蘇氏果真是急不可耐的,巴巴地就把金子送了過來好想堵住了她的嘴,好讓她不再踏進安家,她也方便在安家作威作福了吧。
“是……是長樂侯府上送來的三千兩金子,說是想請姑娘去問診。”丫鬟道。
素問聽著丫鬟的話,想了想自己聽到的長樂侯三個字,她想一想之後才想到了一個人,這簽下賣身條約的姚子期不就是長樂侯上的小侯爺麽。
“看誰的病?”素問又問道。
“那些個人說,是小侯爺得了怪病,太醫們都是診治不好,小侯爺半點也是不讓太醫們近身,所以這才來請了姑娘。”丫鬟又道。
素問想到那素有“無雙城小霸王”之稱的姚子期,她這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來,這有人上趕著巴巴地來給她送了銀子,素問自然是不介意的,再說,那姚子期還欠著她金子呢,也應該是時候叫他還上一還了。
素問放下了手中的筆,站了身道,“我去看看,挽歌你不是說咱們這藥鋪開了還缺人手麽,這長工如今可是有了。你把那賣身契給我拿來。”
挽歌低低地應了一聲,他看著素問那隻差是在臉上寫上奸詐兩個字的素問,他側身站在一旁,心想著,也算是那小侯爺倒黴這賣身契簽在素問的手上,隻怕素問不壓榨出一層血肉來是不會罷休的。
挽歌這般想著還是乖乖地拿出了當日姚子期簽下的那一份契約書遞到素問的手上,素問看了幾眼,小心翼翼地將這一份賣身契折疊妥當,塞進了自己的袖口裏頭確保不會掉下之後她方才背著自己那幾乎不怎麽離身的竹箱子出了門。
在前頭的鋪子裏頭,長樂侯府上的幾個小廝正在廳中候著素問的到來,見到素問出來之後方才又畢恭畢敬地將素問迎上了門口停著的一頂轎子之中,抬著素問直接往著長樂侯府上去。
說起這長樂侯,主上還是禦賜的外姓王爺,隻是越國之中是有規定的,這外姓王爺的王位雖是有著繼承的權力,但三代之後便是往下掉一階,到長樂侯的時候,剛好是三代之後,所以這王爺遞減成了侯爺,不過當年這長樂王爺也不用過就是一個閑散的王爺,手上無什麽兵權和實權,所以到了長樂侯姚開複的手上也就保留著侯爺的尊榮和俸銀,在朝堂上有著一處不算是太過紮眼也不算是太過平靜的地方站著,姚開複倒也沒有什麽往上爬的野心,所以在仕途上也沒有怎麽用心,守著良田美頃手上有一些個別的營生,倒也算是應了封位——長樂二字。到四十多歲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有著三個女兒,本就已經沒了什麽旁的心思,卻不想在這不惑的年紀的時候,同樣已經年紀一把的侯爺夫人竟然是有孕了,這老蚌生珠,得了姚子期這麽一個矜貴的兒子,那個時候最小的那個女兒也已經嫁人生了和已經兩歲的兒子了,結果他就是在一群年長的姐姐姐夫還有一群年長的外甥的關愛下長大的,因為太不容易,所以有些什麽事情的時候,這長樂侯府上總是要雞飛狗跳一陣。
自打上一次在花樓之中所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姚子期回到府中整個悶悶不樂,也不知道是被魘住了還是嚇破了膽子,連著發了幾天的高燒,卻又是怎麽都不肯讓那些個太醫們給他整治的,府上的人一貫是寵壞了,半點也拿他沒有法子。眼見姚子期一日比一日虛弱,一個一個都急紅了眼睛,最後也不知道是素問的醫術響亮還是她的名聲太響亮,老侯爺覺著素問能夠治好舒太妃的,自然也是能夠救治好他這唯一的兒子的,一打聽到素問已經從護國寺之中回到城裏來了,二話不說就讓人抬了三千兩的黃金去求醫去了。
所以素問在一踏進長樂侯的大門的時候,就瞧見在這門口站了一溜的男女,這一個一個有三四十歲的,也有二十多歲的,一個一個都是眼巴巴地朝著她看著,這最前頭的則是一個穿著暗色花紋的頭發花白的老者。
“長生縣君?”那老者上前了幾步細細地看了看素問,忽然地他這老淚刷一下地就流了下來,他雙手拱拳朝著素問行了一個禮,道,“還請長生縣君救救我兒。”
“……”素問實在是受不住這樣大年紀的人朝著自己行禮,又是這樣哭的老淚縱橫的,她急忙上前扶了一下,道,“長樂侯別急,我先看看小侯爺再說,你看怎麽樣?”
這長樂侯姚開複比之段氏那自然是看起來要和藹的多了,否則素問也不會不敢受他這樣的一個禮數,要是段氏,就算是在素問的麵前折斷了腰跪斷了腿素問都不會想著要多看她一眼。
姚開複聽到素問這麽說,他急急忙忙地領著素問往著姚子期的廂房而去,這身後自然是跟著那剛剛站在門口的那一堆男女,轉了花園,在姚家最好的地段的那一個院落就是姚子期的,姚開複領著素問腳步不停,他現在心中最擔憂的就是自己那個兒子,也已經顧不得素問是一個女子,領著她貿貿然地進了男子的院落多半是有些個不合禮儀的,哪怕素問是一個醫者。
素問原本就不在意這種東西,她跟著姚開複走著,直到姚開複推開了院落的房門,對著素問道:“我兒就在裏頭。”
素問伸手將房門敞開,她走入了一些,瞧見了那富麗堂皇的雕花床,然後又看了一眼半靠在床頭的那個人,素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靠在床頭的姚子期瞧見素問進來,他這又羞又怒的,忍不住開口喊道:“不許笑!”
隻是姚子期這幾日病得厲害,聲音虛弱無比,這一聲責罵倒是有些像是害羞的膠嗔了。
素問看著姚子期,落到他披散的長發,身上的女裝,耳環項鏈手指上的丹蔻一類,她臉上的笑意更濃,她道:“果真是好一位美嬌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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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騷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