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是我無意間發現的。”
江珩席地而坐,雙手撐著身後的地麵,將湖光月色盡收眼底。
“有時來狩獵,我時常會來這坐一會,清淨。”
身邊之人靜悄悄不知在想什麽,輕柔的呼吸聲隱匿在微風中。
江珩挺起身子曲起一條腿,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頂著下頜,轉頭看她。
月光似乎在她身上撒下了清淩淩的星光,昏暗的夜也藏不住她。
“上次的事,”
上次的事,他太急功近利,反倒讓她想要保持距離。
江珩想要澄清,接著說:“上次的事,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情不能自己。”
“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想法,你別誤會,我不是要你回應什麽,隻是,抱歉。”
“什麽事,我忘了。”南箏不敢回頭。
那一抹炙熱的目光,灼得她耳朵發燙,微微側頭到另一邊。
“哈哈哈……”江珩展顏,“無事,無事。”
“你剛才在營帳裏是不是很無聊?”
南箏別著臉,輕聲嗯了一聲。
“這是不是很美?”
“嗯。”
江珩突然生出逗她的心思,“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嗯?”南箏瞪著眼回頭。
他似乎是要將這個問題貫徹到底,一隻手撐在粗糙的土地上,探身過去,“喜歡,還是不喜歡?”
四目相對間光影交錯,江珩溫熱的呼吸拍打在她抱著膝蓋的手臂上,一息重過一息,撩人心弦。
南箏眨了眨眼,“……不討厭。”
“不討厭就是喜歡。”江珩揚唇,身子收了回來,視線卻還在她身上。
喜歡嗎?
南箏心裏這麽問自己,不自在地回過頭,“皇上為何會要我來?”
“不知道,父皇身汲高位,豈能容人肆意猜測。”
江珩也將頭回正,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父皇身體大不如前了。”
每次去給父皇請安,隔著門窗都能聽見他連連不斷的咳嗽。
談話的時間稍長,皇帝便憋得麵紅耳赤,是不想讓江珩看出來。
他現在最著急的,便是江珩的婚事。
皇帝聽著內官的稟報,眼睛拉著眼尾的皺紋彎出一個弧度。
送去他宮中的女子,每次照收轉頭就給人安排出去。
選秀一推再推,還擔心他是有什麽惡癖。
原來隻是不合口。
顧鶴翔鎮守邊關十餘載,位高權重,若是江珩娶了顧南箏,也算是解了心頭的一大難題。
如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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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年事已高,便帶著同行妃子和眾王公大臣坐在席座上。
春蒐的意義不過是看誰能博得頭彩,這些王孫大臣的公子哥心裏都清楚。
頭彩是太子的,也隻能是太子的。
江珩策馬而出,身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密林中。
這般少年輕狂的模樣,倒真讓人聯想不到他昨日多愁善感之容。
南箏卻看見了,真真切切看見他眼裏的愁絲。
思緒飄遠之際,耳邊響起內侍的傳喚,“顧姑娘,皇上傳您過去一趟。”
南箏頷首,“有勞公公。”
皇帝身旁不遠處,坐著柳如煙,方才便頻頻朝她張望。
南箏此生都不願與她再有交集,遂視而不見,步子越過她。
“臣女拜見皇上。”
“快起,賜座。”皇帝低沉的聲音還未落,便有宮人搬來凳子。
“朕知你自幼習武,不知狩獵技藝如何?”皇帝的語氣就如同一個普通長輩話家常一般。
南箏直言,“臣女馬騎得不錯,不過甚少狩獵,想來應是技藝不精。”
“精不精進去獵上一圈不就知道了。”皇帝捋著胡子笑,嘴角剛揚上去,出來的確是劇烈的咳嗽聲。
候著的太醫忙拎著藥箱上前,皇帝擺手。
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已是藥石罔效了。
南箏端起案幾上的熱茶,猶豫了一下,垂頭雙手奉上。
皇帝微怔,接過茶盞,笑道:“好,好,咳咳咳!”
茶水四散,洇濕了龍袍。
南箏不禁想起昨日江珩那副多愁善感之態,莫名心疼。
皇帝一手捂著嘴咳,另一隻手將茶盞放置在桌上,揚手艱難道:“去吧,同他們一起。”
圉官牽來一匹棕紅寶馬,南箏朝皇帝福了福身,翻身上馬。
身後皇帝內侍大喊,“往西邊去,獵物多。”
西邊,江珩去的方向。
南箏進了林子就往南邊跑,南邊樹林較為稀疏,這場遊戲本就是那群王孫公子之間的博弈,她可不想參與其中。
將馬栓在坡下草更茂密的地方吃草,她找了個草地繁茂的地方坐上一會,等他們差不多了,再回去。
陽光掰開枝葉照射下來,南箏挪了挪屁股,聽著風聲躺下來。
身後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南箏以為是哪個路過的動物,沒起身。
聲響越來越靠近,分明是腳踩在枯枝亂葉上的聲音,南箏猛地起身朝後看去。
“嘖,你怎麽起來了,還想嚇你一下呢。”江珩一臉無趣道。
南箏:“你馬呢?”
“喏。”江珩指著不遠處,“栓那了。”
“不是我說啊,你可真是個會享受的,跑這裏來躺著。”
江珩自顧自坐在到她身邊,旁若無人地躺下。
南箏又往旁邊挪了挪,“你不也一樣是個會清閑的,不好好在西邊狩獵,跑這來幹嘛?”
“我是太子。”江珩笑了,那一笑不知是嘲諷還是得意,“何須自己動手?”
身為太子,他沒有朋友,卻處處是朋友。
有的是替他打好了送到麵前的人,所謂的比賽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你也躺下,這又沒有別人,你就別拘著了。”江珩拍了拍旁邊的草地,而後將手枕在頭下,一臉愜意。
南箏猶豫片刻,躺了下來,雙手疊放在腰間。
微風縷縷,攜著幾片落葉吹過來,清爽宜人。
南箏隻覺得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被江珩晃醒,“噓。”
“再找找,馬在這,人肯定在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