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2遭遇埋伏
到了地方,青舒下了馬車,見周伯彥正翻身下馬,眼中閃過疑惑,“你跟著我幹什麽?”
周伯彥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有跟著你嗎?”
青舒撇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往前走過去,走走停停地看男人們拆除著燒毀的殘垣斷牆。
正在盯工的古元河看到青舒一行人,高一腳、低一腳地踩著一地的殘破物件迎上來,“小姐,這邊亂,容易傷著,不要往裏去。”
青舒便停步,“大概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清理幹淨?”
古元河答道,“天黑前定能清理幹淨。柳師傅說地下已沒有凍層,隻要府裏挑好了吉日子,他便隨時可以帶著手下工匠們破土動工。”
破土動工是大事,必須要請風水大師看日子。不僅這一樣,上梁也要看日子,等到鋪子建好裝修好,開業的時候也要看日子。總之,在古人眼裏,算得大事的都必須看日子,以期有個好兆頭,往後事事如意、事事大吉。
古強很重視,今日會親自過去找大師看日子。估計下午就會有準信兒。
青舒又看了一會兒,回到馬車上,吩咐李大郎去莊子上。
背著手站在路邊的周伯彥見了,走過去抓了韁繩上馬,帶著六名身穿黑色錦衣的護衛跟上。
顧石頭很是不解,搔了搔頭湊過去說話,“公子,您幹嘛跟著古小姐?”
周伯彥二話不說拿馬鞭抽他。
顧石頭哇地大叫一聲,身體後仰,才勉強躲過甩來的馬鞭。等他抱著頭坐正身體,那六名錦衣護衛紛紛送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越過了他。
顧石頭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嘴裏嘀咕了一句“最近公子脾氣變壞了”,無精打采地催馬跟上走遠的隊伍。
出鎮子的時候,路邊分散地蹲著幾個莊戶人打扮的漢子。周伯彥與護衛們目不斜視地過去了。走在最後頭的顧石頭卻左右張望著,無意間與一個漢子偷覷他們的目光對上,他咦了一聲,多看了那漢子幾眼。卻見那漢子低了頭,不再看他們。
顧石頭越想越覺得不對,但又不敢去和自家公子說話,於是和一名護衛搭話,“你覺不覺得剛剛在鎮門口蹲的幾個漢子看人的眼神很可疑?”
那護衛胡亂嗯了一聲。
顧石頭覺得找到了知己,表現的相當高興,“既然是咱們倆發現不對的,那咱們倆回去抓住他們審問一番,若他們是衝著公子來的,那咱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如果是誤會,那更好。”
那護衛突然又開始同情起彥公子來,身邊有這麽一個不能安生的傻小子,彥公子真不容易。護衛帶著這樣的想法,默默地繼續趕路,連個“嗯”都不給了,懶得再搭理顧石頭。
顧石頭鬱悶,垂頭喪氣地跟在隊伍的最後頭。
過了半個多時辰,到達經常走的木板橋時,李大郎籲的一聲將馬車停下。
小娟自馬車內探了頭出來,“怎麽回事?”
李大郎沉聲回道:“前邊的木橋壞了,過不去。”
周伯彥催馬上前,走近木橋看了看,目光一黯。這時有一名護衛下馬,走上前去轉圈兒看了看,走回周伯彥身邊低聲回道,“公子,是有人故意破壞,用斧子砍斷的。”
周伯彥看向李大郎,“還有哪條路通向田莊?”
李大郎一指東邊光禿禿的樹林,“可以從那林子裏穿過去,中間有一條通一輛馬車的路,就是有些繞遠。”
周伯彥環視周圍一圈兒,“走吧,就走那邊。”
三個護衛在前,三個護衛在後,周伯彥跟在車的一側,一隊人不緊不慢地改道走穿過林子的路。意外的是,他們無驚無險地出了林子,沒有任何異樣。
田地間,農人們三三倆倆地在忙活,有刨高粱茬子、苞穀茬子的,有種春小麥的,總之,農人一年的活計開始了。
臨近屬於古府的田莊時,遠遠便能看到十幾二十個人在地裏熱火朝天地幹活。有撒農家肥的,有趕著黃牛跟在後頭扶犁翻地的,有撒麥種的,有拉了橫木跟在後頭淺埋麥種的……
到了近前,青舒叫停了馬車,下了車站在地頭兒看莊子裏人幹活兒。
很快犁地的黃牛到了青舒他們近前,大家這才看到黃牛拉的犁非常特別。農人的犁隻有兩樣,就是下邊的犁頭分深翻的大犁頭和淺翻的小犁頭,而且除了犁頭部分,其它部分基本都是木頭的,一走一過犁出來的都是一壟一壟的。
古府莊子上用的這個犁,除了扶手是木頭的,其它部分基本都是鐵鑄的,而且橫向大概有一米左右長,下頭的犁頭不是一個,而是八個,個個不大,比那平常淺翻的小犁頭還要小。
出了地頭,扶犁的吳管事將黃牛停下來休息,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翻出的並排緊湊的八個淺壟,一臉喜色地道:“小姐,這犁絕對是種麥子的好手。”
青舒臉上也帶了喜色,“你覺得深淺度如何?麥苗容易出嗎?”
“正好。就是黃牛拉的累了些。”吳管事一臉心疼地過去拍了拍黃牛的脖子。
青舒笑,“你可以稍微改裝一下,將這犁變成能套兩頭牛的犁不就成了!”
聽了這話,吳管事一臉豁然,“還是小姐想的周到,等晚上收工了,小的立馬拉上犁找鐵匠弄。”
後邊跟著點麥種的八個人出了地頭,向青舒見禮。
這時候,周伯彥走過來,不住地打量犁和犁出的淺壟,“這是專門用來種麥子的犁?”
青舒已經轉過身去了,吳管事便負責答了,“是的,彥公子。”
周伯彥看著已經種下一大片的麥地,“你們哪兒買的?”
吳管事頗有點驕傲地道:“沒的買,是小姐弄出來的。”
“嗯?”周伯彥以為聽錯,看了眼正背對他和兩個點種子的漢子說話的青舒。
吳管事可高興著呢,“小姐看農書想出來的,我們找了鐵匠鋪打,第一次打出來的試用一下覺得不對,重又改打,反複打了四五次,最後成了。彥公子你看,這還不到中午的時候,我們就種完了別人要種兩天的麥子。”
周伯彥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再打一個出來,給我留著。”
吳管事立刻不敢說話了,看向青舒的方向。
青舒轉過身來,沒好氣地對周伯彥說道:“你討不討厭?怎麽哪兒都有你?你又不種地,你覬覦我的犁幹什麽?”
周伯彥一下想起她愛銀子一事,“我拿銀子買。”
青舒一口拒絕,“不賣。”她一早讓吳管事和鐵匠鋪的談好了,這犁打出來,全部拉到錦陽城一年一度的春耕會上,要高價賣出。賣不出去也沒關係,拉回來存上。到了來年,不信沒人來買。
眼見氣氛不對,吳管事也不讓黃牛歇了,趕著黃牛掉頭,再次扶好犁進地裏幹活兒了。
周伯彥往旁邊走了幾步,看著青舒說,“過來,借一步說話。”
青舒很不喜歡他的口氣,有點高高在上命令人的味道,“沒什麽可說的,不賣就是不賣。”
周伯彥覺得好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像鬧脾氣的小孩子。”
“那又如何?”說罷,青舒招呼小娟上車,她還要去看麥子長多高了,才不想跟他站在這裏鬥嘴,那感覺很奇怪。
等到了地方,小娟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小姐,它……它……這也太快了。”
青舒盯著長勢喜人的麥子,笑眯了眼。雖然相對而言麥苗稀了點,但在不影響過去那種正常耕作的情況下,還能有額外的收獲,已經很好了。等這十畝的麥子成熟了,說不準能接上一茬苞穀。如此一來,這十畝的麥子可不就是額外的收獲嘛。
周伯彥已經走進地裏,若有所思地盯著這一片綠油油的麥苗。
青舒微皺眉頭,“別告訴我,你又在打我麥子的主意了。”
周伯彥既不反駁,也不承認,一臉嚴肅地問她,“不會耽誤下一茬兒的莊稼嗎?會不會得不償失?”
青舒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怔了怔,如實告知,“不清楚,等到它收獲的時候才知道結果。不過,依我估計,至少能接上一茬兒的豆子吧。”
周伯彥聽了,沿著麥地往裏走,突然在一處蹲下,大手撥拉著麥苗,然後衝青舒大手一揮,“過來一下。”
青舒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不妥的地方,走了過去,微彎了腰看向他撥拉開的地方,“怎麽了?”
周伯彥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她後頭,見沒別人跟來,壓低聲音說話,“想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你這麥子早晚會引來京中司農寺的人。”
青舒的動作有片刻的凝滯,心緒微亂。以前她相信至少今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現在不信了,因為錦陽城有個蕭家。自公開結怨那日起,蕭家會時刻注意她的動向,自然會發現她莊子上不同尋常的麥田。“司農寺有蕭家的人?”
周伯彥依然蹲在地上,不曾起身,“可否聽我一勸。”
“嗯?”
“被司農寺先一步注意到,你很被動。相反,你主動讓聖上注意到,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你。”
青舒感覺心裏堵的厲害,問的艱難,“讓聖上注意到,要怎麽做?”真的感覺很憋屈,隻不過想好好種個地而已,卻也這麽難。但話又說回來,任何時候、任何時代,小人物總會遇到這樣的憋屈事,太過在意、太過惱怒,傷心傷肺的隻有自己,絕對不會是別人。
“若是你沒意見,寫一份詳細的耕作書出來,一份交給陳知府,一份交給禦史。他們二人不會藏私,會擬折子連同你的耕作書一起上報給朝廷。到時,誰也搶不走你的功勞。”
青舒深吸一口氣,“若是到最後收成不好,上邊怪罪下來怎麽辦?”
“隻要不是顆粒無收,沒人會怪罪你,隻會嘉獎你。陳知府那邊,你親自去遞耕作書。禦史的那份,你直接給我……或者交給古瑞星均可。即便你顆粒無收,可你種出早麥是事實,再差,也隻是無功無過罷了,沒什麽可害怕的。”
青舒霍地轉身,往回走。
“你要為青陽的將來鋪路,不是嗎?青陽若走仕途,你現在所要做的,對他而言有莫大的助力。”
青舒停步,慢慢轉過臉,臉上寫滿無奈,還有自嘲,“你這人,果然很討厭。”
周伯彥怔了怔,站起來,拍了拍袍角沾的土,淡淡地道:“是嗎?”
“我也勸你一句。即便你能看穿姑娘家的心事,也別當著那姑娘的麵說出來。如若不然,沒一個姑娘敢喜歡你,你這輩子都別想討到娘子。”青舒很是怨念地在心裏追加一句:祝你一輩子都討不到老婆,一輩子都打光棍兒,討厭鬼。
周伯彥的嘴角牽起奇怪的弧度,“多謝忠告。”
青舒心煩意亂地往地頭兒走去。本想種上幾年攢些銀錢出來的,沒想到還沒見到果實就得將耕作法獻出去,感覺很窩火。
“你的那把犁我收下了,就當是替你出謀劃策的謝禮了。”周伯彥自她身後說道。
青舒心裏那火開始騰騰往上竄,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那是要獻上去的,沒你什麽事兒。”回到地頭兒,她說了聲回府,便一臉鬱色地鑽進馬車裏。
看著古府馬車掉頭走,顧石頭迎上周伯彥,“公子,古小姐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公子又氣古小姐了?”
周伯彥推開顧石頭,“再多嘴多舌的,直接拔了你舌頭。”
顧石頭一捂嘴,暗暗警告自己:最近公子脾氣不是很好,人也變得很古怪,千萬千萬不能惹,更不能說錯一個字。
回去的時候,再次經過那繞道而走的樹林,突然,棲息在樹上的數十隻鳥驚飛,一陣淩亂的沙沙的腳步聲自後方急速逼近他們。
護衛們拔了配刀大喝出聲,“什麽人?”
數十個手拿刀劍的莽漢一臉煞氣地衝上來,揮刀便砍。
六名護衛騎馬迎戰,顧石頭喊了聲“公子快走”,抽出掛在馬鞍上的大刀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李大郎揮了鞭子催促馬兒快跑,不料鏗的一聲,在馬嘶聲中,右邊的車輪陷入陷阱之中,眼看車身就要翻了。李大郎當機立斷,嘴裏喊著“小娟,快扒住左邊車壁”的時候,一手扒住了左車壁的棱角,一手抽出了藏在坐墊底下的砍柴刀別到腰間,然後身體慢慢往左挪,最後坐在傾斜的左車緣上,希望借助身體的重量來稍微找一下平衡,為車內的人爭取時間。
這時候跟車的丁家寶、韋鐵錘和康栓柱已經跑到了車右側,用肩膀頂住了傾斜的車體,喊著小姐快下車。
而車裏,小娟一手扒住左車窗的棱,另一隻手伸向撞到右車壁上的青舒,“小姐,奴婢拉您到這邊來,快。”
青舒忍著右臂的疼痛,忍著暈眩感,將左手伸向小娟。
小娟握緊青舒的手,使勁拽。
青舒借著小娟的力量,努力往左邊挪。
顧石頭急的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周伯彥吩咐他,“幫李大郎穩住馬。”
顧石頭趕緊過去問李大郎自己該如何做。
周伯彥下了馬,將馬車門弄開,看到青舒和小娟都移到了左邊扒著車窗,他便伸手向青舒,“過來,把手給我。”
青舒卻扯了小娟要一起爬過來。小娟搖頭,“小姐,您不用管奴婢,隻要您安全出去,奴婢自己便能跳出去。”
周伯彥向丁家寶幾人喊了一句頂住了,探了半個身子進車內,伸長了胳膊一把抓住了青舒的右手腕往外拖人。
青舒痛的嘶了一聲,之後咬緊牙關忍著,借著他的力量緊貼在車壁上往車門方向挪。
周伯彥意識到不對,“怎麽了?”
後邊的打鬥那麽激烈,青舒這時候自然知道自己不好添亂,便搖頭,伸了左手出來抓住周伯彥的袖子,借著他的力道往他的方向爬,很快便到了他跟前。
周伯彥也顧不得避諱,把她抱出了馬車,然後放到自己的馬跟前,“上馬”。
青舒用左手扶了周伯彥的肩頭,爬上他的馬,坐穩,然後急切地回頭看小娟,卻見小娟正往外爬,顧石頭已經過去幫小娟了。
青舒正緊張地盯著,視線卻被擋住。原來是周伯彥上馬了,正一手牽韁繩,一手扶在了她的腰上。她現在無心理會這些,往外探了身子看,直到小娟安全著地才鬆了口氣。
這時候隻聽李大郎吆喝了一句三,套車的馬長嘶一聲脫離了套索,馬車向右翻倒在地上。
青舒的臉一白。
隻聽周伯彥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你的人沒事,放心吧!”
這時候丁家寶幾個走了過來,“小姐,沒事,快走。”
青舒差點落淚,“沒事就好。”
周伯彥命令起來,“李大郎,上馬。”“石頭,將小娟帶上。”
顧石頭搔了搔頭,接過自己的大刀,“那個,你先踩著我的腳,我扯你上來吧!”說著伸了一隻手給馬下的小娟。
小娟愣了愣。
青舒發話了,“別磨蹭了,動作快點,逃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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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到通知,明天要停電一天,我哭。今晚不睡了,要通宵碼明天的章節。這悲催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