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0可憐可恨

蘭林子與張師傅之間,張師傅與張娘子之間,是日日火藥味十足。如此焦灼了幾日,鋪子裏幾日沒能賣上包子。而張師傅自己無法下床,身上的傷又重,媳婦又不聽自己的,他氣的吃不下飯、喝不進藥,身子越來越差。

張師傅怕耽誤東家的生意,又不想把餡料的調製法透給蘭林子,便把大毛叫到身邊,讓大毛發誓絕對不會透給任何人,這才教大毛調製法,並告訴大毛一些保密技巧。他如此謹慎,是怕蘭林子根據用去的材料摸到調製法的重點。

有張師傅從旁指導,一次又一次地試,大毛整整練了兩日才得到張師傅的許可,匆促地接下了張師傅調配餡料的位子。他還根據張師傅的指示,每次調配餡料都是關緊門窗,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每次調出來的餡兒還要先拿給張師傅過目。

剛開始的那兩日有幾個客人說古記的包子味道不如從前,第三日基本沒人再如此提了。對此,張娘子表現的比張師傅還要激動。她覺得一家人有了新的倚仗,蘭林子趕不走他們一家。再說她先前極力討好蘭林子,可蘭林子並沒有買賬,反倒處處為難她與大毛、二毛。於是,覺得有了新倚仗的她終於不再蘭林子麵前唯唯諾諾的了。

到此,張師傅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說清楚了。張師傅一臉等死的表情,張娘子和大毛在旁邊是簌簌發抖。還有閻廚子,他麵色蒼白地急著向青舒表忠心,說他認得蘭林子不假,但絕對不是蘭林子的幫凶,他對鋪子裏近日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青舒沉著臉,一指蘭林子和閻廚子,“他們倆個拖到後院去,本小姐自有話問他們。”然後指著張娘子,“小娟,先把她單獨關起來,看住了,勻出空,再問她話。”

一直安靜地坐在青舒旁邊的周伯彥突然說話了,“張娘子交給你,至於他們倆個,不勞你親自過問。石頭,把人帶下去,好生招待。其他人,哪兒也別去,就在這裏呆著。”

雖然借用了他的人,但並不想讓他的人介入太多。所以青舒開口拒絕,“我知你是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應付的來,不必……”

周伯彥打斷她,“阿舒,就這麽定了。”

後院的柴房中,張娘子跪在地上,青舒坐在椅子上。青舒並不看張娘子,也不張口問張娘子任何問題,就隻是那麽坐著。越是這樣,張娘子越緊張、越害怕,心裏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實處。

一聲慘叫,一聲痛苦的“我招了,我全招。”傳入她們的耳中。青舒不為所動。而張娘子,竟是以跪姿軟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求小姐,別把我們一家子趕出去。唔唔……是婦人有了不該有的貪心,想要一直掌管鋪子,卻因小姐說要必須請掌櫃,心裏有了不平。婦人覺得不公,我們夫妻二人辛苦為小姐撐起了鋪子,可小姐要請了掌櫃回來壓在我們夫妻二人頭上,婦人很不甘心,心中有怨,行事沒了規矩,給了蘭掌櫃鑽空子的機會。唔唔……小姐要如何懲罰婦人都沒關係,隻求小姐別趕我們一家子走,求小姐,求小姐……”

看著張娘子一邊哭一邊求饒的樣子,青舒想到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古青舒所為,在這個時代人的眼裏,那簡直就是張家四口人的再生父母。可張娘子是如何回報她的?明知有異,卻不理會張師傅的主張,趁張師傅不能動,專斷獨行,任居心叵測的蘭林子在鋪子裏橫行,不僅不阻止,還任其作威作福,也不及時給東家報信兒。是何居心?

她給張家四口人一個遮風擋雨的居所,她讓張家四口人都有活計可做、有工錢可拿,讓他們一家四口人有了全新的開始,又讓他們攢下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積蓄。一個退伍的殘兵,一個婦人,兩個還未成年的男孩子,換了其他任何人,能給他們這樣的機會、這樣的活計嗎?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說什麽辛苦為她撐起了鋪子,可笑;說什麽請掌櫃回來掌管鋪子就是不公,一樣可笑。

翅膀長硬了,就起了小心思,真夠現實的。等著替她做事的人多了,當初若不是看在張師傅是退伍殘兵且品性良好的份兒上,哪裏有張娘子的出頭之日!

青舒漠然說道,“犯下哪些錯事,一個一個地講出來。你自己招了,本小姐還能網開一麵;若是不夠老實,讓本小姐翻出什麽來,哼!”

於是,張娘子吞吞吐吐地招了幾件事出來。蘭林子曾拜托她,讓她向張師傅套古記包子的餡料調製法。蘭林子許諾,事成,帶她離開古記,並許給一百兩白銀的好處。她沒有答應。再有,蘭林子能將廚房打雜的迅速收服住,她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她和蘭林子暗地裏達成協議,鋪子裏的銀錢進了蘭林子的手,要分一成給她。不過,她很快就發現自己上了蘭林子的當,這才兩人反目。她氣的不輕,很後悔,可這種事又不好講出來,便隻有咽下這個啞巴虧了。

小娟得了青舒的指示,把張娘子綁在柴房裏。

青舒先一步走出柴房,見周伯彥背對她、背著手站在後院當中。她問,“你那邊有問出什麽來嗎?”

周伯彥聞聲轉過身,“有。”

青舒皺眉,抬頭看天,“你說,我該不該打上陳府,揪了他大舅哥狠揍一頓?”

“你呀!別衝動。不必你去要人,陳府自會把人交出來,任你處置。敢背著主子做下壞主子名聲的事,這樣的奴才,沒有哪個主子肯護的。”

青舒不說話了,她也就那麽一說。以古府和陳府的關係,有事自然會坐下來說清楚,怎麽可能真動手。隻是,她心裏很不痛快,下邊奴才的異動,作主子的,不會沒有察覺。有些人,定是裝聾作啞地默許了的,要不然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陳府的二老爺和三老爺,她從未見過。二夫人和三夫人卻是見過一麵的,就在昨晚陳夫人款待她的時候。這是初次見麵,她隻是出於禮節向二夫人和三夫人請了個安而已,話也沒說兩句,無論是以前還是昨晚,她應該沒得罪過二老爺和三老爺這兩房的人。那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快到中午時,陳府派人過來請青舒回去用午飯。青舒拒絕了,並故意讓陳府來的人見到了綁在鋪子裏的蘭林子。陳府來的一個丫鬟很驚訝,拉了小娟說話的時候就順帶把事情問明白了。

不過半個時辰,陳府的管家和三老爺身邊的另一名管事就到了。並不需要青舒出麵,自然有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他們二人聽。

下午,等青舒安排好鋪子裏的事,就回了陳府。她剛一腳邁進府門,就見到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三十左右歲的男子。看那穿著,便知是陳府中的管事級的人物。看他又是被綁、又是跪的,應是犯了錯的奴才。

陳管家迎上前來,深深一揖,“古小姐,老爺已知貴鋪中發生的不愉快,也查知此事與府內叛主的奴才相幹。這人叫劉安,平日裏做事還算妥當,便升為一名小管事。他有個妹夫叫蘭林子,正是在古小姐鋪中生事的那人。古小姐鋪中事,既與劉安相關,夫人便命小的將劉安綁上交給古小姐,夫人囑咐說,但憑古小姐處置。”

青舒說了句不敢,沒有接手劉安,而是徑直去了陳夫人的院中。一番見禮過後,青舒這才坐下。“夫人,這劉管事是否有罪,得問過並證實過後才能下定論。現在也隻是蘭林子的一麵之司,一切要等他們二人當麵對峙才會有結果。在這之前,劉管事是無罪的。所以,即便人是夫人綁了送與晚輩的,晚輩也不能接受。”

陳夫人親昵地拉住青舒的一隻手,“看看你,小小年紀便扛起了一府人的生計,說話辦事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好,好,嗬嗬……。孩子,真是辛苦了你。這劉管事既是帶著那姓蘭的登過你的鋪子找事兒,他自然是和姓蘭的勾結到了一起,定脫不了關係。這人呐,你押走,定要仔細審問。”

青舒微微一笑,“謝夫人的大度。不過,在錦陽城,晚輩一沒有自己的宅院,二又不敢確定劉管事是否參與其中。所以,晚輩冒昧地想,劉管事還是留在貴府中為上,隻要在晚輩需要的時候,夫人能讓晚輩隨時見到劉管事,並問些問題,晚輩對夫人感激不盡。”

陳夫人聽了,笑著說,“你這丫頭!成,就這麽著了。”

青舒回到陳府給安排的院子時,青陽和洛小榮正坐到回廊下默書,而陳喬江卻不時搗亂,不是拿手指戳青陽的背,就是不時揪洛小榮的領子或扯一下頭發,一點都不讓人安生。

“青陽、小榮,姐姐回來了。”青舒隔著一段距離便出聲打起了招呼。

青陽和洛小榮立刻抱了手中的書,甩下陳喬江,跑上來迎接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