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3傻瓜

被青舒狠收拾了一通,又被青舒踩在腳下卻不敢掙紮的普世子,聽到來人的聲音,便努力側過臉,想要看看此人到底是誰。

死小子,還敢動?青舒二話不說,往他後背上跺了一腳。

普世子嗷一聲嗓子,不敢再動。不過,他已經看見來人了,是周伯彥。

腳下的人老實了,青舒衝著周伯彥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在她搖頭的當下,劉海擺動,左眉的眉尾處有一道細細的血痕若隱若現。

他眼中冰冷之色驟起,手指輕撫上她眉尾處的血痕,“誰傷了你?”

因著他的動作,眉尾的刮傷微微刺痛。她沒有躲避他的動作,而是右腳抬起並往下使勁兒一跺,引得腳下的人嗷地又叫了一嗓子。她似乎很滿意,勾起嘴角,“他,指甲刮的。”打架的時候,普世子要抓她的頭發,她躲開沒讓普世子得逞,卻是被普世子的指甲刮了一下,便有了這道小傷。她心裏清楚,刮的並不嚴重,隻是破了點皮而已,幾天就好。不需要照鏡子,根據疼痛感就能確定。

他低頭,視線掃過貼在地上的青青紫紫的半張臉,隻是掃過,沒有停留。他握住了青舒垂在身側的雙手,然後拿起來,托在掌心裏看。他立刻發現,青舒的指關節處已經紅腫。他眯了眯眼,抬頭時一臉的平靜,“我們回府。”

青舒嗯了一聲,終於把雙腳自肉墊上移開,踩到了地麵上。

周伯彥不敢牽她的手,怕弄痛了她,於是輕握住她的手腕,準備帶她走。

剛剛還被人踩著不敢亂動的普世子,這會兒得了自由,立刻哼哼唧唧地爬坐起來,恨恨地說道,“周伯彥,你好樣的,竟敢讓人打傷本世子。”

周伯彥回頭,麵無表情地一腳踹過去,當場把普世子踢翻在地。他收回腳,冷聲下令,“一個不留,全部押回去。”

因為命令是沒點名下的,立刻有兩人同時大聲稱是。其一,是周管家。其二,是陳城。

周管家他們抓人之事不提。

周伯彥不理會仰麵倒在地上鬼吼鬼叫的普世子,徑自陪著青舒走到馬車跟前,並看著青舒坐進了馬車裏。

眉目如畫的兩個漂亮丫鬟擠開小娟和小魚,搶著要放下車簾。她們是舒苑的管事派給青舒的四個貼身丫鬟中的兩個。另兩個,青舒留在舒苑之中沒有帶出來。

青舒出手阻止,不讓她們放下車簾,然後直視周伯彥的眼,“你不生我的氣?”問罷,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他一臉平靜地回視她,輕聲問道,“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

青舒的神情中沒有一點的後悔之色,“我似乎打了一位世子爺。”

他順勢問道,“你為什麽打世子?”

青舒哼一聲,說道,“他攔了我的路,打了你的管家和隨扈,打了我的人,光天化日之下還要搶我回去呢!”

這話不用她說,在見到普世子的那一刻,他已經猜到了。因為普世子就是那樣的一個混蛋。他便道,“打了該打之人,我不生氣。”他頓了一下,麵有自責之色,“我在生自己的氣。我沒有保護好你,竟然讓你遇到了這種事情,對不起。”

眉目如畫的兩個丫鬟似乎很震驚,竟然忘記了要低垂著腦袋,同時抬了臉看周伯彥。其中,瓜子臉的丫鬟眼中居然閃過幾分癡迷之色。

青舒沒有注意到這些。心想,他好像真沒怪她,反倒對她說對不起呢!她突然有了一股想哭的衝動。不過,她沒哭,反倒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本姑娘可是給你捅了個大簍子,你毋須自責。我們回去吧!”

“嗯,這就回去。往裏進去一些,坐好,坐穩。”他說罷,親手放下車簾,並越過眉目如畫的兩個丫鬟,點名讓小娟關車門。

此時,眉目如畫的兩個丫鬟一身清爽幹淨地立在車旁,衣裳一點褶皺都沒有。而且,她們的丫鬟發髻梳理得整整齊齊的,沒有亂掉一分。

再看小娟與小魚。小娟的臉上青了兩塊兒,丫鬟髻變得鬆散且有幾綹發絲落了下來,衣裳褶皺且身上沾染了塵土。小魚的下巴上有一條紅痕,衣裳褶皺,頭發也亂了,抬手做事時手背上露出青紫的瘀痕。

隻幾眼,周伯彥便打量到了這些,並冷聲喚道,“管家。”

正在旁邊指揮抓人的周管家答應一聲,並迅速整理了儀容,跑了過來,“公子有何吩咐?”

周伯彥一臉淡漠地掃過身上清爽幹淨的兩丫鬟,“發賣出去,重挑兩個伺候小姐的貼身丫鬟。”

周管家順著公子的視線看過去,一打眼,便明白了“發賣出去”的理由。他答,“是。”他心中暗想:舒苑的管事該換了,竟敢挑這樣的丫鬟給公子心儀的女子,蠢。先前顧不上注意這些,如今想來,小姐被人逼下馬車、小姐被人調戲、小姐反擊與普世子打起來的時候,這兩個丫鬟都不在跟前。想來,她們是躲到馬車另一邊去了。這樣的丫鬟,確實留不得。

頂著漂亮臉蛋,關鍵時刻卻躲起來的兩個丫鬟慌張地跪下,連連磕頭,“奴婢錯了,請公子責罰,請公子責罰,求公子不要發賣奴婢……”

周管家嗬斥道,“閉嘴,誰準許你們說話的?”這會兒求饒,早幹什麽去了?

周伯彥不理這些。顧石頭牽馬過來,他便翻身上馬,並從顧石頭手中的接了韁繩。他看向四周,安榮舟不知去向,普世子及其手下們全部被抓獲,左近的府門仍然緊閉,周圍沒有一個閑雜人等。

他的視線在離的最近的右相府邸的朱漆大門上停留了幾秒鍾,而後抬手示意車夫趕車。馬車一動,他輕夾馬腹,帶著所有人往舒苑的方向返。發生了這種事情,哪裏還能拜訪步府!他是急著回去給青舒治傷。而且,他已經派出一名錦衣護衛去請禦醫了。

普世子、鍾少爺和姚少爺三人並不老實,被人押著依然不知死活地叫囂著,似乎是忘記了先前所受的教訓。

普世子對著推自己的隨扈們放下各種各樣的威脅之語。對此,隨扈們充耳不聞。他不肯走,隨扈便推他一把;他想逃,隨扈便扯了他回來,繼續推他前進。他發現種種威脅沒有任何作用,便衝著前頭大喊,“周伯彥,你不用得意,你等著。等我父王知曉了你的所作所為,肯定饒不了你……太後更不會饒你,你這個克死長公主、克死駙馬的汙穢之人……”

一旁,鍾少爺見普世子罵的歡,便掙紮起來,對押著自己的人喊,“該死的奴才,放開本少爺,放開。”接著衝前頭喊,“周伯彥,你不用囂張,也別太高看了自己。你是長公主的兒子又如何?本少爺還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子呢!”不知他是太蠢,還是太過相信皇後娘娘與太師府的權勢,“守著一個沒有公主的公主府,竟敢打傷世子,打傷本少爺,你等著,本少爺的祖父絕對饒不了你……世子爺說的對,你就是個克死長公主、克死駙馬的汙穢之人……”

姚少爺看著這二位的表現,不甘落後地加入了進來,“呸,你算個什麽東西?別人喊你一聲彥公子,你就找不著北了,以為天下都是你說了算!世子爺姓什麽?你姓什麽?你一個姓周的膽敢動皇族之人。”他再次牽動嘴角的傷,嘶了一聲,繼續,“有個當公主的娘有什麽了不起的?本少爺還是太後娘娘的外孫呢!”

周伯彥麵無表情地繼續前行,眼中卻有譏諷之色閃過。心道:你們把上位者一個一個抬出來,當自己的靠山來恐嚇我,正合我意;你們侮辱我,便是侮辱長公主與為長公主而死的駙馬(他人眼中駙馬的確死了);你們喊的越大聲越好,過後我也好拿你們的話來做文章。

默默走著的周管家,原還擔心這事不好了結。不曾想,這三位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他憤怒,卻想到了什麽,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別說公子占理,就是公子不占理,任何人敢拿長公主說事,尤其帶有侮辱之意,太後娘娘第一個會發威。

就這麽的,一行人一路走,有三個不知死活的一路在大放厥詞。

到達一處三叉路口的時候,他們要繼續直走,不需要往南拐。

走在隊伍最前的洪威第一個到路口,然後一驚,回頭報一句“是景陽公主”。轉回臉,他立刻拽住韁繩,“籲”了一聲,不等馬停便翻身下馬。他牽著馬上前,而後麵向南路口,單膝跪地,“洪威見過公主。”

周伯彥作了個停的動作,整隊人都停在了路口附近的位置。他翻身下馬,對車內的青舒說了一句,“別下車”,然後正準備過去拐角處見禮,卻見景陽公主端坐馬背上過來了。他便立在原地見禮,喚了聲姨母。

景陽公主的臉色很不好。她是長公主的五妹,她和長公主、皇帝、六王爺、十公主、十三王爺乃一母所出,都是太後親生。已經三十多歲的她,因保養得宜,看上去就像二十七八歲的女人,眼角細紋若不貼近了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她很美。不過,她的美和長公主的美不同。長公主是傾國傾城的美,是大多數男人喜歡的嬌豔、柔軟、尊貴兼具的美。而她的美,則是嬌豔、尊貴與英氣十足的美。此刻,周伯彥喊她姨母,她臉色雖不好卻是嗯了一聲。

普世子衝撞著擠上前來,揚起臉,左臉的紅腫與鼻子的青紫一下映入景陽公主的眼簾。見景陽公主皺眉,他以為景陽公主在心疼他,他立刻指著周伯彥的鼻子告起狀來,“姨母,是他,是他指使人把普兒打成這樣的,他居心……心……測”。他想說居心叵測,但因不曾認真讀過一天的書,想要使用這個成語卻一時想不起來,於是心了半天把“叵”字給丟了。“是他指使人把我們打成這樣的。”他手指轉了方向,指著自己的手下及鍾少爺與姚少爺,“姨母,您得給普兒作主。”

“混賬東西,還不住口。”景陽公主大聲嗬斥道。

普世子的手臂一抖,立刻傻住。其實,他若不上前來告狀,景陽公主或許會心軟地勸周伯彥幾句。

先前提過,周管家在混戰之時派了一名隨扈去景陽公主府找周伯彥。得令的隨扈騎了洛護衛洛三的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景陽公主府。他急匆匆地滾下馬背說要找彥公子。公主府的守門人卻告訴他彥公子一早就走了。他問公子去了哪裏,守門人說不知道。守門人見他很是著急的樣子,便通傳給了管家。

管家出來見了他,告訴他彥公子是接了一個帖子離開的,沒有言明去哪裏。他急的團團轉,管家便問出了什麽事。他立刻反應過來,求見公主,說有十分緊要的事,是耽擱不得的大事。既是與彥公子有關的事,管家不敢大意,帶他去見了公主。

他拜見了公主,稟報說普世子帶人攔路,要把古小姐搶走。周管家都下跪求了,他們都認打了,普世子照搶不誤。最後逼的沒辦法,如今都打起來了,都要出人命了。他連連磕頭,請求公主前去解救古小姐。

不用解釋,這個古小姐是誰,景陽公主清楚的很。普世子的混帳性子她是知道的,無奈人家親爹縱著,她能如何?現在倒好,搶人都搶到自家人頭上了,這還得了!古青舒是誰?那可是彥兒如今的**,若是古青舒有個三長兩短的,彥兒指不定會發瘋!

景陽公主如此想著,沉著臉、憋了一肚子的氣趕了過來。臨近三岔路口,她便聽到有人在大喊大叫的,聽那聲音越來越近。等她準備轉角時,卻是聽清了大喊大叫的內容。太後、皇後、長公主、太師府、王府這些字眼不時出現,誰克誰、誰是汙穢之人、要砍了誰腦袋……等等妄語連篇襲來。

景陽公主沒過轉角,而是陰沉著臉停下來聽。報信的舒苑隨扈,跟隨公主出府的丫鬟、護衛等,全都膽戰心驚地地屏息以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之後,就是洪威發現了景陽公主,然後就發生了後麵的事情。

憋了一肚子氣的景陽公主,在看到普世子的狼狽樣時,火氣立時消了一半,心軟了。隻是,普世子這個沒腦子的上來就告周伯彥的狀,使得景陽公主立刻想起普世子辦的混帳事,她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了起來。大聲嗬斥不算,氣急的她接著下令,“堵住這混帳的嘴,丟到牢裏去喂老鼠。”其實,堵嘴不讓再說妄語是真,丟到牢裏去隻是一時的氣話而已。

普世子信以為真,蹬蹬後退幾步,一臉不可置信地喊,“你們是一夥兒的,是一夥兒的,都欺負本世子。爹,父王,快來救孩兒,父王,快來救孩兒……”

景陽公主氣大了,按著胸口喊,“還不快讓他閉嘴!”這個孽障,丟盡了皇家人的臉麵,真是個孽障。

公主有令,有人呲呲幾聲撕了布條下來,並抓住普世子,徹底讓普世子閉了嘴。

鍾少爺和姚少爺看著這一切,努力往人後躲。

周伯彥上前,低聲說話,“請姨母息怒,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餘下的事,彥兒自會處理,請姨母安心回府。”

景陽公主還要說什麽。

周伯彥搖頭,讓所有人都退開了一些,而後低聲說道,“六王爺有多難纏,您是知道的。越是親近的人,他越是纏上沒完沒了的。彥兒不同,彥兒從不與他親近,他想纏也纏不上來。若是再不給個教訓,這父子二人早晚會捅破了天去。到那時,誰也救不了他們父子。”太後也不能。這一句,他沒有說出口。

景陽公主是聰明人,通透的很,“難為你了。”

“難為的是姨母。六王爺找您要人,您便說彥兒連您的話也不聽了,您正在生彥兒的氣。”

景陽公主歎了口氣,心思不明地看向馬車的方向,而後掉轉馬頭。

“姨母,您忘記斥責彥兒了。”周伯彥提醒。

景陽公主回頭,“彥兒,她,值得嗎?”

周伯彥的麵色變得柔和,“值得。”

景陽公主再次看向馬車的方向,而後大喊出聲,“打也打了,你還想怎樣?再混帳,他也是你的表弟。”

周伯彥立刻繃了臉,“誰家的表弟會攔路搶未來表嫂?您以前見過嗎?”

“你,你竟敢……”景陽公主一臉失望地搖頭,而後怒氣衝衝地帶著自己人離去。那樣子,像是兩人鬧翻了一樣。

周伯彥轉身,沉著臉下令,“回舒苑。”

到達舒苑,他命令馬車直接駛進去,這才讓青舒姐弟三人下車。

軟轎已備好,周伯彥示意青舒上轎。

青舒神色憂鬱地看著他,“對不起,若早知如此,我,我……”普世子他們三個一路喊的話,她一字不落地認真聽全了。她是真的給他捅了個大簍子,牽涉一個王府不夠,居然還牽涉到太師府、皇後、太後等想都不敢想的勢力。可是,她若不反抗,便真就被惡心的普世子搶走了。

周伯彥不再想那些避諱的事,抬手輕撫她的臉頰,“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