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7過猶不及
青舒放下手邊的事趕到西偏廳時,丁家妹正在撤桌上的瓜果盤子,卻不見半個客人的影子。青舒覺得奇怪,“客人在何處?”
丁家妹稟報起來,“回小姐,於姑娘放下東西便走了。蘇媽媽跟去送了,一會兒便回。”
青舒聽了,囑咐丁家妹,“等蘇媽媽回來,你告訴蘇媽媽,去我那邊回話。”
丁家妹答應了,送青舒走遠後,不見蘇媽媽回來,等不急找了過去。
青舒回到自己的居所,最後確認了禮單上羅列的東西後,讓人傳管家。
這時,蘇媽媽到了。她見過禮後,一臉擔憂地觀察著青舒的麵色問,“小姐,您染了風寒了?”
青舒一愣,“我好好的,哪裏染什麽風寒!”
聞言,蘇媽媽倒是糊塗了,“怎麽回事?於大姑娘說,於夫人知小姐染了風寒很是擔憂,因而今日特意派於大姑娘過來探望小姐的。老奴聽了,可是急的不行。可又不能在於大姑娘麵前失禮,老奴便說小姐的身子好多了。小姐,您身子不舒服,為何要瞞著大家?快,您快進屋躺著,老奴這就叫人請周大夫。”
青舒聽了,一下就明白了。昨日她去於家,被於二小姐的脂粉味嗆的不輕,因而順勢假裝得了風寒的事,怕是在場的外人都信了,無人起疑。於夫人倒是有心,讓侄女提了水果來探望她。不過,為何沒派活躍過頭的於二小姐,而是派了傳言中沉默寡言的於大小姐過來?理由不得而知,她也沒有探究的意思。
她見不得蘇媽媽那急切的樣子,解釋道,“我無事,昨日隻是打了幾個噴嚏而已。小娟過於大驚小怪了,這才讓於府人誤會我得了風寒。你看,看我的臉色,再看看我的精神頭,哪裏有生病的樣子?隻是虛驚一場,不必放在心上。”
蘇媽媽也覺得小姐的臉色很好,沒有生病的樣子。不過,事關小姐的健康問題,她可謹慎的緊,“小姐很少打噴嚏的。依老奴之見,不能掉以輕心,請周大夫過來診脈最為妥當。”
一旁,背了黑鍋的小娟附和,“小姐,您臉色看著還好,但您近兩日胃口很差,一日三餐用的少,零嘴兒也沒怎麽吃。奴婢以為,請周大夫來一趟最為妥當。”
蘇媽媽聽了這話,可是急壞了,“小姐,您聽老奴的,這就去請周大夫。”說著,著急忙慌地走了。
青舒伸了手出去,但叫住人的話沒有出口。估計她怎麽解釋都沒用,除非周大夫說她無事。否則,蘇媽媽不會相信。她想罵多嘴的小娟一句,但一轉過臉,便對上了小娟擔憂的雙眼。她無奈又好笑地搖頭。好吧,隨她們吧!隻是要麻煩周大夫白跑一趟了。
周大夫雖然是慈濟藥堂的坐堂大夫,可看診治病這種事一切以古府為先。因此,得信兒後他一刻不耽擱,把自己手頭的病人交給其他的坐堂大夫後,拿了自己的藥箱便出了藥堂,坐進了古府來接人的馬車裏。到了古府,周大夫為青舒診了脈,說青舒有一點燥熱之症,並無大礙。他連藥方都沒開,隻是囑咐了一些飲食上的注意事項。
周大夫來都來了,青舒便挽留周大夫留下來用午飯。這期間,青舒讓人把盧先生、青陽、青灝、陳喬江和洛小榮都請了過來,讓周大夫為他們請脈。除了洛小榮,其他人都很健康。
周大夫特意留下洛小榮,仔細地又診了一次脈,並仔細詢問洛小榮的飲食起居狀況。
青舒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有些緊張地立在一旁。洛小榮自己回答不上的問題,她從旁作答。
周大夫沉吟片刻,“洛少爺近來每日都在喝什麽補湯,一一道來。尤其是近五天內的。”
洛小榮喝的補湯是由洛府跟過來的一個叫三婆子的專門負責的。補湯的單子是洛府請禦醫開的,熬補湯的材料是洛府自己準備的,熬製過程則由三婆子一人負責。古府中人從不插手,青舒也不插手。
如今周大夫打聽洛小榮在喝什麽補湯,一定是洛小榮的身體出了什麽岔子。青舒自然著急,吩咐人趕緊傳喚洛管事和三婆子。
洛小榮是病怕了,一臉不安地看著青舒。
青舒握住他的小手,笑言,“我家小榮吃飯吃的香、睡覺睡的香,身體棒棒的,什麽事都沒有。”
洛小榮臉上的不安之色立刻褪去,不好意思地小聲喊姐姐。
青舒摸了摸他的頭。
周大夫意識到自己嚇到他了,神色溫和地說道,“洛少爺無事。隻是什麽都是過之而猶不及。用補湯是好,但不是用越多越好。在下問洛少爺飲用的補湯,隻為建議洛少爺酌情減少飲用次數而已。”
青舒笑看洛小榮的眉眼,“聽到沒有,隻是要你少喝補湯而已。去吧!去找哥哥們。調整補湯的事周大夫會交待清楚的。以後三婆子不會天天給你喝那些湯湯水水的了。”
洛小榮高興地說好,而後辭別了周大夫和青舒跑走了。補湯偶爾喝還成,可他是除了夏季以外的三個季節裏基本是天天要喝補湯的,因而早就怕了補湯。如今聽說要酌情減他的補湯,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等洛管事和三婆子一到,周大夫問的果然是為洛小榮準備的補湯之事。周大夫屬於民間大夫,禦醫是宮廷內皇族專用的大夫。論身份,禦醫的地位高。論經驗,民間大夫勝過禦醫的不在少數。
周大夫要改禦醫的補湯單子,三婆子有些不樂意。洛管事則不同。他細細地聽了周大夫的過猶不及之說後,主動拿出禦醫羅列的單子給周大夫過目。
周大夫見罷單子,沉吟片刻後建議道,“參湯先停一停。其他兩味湯中選一樣,每隔一日熬一次給洛少爺飲用。我每兩日過來為洛少爺診脈一次,觀察十日後再決定要不要停了補湯。”
青舒詫異地看著周大夫。洛小榮自小身子弱,剛來到康溪鎮時身子還很虛。後來也不知是補湯起了作用,還是整日跟著青陽練強身健體的武術、開心跑跳玩耍的過,他的身體越來越好,整個人越來越健康了。如今周大夫的意思很明顯,觀察一段時日再決定洛小榮是否可以停用補湯。這是不是說洛小榮的身體完全好了,不用再補了?
“不可,小少爺自小底子差,又體弱多病。小少爺的補湯不能停。禦醫說了,必須長期補下去。”三婆子出聲反對,並拿禦醫說事。
洛管事有些拿不定主意,因而沒有開口。
周大夫看向青舒,“小姐,您可信得過我?”
“信得過。”青舒答的毫不猶豫。
周大夫聽了,說道,“小姐,洛少爺的身子恢複的很好,再不能日日用參湯等大補之物了。洛少爺自小體弱多病不假,身子虛不假。因此我才會說,先停掉參湯,其他湯中選一樣每隔一日熬一次給洛少爺用。之後我會診脈觀察十日。十日時間足夠得出洛少爺是否需要繼續用補湯的答案。停掉所有補湯這種話我現在不敢說,但我敢說洛少爺以後不必再天天與補湯為伍了。”
三婆子要反駁,洛管事以眼神製止了三婆子。
這時,周大夫又說道,“禦醫的這張單子開的很高明,確實能改善洛少爺氣虧、體虛的狀況。可如今的情況是,洛少爺不再體虛,再這樣補下去肯定要出問題。冒昧的問一句,洛少爺有沒有流過鼻血?”
三婆子的神情大變,卻是不言語。
青舒見了,心裏咯噔一下。她心想:難道小榮真流過鼻血,在我沒注意的時候?
洛管事猶豫不過幾秒鍾的時間,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般開口說道,“在京中,小少爺曾流過幾次鼻血。當時夫人嚇壞了,請了禦醫來看。禦醫當時說無礙,改了小少爺的補湯單子。之後幾天少爺沒再流鼻血,而後便隨著小姐離京回了康溪鎮。回來有段時日了,少爺沒再流鼻血。”
周大夫想了想,問道,“一路上,洛少爺並未服用任何補湯是不是?”
洛管事答是。
周大夫點頭,“這就是了。你們趕了近二十日的路,洛少爺的補湯便停了二十來日。因而一路上洛少爺並沒有流過鼻血。回到府中你們又開始給洛少爺服用補湯,理應有十來日了。這樣下去,過不了幾日洛少爺還會流鼻血。這是補過頭的症狀,對身體的危害極大。”
洛管事的臉上閃過信服之色,“周大夫說的是。禦醫改的單子是將補湯中原有的人參等藥材的用量減了一半。禦醫還交待過,若少爺再有流鼻血的症狀,補湯中的人參等藥材的用量還要減半。”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有了後怕的神色。隻是他無法理解,禦醫理應更高明才是。讓小少爺停止服用補湯的話禦醫沒說,卻是讓民間大夫給提了出來。參湯是大補之物,補過頭會流鼻血這種事他身為管事自然是聽說過的。
三婆子一臉惴惴的,“那,那怎麽辦?”她一直認為禦醫是天下間最厲害的大夫,因而對禦醫開的補藥單子深信不疑。她每日精心熬了補湯給小少爺喝。小少爺有時厭煩的不想喝,她還想盡了辦法又勸又哄地讓小少爺喝。這,這,到頭來補湯成了害小少爺之物,這可如何是好?
怎麽辦?自然要聽周大夫的,按照周大夫交待的來辦。
中午用過飯後,不見三婆子端補湯過來。洛小榮撲閃著眼睛盯著青舒,一臉的興奮。
青舒彎腰,笑著輕捏他的小臉,“周大夫說了,以後我家小榮不喝參湯了。另外的補湯,隔一日喝一次就成了。”
洛小榮歡呼一聲,摟住青舒的脖子又叫又跳的,別提多開心了。
陳喬江見有熱鬧,撲過來,趴到了青舒的背上。這害的青舒差點帶著洛小榮撲倒在地。青舒直不起腰來,氣的喊,“喬江你個臭小子,趕緊下去,姐姐的腰要斷了。”
陳喬江死命地攀住青舒的肩膀,整個人趴在青舒的背上就是不下去,“不要,不要,我要姐姐背。”
“下去,下去,喬江哥哥壞。”洛小榮急的直跺腳。
青陽和青灝本是背對這邊說悄悄話的。聽聞動靜,兩人回頭。見姐姐被欺負了,立刻跑過來。二人一左一右地抓住陳喬江,使勁兒扯。
“下來,下來,不許欺負姐姐。”青灝一邊拽人,一邊喊。
“下來,看我不揍你的。”青陽一邊拽人,一邊威脅。
拉扯間,陳喬江敵不過青陽和青灝的力道,被強行拽開。
青舒得了自由,捶打兩下腰再站直了身體。她幾步過來,一下就揪住了被青陽和青灝架住的陳喬江的耳朵,“臭小子,皮癢了是不是?”
“嘶,痛,痛,住手,姐姐你快放手,耳朵要掉了。”陳喬江呲牙咧嘴地說。
青舒許久沒揪陳喬江的耳朵了,雖然不是真的在生氣,但為了讓陳喬江長記性,她繼續揪著不放,“臭小子,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便會上房揭瓦,擰掉你的耳朵算了。”
陳喬江歪著腦袋,一個勁兒往青舒跟前湊,“哎,哎,痛,姐姐你輕點兒。姐姐,要溫柔,溫柔,懂不懂?祖母說了,太凶的姑娘嫁不出去。”
“誰說姐姐嫁不出去的?隻要我們孝期滿了,彥哥哥就會娶姐姐過門。”青陽氣鼓了小臉喊。
“才不是。彥哥哥說喜歡姐姐凶凶的樣子。”洛小榮從旁神來一筆地說道。
“姐姐是彥哥哥的娘子。”青灝的聲音小,被青陽和洛小榮的聲音壓了過去。但不代表青舒聽不清。
青舒當場紅了臉,無語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