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女的秀色田園

陳喬江把趙泉踩在腳下,問趙泉是哪個趙府的。

趙泉一個激靈,可又知道今日之事瞞不住任何人,於是眼一閉,結結巴巴地答道,“姻……姻親,你姑……姑母……那個趙府。”

陳喬江一時沒聽懂,皺了小臉,“會不會說話?”

陳府的管事卻是聽懂了,而且也猜到了趙泉的身份。於是他靠近小主子說道,“回少爺,他是與我們陳府有姻親關係的趙府上的公子。若奴才猜的不錯,他應是趙府三老爺的長子。”府中的姑奶奶嫁到了趙家,陳家和趙家可不就是姻親關係!

趙泉忙從旁答,“是,是,是。”

陳喬江微愣。他看了一眼踩在腳下的趙泉,再看向管事,“你是說,姑母嫁去的趙府?”他姑母是趙府的七夫人。

管事答是。

趙泉再次從旁連說三聲是。

陳喬江切了一聲,棄了趙泉。他走到蜷縮在地上的朱之盛跟前,踢了一腳,問道,“你是誰?”

朱之盛瑟瑟發抖地答,“朱,朱之盛。”

陳喬江撇了撇嘴,“哪個朱府的?”

朱之盛訥訥地答,“來鳳州的朱府,我爹是軍中五品校尉。”他娘千交待、萬交待,無論何人問到,都要說他們母子是來鳳州人士,他爹是軍中五品校尉。

陳喬江罵了一句“來鳳州的蠢貨竟敢在錦陽城大街上撒野”,轉開臉打量青陽和洛小榮,“放他們走,還是再打一頓?”

趙泉和朱之盛嚇得身子一抖,卻不敢出聲。

青陽瞥了趙泉和朱之盛一眼,“我們聽大哥的。”他平日裏雖然不把陳喬江當大哥看待,但在此時此地,他聰明地肯定了陳喬江的地位。當然了,他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架是陳喬江帶頭打的,到時候姐姐或陳府長輩怪罪下來,他和青灝、洛小榮三人不是主犯,這懲罰自然就比主犯輕了。再有,錦陽城是陳喬江的地方,出頭的事讓給陳喬江是理所應當的。

這一聲“我們聽大哥的”,可把陳喬江美壞了。他挺了挺胸,很有成就感地宣布,“手下敗將而已,我們走。”

這就走?青灝過來擋住陳喬江,又一陣耳語。

陳喬江一臉恍然狀地指著趙泉,“你給我聽著,男子漢打架不能把家中長輩扯進來。架打輸了和長輩告狀這種事,不是男子漢所為。”

趙泉滿嘴答應著。

陳喬江滿意地點頭。

青灝便走過去,找攤主問魚烤好了沒有。魚自然是烤好了。攤主戰戰兢兢地遞出用油紙包包好的四包烤魚。初一接過油紙包。青灝拿了兩塊兒碎銀放到攤子上。

熱鬧沒了,看熱鬧的人四散開來。

一身狼狽的趙泉和朱之盛被同樣狼狽的家丁們攙走了。

保持蹲姿的青年鋪頭這才跳下簡易木桌,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麽,若有所思地盯著慢悠悠地走遠的老道士的背影。

趙府。趙泉遮遮掩掩地回府後,一聲不敢吭地躲在房間裏,悄悄命人請大夫。

可是,從主子到奴才,個個掛了彩回來,長眼睛的都知道出事了。

趙三夫人得了消息,趕到兒子的房間。看到兒子的慘樣,她尖叫一聲,詢問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傷了她兒子。趙泉一聲不吭。趙三夫人就拿下人開刀,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趙三夫人陰沉著臉,二話不說跑到趙老夫人跟前告狀。她的言外之意是,她兒子會挨打,和趙七夫人脫不了幹係。大有七夫人指使娘家侄兒打趙泉的意思。平日裏,他們三房和七房就不對付。而且,七夫人自進門那日起就瞧不起她。這讓她氣了多年,隻要有機會她就揭七房的短。如今她兒子當街被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簡姨娘以朱夫人自居,在錦陽城租了一處兩進的院子住著。朱之盛一身狼狽的回家,她嚇了一跳,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她心中暗恨,一時之間卻也無計可施。對方可是輝州最大的官老爺的孫子,即便她手裏有人,但在這非常時刻也不敢拿出來用。他們母子來錦陽城是避難的,弄出一丁點兒的動靜來都有可能暴露行蹤。

另一邊。在陳喬江他們打架的時候,青舒和陳嵐就坐在事發地點附近的茶樓裏喝茶。陳喬江他們打完架,就有人過來領他們去酒樓和青舒匯合。青灝拿了烤魚出來,與眾人分享。魚雖然冷掉了,但大家都很捧場。

放任弟弟打架這種事,青舒幹得出來,可陳嵐心裏不得勁兒。陳嵐很擔心家中長輩聽說了這事,會怪罪她沒有適時阻止,因此不時走神。

青舒注意到了,於是打消了請大家到一品樓吃飯的主意,一行人打道回府。青舒相信,陳喬江、青陽他們四人當街打架之事,陳府長輩肯定得了消息。不過,沒人提起此事,青舒也打消了向陳夫人主動請罪的打算。人家不提,你非要拿出來說事,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陳喬江抱怨今日玩兒的不盡興。青陽、青灝的臉上明顯也帶出了幾分遺憾之色。

青舒想到明日就要回康溪鎮了,於是派人向陳夫人知會了一聲,再次帶了陳喬江他們四個出府去。

一品樓的李掌櫃見到青舒,親自帶路,直接把青舒一行人帶到了三樓,還打開了平日裏不對外放開的一間雅室。年底了,步五不在錦陽城。可即便步五不在,李掌櫃也不敢怠慢青舒。

青舒把點菜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陳喬江他們,然後看著他們四個湊到一起討論一品樓的菜單。

雅室門被人扣響。

小娟開門出去察看,馬上就回來了。她走到青舒身側,對青舒低語,“是杜護衛。晝市上少爺們打架時,說是有個奇怪的老道坐在一旁觀看。小姐帶著少爺們前腳進了一品樓,那奇怪的老道後腳就跟進來了。此刻,人正坐在二樓的雅間點菜。”

青舒聽了,不由一愣。

小娟又道,“杜護衛的意思是,怕是有人在跟蹤小姐。小姐,要不要派人探一下對方的虛實?”

青舒搖頭。見青陽他們並未注意這邊,她吩咐了一句,“多多注意便是,萬不可輕舉妄動。”

小娟立刻出去,把青舒的意思傳到。

一旁的付歡想了想,低聲請示青舒,“要不要奴婢到顧府帶些人過來?”公子在城中的顧府留了不少可用之人。小姐這邊有事,可隨傳承到。

青舒略一沉吟,說道,“再看看吧!”一個老道士跟蹤他們幹什麽?這說不過去。

為了確認是不是真有人在跟蹤他們,在一品樓的這頓飯,青舒他們足足用了一個時辰。之後,他們離開一品樓,故意走了兩家鋪子,這才回到陳府。

陳喬江帶著青陽他們玩兒去了。青舒把杜仲夏和洛三兩人叫到跟前問話。

“如何?”

杜、洛二人自然知道青舒問的是什麽事。

洛護衛開口回道,“老道士在一品樓點的素齋,自然也沒有叫酒。可奇怪的是,用飯時間太長,足足呆了近一個時辰才結賬離開。小姐是在那之後一刻鍾才出來的,而後走了兩家鋪子。老道士和跟在老道士身邊的兩個道士沒再出現。不過,有可疑人物在附近走動過。”意思是,的確有人在跟蹤他們。

一向話不多的杜護衛說道,“小姐,晚上的行動是不是該延後幾日?或者取消?”

青舒臉上帶了幾分凝重之色,“為什麽要延後?”

杜護衛眼觀鼻、鼻觀心地說道,“屬下以為,簡姨娘之事交給彥公子的人處理比較妥當。”

洛護衛聽了,附和道,“屬下也是這個意思。彥公子的人雖然沒向屬下全盤托出涉及簡姨娘的事,可無庸置疑的是,彥公子不會放任簡姨娘下去。”他得了小姐的命令,前去打探簡姨娘出現在錦陽城之事時,遇到了彥公子的人。這才知道,彥公子的人一直在暗中盯著簡姨娘的一舉一動。

杜護衛又道,“彥公子的人畢竟盯了簡姨娘這麽久,遲遲沒動手,肯定另有打算。我們若是冒然出手,怕是會打亂彥公子那邊的部署。”

青舒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杜、洛二人說的很有道理。洛護衛一回來,她就頭腦發熱地要連夜抓簡姨娘。不為別的,就是想從簡姨娘身上挖出藏在背後的人。簡姨娘暗算他們古家之事過去有段時間了,一直沒個結果,她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在錦陽城巧遇簡姨娘,她就沒打算放過簡姨娘。

洛護衛又道,“小姐,請三思。”

青舒心有不甘,卻也明白杜、洛二人說的話非常有道理。於是終於鬆口,“晚上的行動取消。”

杜、洛二人異口同聲地應道,“是。”

杜、洛二人退下後,青舒坐在椅子上發呆。

周伯彥動身前往南邊的時間不短了。這眼瞅著就小年了,小年後緊接著是春節。也不知他何時能回來。她像普通的心有所屬的女子一樣,心甘情願的為他動針線。她親手縫的兩身新衣,還有帽子和鞋襪,都裝在她的櫃子裏。隻等他回來,就拿給他。

“小姐,潘掌櫃求見。”小娟進來稟報。

青舒回神,“誰求見?”

“吉祥莊的潘掌櫃。”

“人在哪裏?快請。”

“人在陳府府門外,奴婢這就去帶她過來。”小娟說罷,退出去接潘掌櫃。

一刻鍾左右,體形圓滾滾的潘掌櫃出現在青舒麵前。她行禮問安的動作做的費力,青舒忙伸手說免禮。

潘掌櫃堅持把行禮問安的規矩完成,這才笑咪咪地立在青舒麵前說道,“東家,府中前段時日物色娘子的那兩位管事可是成親了?”

青舒微訝,心道潘掌櫃倒是消息靈通。她想到一個可能,笑道,“一人已訂下親事,還有一人親事還沒有著落。潘掌櫃這是要幫忙作媒不成?”

潘掌櫃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讓東家說著了。今天有人主動上門,求我給她女兒保媒。我一時之間覺得為難,突然靈光一閃,就想起東家為府中管事的親事憂心之事。”

青舒笑著讓潘掌櫃坐,然後問那家人的具體情況。

潘掌櫃不敢有任何隱瞞,“那姑娘東家見過,姓藍,先前來鋪子裏領了一份屏風繡麵兒的活計回去。東家放心,藍鴛姑娘品性佳,性情好,孝順又能幹。家裏除了娘,就剩一個十一歲的兄弟。”

青舒想起來了,那姑娘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錯。

“藍姑娘的爹以前開了個小鋪子,一家人生活的不錯。可惜的是,三年前,藍姑娘的爹勸架的時候讓人誤傷,就那麽沒了。她娘親楊氏大病了一場,後來身子雖說好了,到底留了病根。後來,她伯父強占了她爹的小鋪子,一家人靠著賠命的十五兩銀子撐了下來。之後,母女二人靠繡花手藝養家。”

青舒聽明白了,這姑娘也是個苦命的。她示意潘掌櫃繼續說。

“藍姑娘是個顧家又孝順的,她放心不下落下病根的娘和未成年的兄弟,一直沒說人家。平日裏咱們吉祥莊很照顧她們母女的活計,她們母女很信得過我。這不,遇到難事了,楊氏便找過來,求我給藍姑娘說個媒,最好讓藍姑娘嫁的遠些。”

青舒聽出了不對,“哦,這是為何?”

“楊氏聽到了風聲,藍姑娘的大伯和大伯娘正準備用十兩銀子賣了藍姑娘,把藍姑娘賣給瘸腿老漢當填房。藍姑娘的爺、奶也不是什麽好人,一向偏袒大兒子。楊氏嚇壞了,怕那邊的過來搶人,於是慌張地求上門,著急先給女兒說個人家。東家,事情雖然聽著遭心,但若是東家願意給管事結這門親,事情也好解決。藍家畢竟早早就分家的,而且自搶鋪子之事過後兩邊斷了來往,楊氏完全可以為女兒的婚事做主。”

潘掌櫃心裏清楚。楊氏缺的是靠山。東家這邊若是願意把藍姑娘說給下邊的管事,楊氏說話就硬氣了,不用再擔心那邊的過來硬搶人。她敢提這個媒,一是藍鴛確實是個好姑娘,二是藍鴛遇到的麻煩事對東家而言動動手指頭就解決了,三是東家著急給管事說親。這三個理由加起來,即便東家看不上藍鴛,也不會遷怒於她。

看藍鴛的長相和身段,再加上潘掌櫃對藍鴛品性的評價,青舒有些心動。隻是,娶妻的是吳管事,必須吳管事本人喜歡才成。她略一沉吟,說道,“潘掌櫃,你且留意藍家的事。明日我回去了,會把吳管事派過來。到時,你給安排安排,想辦法讓吳管事和藍姑娘見上一麵。常言道強扭的瓜不甜。夫妻夫妻,看不對眼,一輩子怎麽過下去?”

潘掌櫃確定東家沒生自己的氣,放心之餘,滿口應下。

“你得透話給楊氏,吳管事負責整個一田莊,看著木訥、話少,但本事不小。二十五歲還沒成親,是因為曾經在家鄉訂過一門親事。遺憾的是,他家鄉鬧災,他的未婚妻沒能挺過來,在大災中去了。”除此之外,青舒又說了幾樣關於吳管事的事。

潘掌櫃一一應下,匆忙告辭。

屋中沒有外人,小娟嘻嘻笑著說道,“依奴婢看,吳管事保準能看上藍姑娘。”

青舒故意上下打量著小娟,“那麽,你保準能看上誰?”

小娟臉不紅、氣不喘地抬了下巴,“奴婢誰也看不上。”

青舒搖頭,“有本事,以後別吃顧石頭送的零嘴兒。”小娟這丫頭嚷著不喜歡顧石頭,不嫁顧石頭,可顧石頭送的零嘴卻沒少吃。不信瞧著,等顧石頭回來,肯定會給小娟帶零嘴兒。而小娟肯定舍不得拒絕,糾結一下下就會接受顧石頭送的吃食。

這下正中小娟的命門。隻見她轉身跑出屋去,一時半會兒不敢出現在青舒麵前。

傍晚十分,青陽風風火火地衝進青舒屋中,“姐,姐姐,彥哥哥回來了,彥哥哥回來了。”

青舒抓在手中的茶杯一頓,以為聽錯。

青陽大概是太高興了,在原地跳了兩下,上來抱住青舒的胳膊晃來晃去,“彥哥哥回來了,在府中等我們回去。現在就走好不好?”

這時,被甩在後頭的青灝和洛小榮跑了進來。他們倆個也喊著現在就回家。

青舒詫異極了,“他回來了?誰告訴你們的?”

青陽這才解釋,“管家派人過來送信兒了。我們聽到了,就著急跑過來了。”

青灝接道,“府裏派來的人正跟丁管事說話。”

洛小榮在一旁直點頭。

青舒心下雀躍,卻忍住沒有表現在臉上。她輕敲青陽的腦門兒一記,“急什麽?明日就回家了。”

青陽難得嘟嘴,“想早些見到哥哥。”

青舒聽了哭笑不得,“天寒地凍的時節,若非萬不得已,誰會連夜趕路?就是夏天,為安全起見一般人也不會趕夜路。人都回來了,他又跑不了,你們急個什麽勁兒?”

第二天,天蒙蒙亮。青陽、青灝、洛小榮著急回康溪鎮,不用別人喊,自個兒爬起來迅速穿戴好了。

所有人用過早飯時,車馬已經備好。他們來時給陳府拉來了兩車的年貨。他們走時,陳府送了四車的年貨。

一行人出了錦陽城,踏上了歸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