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有點急。
太後明知道傅珩和徐西寧要來敬茶,卻偏偏睡下了。
傅珩又不在,太後這明擺著是要給徐西寧一個下馬威。
至於皇後……
他一個專職禦書房的內侍,什麽時候要管禦膳房的破事了。
明顯這是皇後要把他支開。
可他又不能不走。
來傳話的宮人催促,“快點,皇後娘娘那邊著急著呢。”
五福賠了個笑,“稍等一下。”
他轉頭問太後寢宮門口的宮人,“太後娘娘可是醒了?新婦敬茶,可是不好錯過吉時。”
那宮人對五福的態度倒是和善,但話依舊是推辭,“已經去傳話了,馬上就好,傅大奶奶等心急了嗎?”
徐西寧能怎麽說,隻能說:“沒有。”
皇後派來的宮人又催五福。
五福沒轍,隻能朝徐西寧道:“您先等等,我一會兒看看能不能給傅大爺遞個話。”
五福一走。
太後寢宮門口那宮女直接扭頭也走了。
徐西寧對著空****的大門站著。
這附近連一棵遮陽的樹都沒有。
六月裏的天,前一瞬還是驕陽似火,烤的地上的人冒汗,後一瞬,忽的狂風大作,天就陰沉下來。
一道響雷當頭劈過。
帶著紫電,瓢潑大雨竟然就下下來了。
劈裏啪啦的雨珠子劈頭蓋臉往徐西寧頭上身上砸,她想上前兩步去那寢殿大門簷下避個雨,卻忽然冒出一個撐傘的宮女,冷著臉吩咐,“太後娘娘已經起來了,傅大奶奶稍後,娘娘梳洗完便召你。”
一句話,徐西寧不敢輕舉妄動。
明知道太後就是作踐她,卻也隻能站在這大雨裏讓澆個傾盆。
禦書房裏。
皇上瞥了一眼半開的窗。
外麵雨大,已經下的霧氣蒙蒙白茫茫一片,隻聽得急促的雨點子聲往地上砸。
收了目光,皇上朝傅珩道:“……趙巍後日進京,到時候,你接待一下他吧。”
太後寢宮外。
這雨最少下了一刻鍾了。
太後傳召的命令還沒有來。
徐西寧在這雨裏被澆的狼狽不堪。
宮中的排水沒有那麽好,這麽大的雨,腳下很快有了積水。
她一雙早就濕透了的鞋,就泡在那積水裏,上次在青靈山受的傷,怕是已經被泡的潰膿了,腳疼的幾乎站不住。
偏偏她不能轉頭一走了之。
“怎麽站在這裏?”
章景繁舉著傘大步趕來的時候,徐西寧已經被凍得臉色發青,嘴皮發紫。
章景繁手裏一把傘,幾乎全部罩在徐西寧頭頂。
垂眼,看她哆嗦,皺眉問。
徐西寧沒想到竟然遇上他,抿了抿唇,不及開口,半天無人的寢宮門口,忽然就站了個宮女。
“太後娘娘身子不適,傅大奶奶不如先回吧。”那宮女說著話上前,遞給徐西寧一把傘。
徐西寧抬手去接,還得謝恩,可手不及碰到那傘。
砰。
傘落了地上,砸起一片水花。
章景繁忙彎腰撿起來,那宮女朝章景繁笑:“章世子可是有事?”
章景繁笑了笑,“無事,今日麗妃娘娘傳我進宮說話,正要出去呢,路過這邊。”
這可不是路過的路。
那宮女沒說什麽,朝章景繁屈膝行了個禮,轉頭走了。
若是徐西寧尚未成親,章景繁扶著她或者背著她,扶也就扶了,背也就背了。
可徐西寧成親了。
再扶再背,對她來說,可能就是災難。
他隻能拿傘給徐西寧將雨隔開,問:“你怎麽樣?我先帶你去麗妃娘娘那邊休息一下,還能走得動嗎?若是走不動,你舉著傘靠著牆等我,我去叫人。”
徐西寧和章景繁上一世從未說過話。
這一世,倒是因為章敏的緣故,得了他的好心。
咬牙忍著腳上蝕骨的疼,徐西寧道:“勞煩世子幫我撐傘吧,我出宮,就不去麗妃娘娘那裏了。”
普元寺那邊,她已經交代春喜去安排了。
不能白忙乎一場。
章景繁皺眉,看著徐西寧哆嗦的幾乎牙齒都在打顫,偏偏夏日裏,他沒有辦法脫下外衣給徐西寧穿,“宮門口距離這裏,起碼要走兩刻鍾,你……”
“不礙事,可能是站的久了有些冷,走起來就不哆嗦了。”徐西寧白著一張臉,忍著腳上的疼,朝章景繁扯嘴笑。
她看不到此刻自己的臉有多白。
活像是個鬼。
偏偏瘦的隻有一把,還是個可憐鬼。
不勉強笑還好,一勉強笑,更可憐了。
章景繁終究是不忍心,“你靠牆等我一小會兒,很快的,我去找個人背你出去。”
唯恐徐西寧拒絕,章景繁說完,不由分說,將拿把傘塞了徐西寧手裏,轉頭就跑。
大雨依舊如注。
不知道是忘記手裏還有一把太後寢宮那宮女給的傘,還是唯恐撐了傘影響速度。
章景繁冒雨很快消失在雨幕裏。
徐西寧歎了口氣,沒了人,不用繃著一臉無所謂,裹著滿臉的疼,幾乎是單腳跳到牆邊靠上去的。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章景繁帶著一個宮女重新折返。
“這是麗妃娘娘跟前伺候的,會些功夫,力氣頗大,讓她背你出宮。”許是怕徐西寧心裏過意不去,章景繁盡量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明兒你好好謝過人家。”
不光謝人家,還要好好謝章景繁。
徐西寧前世今生,在京都,從未被誰善待過。
這次重活一世,卻能有這樣的待遇。
就連被大雨澆透的心都冒了些暖和氣。
宮女背著徐西寧,章景繁給她倆撐著傘。
雨下的大,宮道上倒是沒什麽人。
“這是小敏留在麗妃娘娘那邊替換的衣裳,都是洗幹淨的,你……”出了宮門口,到了馬車旁,章景繁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袱塞給徐西寧,“你上車換一下,車上有熱水嗎?”
徐西寧感激不盡。
接了那包袱。
背她出來的宮女完成了任務,要走,徐西寧一把拉住她。
“姐姐,今兒謝謝你,我……我是個粗人,你不要嫌棄。”她一把拽著那宮女不讓人走,轉頭,忍著腳上疼,從馬車裏掏出一個紫檀木的匣子。
從匣子裏抓了一把銀票。
一百兩一張的麵值。
一把足有十幾張。
不由分說往那宮女手裏塞,“你拿著。”
給那宮女嚇一跳。
好家夥,背個人就給一千多兩?
“不不不,傅大奶奶客氣了,奴婢是麗妃娘娘的陪嫁,奴婢從前在成國公府的時候,也常與敏小姐玩的,傅大奶奶是敏小姐的朋友,就是奴婢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