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西寧的娘親來京都起,王伯就在京都經營商鋪。
十幾家鋪子經營下來,他對京都各大鋪子的情況,不說了如指掌,也算知己知彼。
傅珩那摞賬本他細細看了一圈。
最後挑了一處。
“小姐,這個爭輝堂,原先是一家筆墨鋪子,三年前,大概也就是傅世子病倒那之後,忽然改成了書閣,裏麵不再賣筆墨紙硯了,隻買各類話本子,生意頗好。
但一兩年前吧,這裏鬧出過一次人命案。
鋪子裏的店小二半夜被殺,後來查來查去,查出來,作案的是個酒鬼。”
徐西寧一下聽出問題所在,“當時案子是大理寺少卿辦的?”
但王伯搖頭,“不是,當時的案子是京兆尹辦的。”
不是?
徐西寧的猜測一下被否定了,她一臉驚疑,“那……”
王伯緩緩道:“從人命鬧出來,京兆尹府衙就一直在查,查了十來天都沒有定案,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一個馬夫去京兆尹府衙提供線索,說是半夜遇見個酒鬼進了爭輝堂。
後來京兆尹府衙按著這個線索,找到了那個酒鬼,審了幾下那個酒鬼就招供了。
說是喝多了酒,一時糊塗,見爭輝堂亮著燭火,就想進去搶錢,然後失手打死了那個小夥計,當時還從酒鬼家裏搜出了不少現銀。”
頓了一下,王伯看向徐西寧。
“咱們家也有酒肆,我後來和酒肆的夥計閑聊過這件事,他們說,那就不是個酒鬼,是個讀書人,也不知道怎麽就成了酒鬼還殺了人,白白斷送了前程,寒窗苦讀白白受苦了。”
這年頭,要讀個書可得花不少錢。
這是什麽豬油蒙了心,這麽斷送自己。
“那個讀書人後來呢?”徐西寧問。
“後來,案子定了,他殺人償命,判了秋後問斬,死了唄,他也沒有家人沒什麽的。”
“那王伯還記得他先前住哪裏嗎?”徐西寧問。
“他以前住城西那邊,湊巧他這案子判下來沒幾天,他住的那一片就被朝廷征用了,一大片居民區被夷為平地,蓋了一個瞭望塔,附近的居民都被重新安置到其他地方了。”
也就是說,有關這個酒鬼讀書人的一切,都被徹底抹除了。
這麽巧?
徐西寧吸了口氣,“王伯,咱們能從鎮寧侯手中把這個爭輝堂買過來嗎?”
這是目前,唯一找到能下手的地方了。
“買當然不是問題,但前提得是人家賣,隻要鎮寧侯府賣,咱們就一定能收進來。”
“行,那王伯等我消息,我去安排!”
徐西寧起身便往出走,一邊走,一邊交待春喜,“你去找王祿,讓他想辦法攛掇鎮寧侯賣了爭輝堂,當然,盡力就行,別讓他暴露了自己,我去趟工部,你辦完來工部找我,哦,對了,告訴王祿,隻要鎮寧侯賣了爭輝堂,我送他個宅子。”
修建瞭望塔的事,工部應該最清楚。
主仆倆兵分兩路。
工部。
徐西寧過去,正好迎上工部尚書手裏拿著個圖紙,焦頭爛額的往出走。
見了她,不等徐西寧開口,工部尚書先大步走過來,“你是為了傅珩的事來的吧,大理寺少卿那王八蛋,一口咬定傅珩作惡,皇上偏偏信他的……”
重重歎一口氣。
工部尚書呼擼一把腦門,“那什麽,你放心,我和刑部尚書那小老頭一直在周旋,不管怎麽說,最後肯定盡最大努力保住傅珩一條命的。”
徐西寧心驚。
五福給她的消息,看來連工部尚書和刑部尚書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在所有人眼中,傅珩現在就是重大嫌疑犯。
鎮寧侯府馬上就要被連累的誅九族了。
徐西寧朝著工部尚書屈膝一福,壓著聲音,低低的說:“大人,我為了救世子,查到一點線索,想要問問大人,一兩年前修建瞭望塔的事。”
工部尚書一腦門子著急、
攥著手裏的圖紙,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才反應過來徐西寧的話。
“那什麽,城牆那邊出了點問題,新修的城牆不知道怎麽了,塌了好大一塊,我得趕緊過去,這樣,你……”
工部尚書轉頭環視一圈。
指了一個下屬,“麻子,過來!”
被叫麻子的,是個年輕人,瞧上去二十出頭,一張臉白白淨淨的。
幾步上前,“大人。”
工部尚書著急忙慌的說:“傅世子的夫人有些事要打聽一下,你給她仔細說說。”
說完,又朝徐西寧道:“我真得走了,你什麽話問他就行。”
撂下話,急匆匆就往外走,
徐西寧看著他屁股著火一樣的背影,回頭問麻子,“城牆的事,很嚴重嗎?”
麻子道:“青靈山鬧出悍匪之後,陛下就下令重新修葺一下城牆,加固一下,可明明我們做的是加固,不知道怎麽回事,西邊的城牆今兒塌了好大一塊,足有兩個城門大了、”
徐西寧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
可眼下傅珩的事更要緊,笑道:“大人,我……”
麻子忙道:“夫人客氣了,我不是什麽大人,我是左大人的親隨,有時候他這邊忙的厲害,會讓我來幹苦力,夫人有什麽話盡管問,小的知道的一定仔仔細細回答,當初夫人給工部捐了五萬兩,切實解了我們大人燃眉之急,我們大人念叨了好幾次呢。”
他說的誠懇。
徐西寧就沒再說什麽虛話,開門見山,“城西的瞭望塔,當初是誰主張要修建的?”
麻子短促的愣怔一下,繼而飛快的道:“是二殿下。”
徐西寧很輕的心頭籲了口氣。
那就對上了。
方向是對的。
“這瞭望塔,修建是為了什麽?當初拆城西那片居民宅的時候,誰去的?”
“瞭望塔當初修建,目的是為了方便京衛營管理城西那一片,哪裏出了問題,瞭望塔上一目了然,但其實後來用處不大,現在變成一個荒廢的塔了,就每年花燈節用一用,為了防止哪裏走水來不及滅火。
至於拆,巧了,當初是小的帶人去拆的。”
不用再另外找人打聽了。
徐西寧簡直大鬆一口氣,“當初,那一片出了個醉鬼,殺了爭輝堂的夥計,你記得嗎?”
麻子原本平靜的臉色,頓時裹上陰沉的怒火,表情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