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肅州過來,”徐西寧忽然掀起車簾,趕在章敏開口之前朝那位徐大人道:“實在對不起,路過此地,不知道大人差務繁忙,耽誤大人了,我們的不是。”

徐西寧上一世跟著趙巍戍守西北,在肅州一帶停留的時間最長。

一口肅州當地話說的十分地道。

此時肅州話學著官話,說起來一點京都口音沒有。

但那位徐大人狐疑的看向章敏,“這位小兄弟倒是一口京腔。”

徐西寧笑道:“嗯,他是京都罪臣家裏的奴才,讓發賣到肅州的,我爹瞧著他長得細皮嫩肉怪好看的,就買來給我當個護衛,給大人添堵了,我的不是。”

徐西寧說完,春喜立刻上前,遞了一千兩銀票過去。

徐西寧道:“我給大人賠禮道歉了,隻是我身子弱,不方便下車給大人賠禮,一點點心意,大人買酒喝。”

瞥了一眼那一千兩的銀票。

徐大人麵色稍霽,兩根手指一夾,收了那銀票,問:“你們從肅州來做什麽?”

“不瞞大人,我們家在肅州是做西域酒水的,我爹想要在這邊開個分店,讓我來探探路。”

那徐大人嗤笑一聲,“你家是男人死光了,竟然讓你一個女人來探路!怎麽,讓你憑著這張臉去拿下濟南府的市場?嘖,去徐記找我吧。”

他翻身上車,一抽鞭子,馬車急速離開。

他一走,茶肆的老板忙道:“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這位徐大人是我們濟南府最大一家商號徐記的公子爺。”

徐西寧疑惑問道:“他不是官差?”

茶肆老板笑著搖頭,一邊用身上的圍裙擦著手,一邊道:“不是,不過他們家同知府大人一向來往親密,知府大人給他封了個同知,但他隻掛名不上任的。”

“徐記是賣什麽的?哪個徐?”章景繁插嘴問一句。

茶肆老板一臉驚奇看向章景繁,“你們在肅州做生意,沒聽說過徐記?徐記可是江南最有錢的商行啊,商鋪遍布全國,就京都都有他的分店,那個什麽,京都那個叫,叫……”

茶肆老板啪的一拍腦門。

“對,叫吉慶堂,據說是京都最富有的鋪子,都是徐記的分店。”

徐西寧整個人像是讓雷劈了一樣愣怔住。

其他人全都朝徐西寧看去,

章敏反應最快,立刻朝茶肆老板道:“濟南府這個徐記,和京都的吉慶堂是一家的?我先前在京都給大官人家裏做事,聽說吉慶堂的東家姓江不姓徐啊,江家的商鋪,怎麽叫徐記?這邊徐記是江家什麽人?”

茶肆老板笑道:“聽說是江家的二爺,但為什麽不叫江記叫徐記,咱也不知道,反正這邊大家都叫他徐二爺,徐大人,沒人提什麽姓江不姓江的。”

茶肆地處濟南府城門外,每日來來往往的茶客天南海北不知多少。

他叮囑徐西寧他們,“總之你們盡量別惹著他家,在濟南府做生意的,都得敬著他的。”

茶肆又有客人來。

老板轉頭笑著去招呼了。

徒留他們這邊大眼瞪小眼。

江家的二爺,不叫江二爺,叫徐二爺?

馬車裏。

傅珩看向徐西寧,“這二爺,是你二舅舅?”

徐西寧搖頭。

上一世,她被雲陽侯府徹底養成一個傀儡廢物。

春喜她們是在她十二歲那年來京都的。

當時是她外公親自送來的。

但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外祖家的任何人。

至於王伯他們,上一世她眼裏隻有傅筠,心裏隻聽雲陽侯府老夫人的話,基本不和王伯來往。

對於江家,知之甚少。

這一世。

重生之後每天過的連軸轉,根本無暇顧及江家那邊到底如何。

對上傅珩的發問,她隻能說:“我不太清楚,究竟如何,還得進城之後再看看。”

徐西寧叫了春喜上車。

“我們四個,當時都是老爺親自挑選的,老爺讓我們在照顧好小姐,我們不是江家的家生子,是老爺在外麵買的,但老爺對我們好,在江南的時候,奴婢不曾聽說府中有個姓徐的二爺啊。”

江家的家事。

春喜知道的也不多。

“老爺買下我們的時候,我們也才七八歲,那時候老爺讓人教我們功夫,教我們讀書寫字。

“老爺一共買下十幾個女孩子,都是七八歲的年紀,最大也不過十歲。

“別人如何安排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四個素日就同吃同住,那年一起被送到小姐這邊。

“送夏是元寶的親姐姐,我聽送夏說,她和元寶當時差點餓死在破廟裏,是老爺把他們帶回去的。

“元寶哥好像是一直跟著王伯,後來大小姐成親,他們就都跟著大小姐來了京都。”

傅珩琢磨著春喜的這些話。

怎麽聽,都像是吉慶堂是江家老東家專門為徐西寧母親準備的一份產業,與江家其他產業是不同的。

就連打理照料的人,都是分開培養的。

“先前,我派人查過吉慶堂。”傅珩虛攥著拳,咳嗽一聲,“就是你忽然要與傅筠悔婚那時候。”

當時傅珩唯恐徐西寧是被什麽人操縱指點,又唯恐是琉倭細作作亂。

所以對徐西寧百般試探,又背地裏調查了一番。

“吉慶堂的賬目,一直是單獨管理,與江南江家是分開的。

“至於經營,江南江家的絲綢那些,都是自家養蠶自家養織工,而吉慶堂的貨,是從一個叫墨鐸的商人手中拿的。”

頓了一下。

傅珩臉上帶著些凝重。

“我查過這個墨鐸,如果情況屬實,這個人是個皇子,但其實應該早就死了。”

徐西寧聽得大睜眼。

“吉慶堂的貨,是從他國拿的?”

若是本朝,怎麽會有皇子叫墨鐸。

傅珩點頭。

春喜立刻麵露不善,瞪著傅珩,“王伯絕對不會是壞人!琉倭打進來的時候,王伯都拚命了,他很痛恨琉倭賊人的。”

傅珩安撫春喜,“我曉得,這個墨鐸,哪怕是鄰國的人,我也從未覺得他是壞人,我……”

摩挲著手指,傅珩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我與他在戰場上交過手,是個值得尊重的人,三年前我帶人突襲匈厥,其實有他暗中幫助。”

砰砰砰。

章景繁在外麵敲了敲馬車,“進城了,住哪裏?”

徐西寧和傅珩對視,傅珩道:“找這位二爺的客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