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笑捏著胡須,帶著笑。誰也不知道他的笑容背後是什麽意思,有時候是要殺人,所以他的外號叫“殺人一笑,一笑殺人”,雖然外號很奇怪,卻絕對沒有人敢笑他。有時候他笑卻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比如在小溪邊和煙雨一起烤魚。

阿水和煙雨已經鬥了一百五十餘招,二人從莊子門口打到了三棵大樹下。三棵大樹圍成三角,二人就在這區域內不停地鬥,但阿水的劍招已明顯慢了。他三天沒吃沒喝,要是別人,早已經死了,但他還能夠站起來,並和煙雨拆一百多招,已經是極為難得。

所以他的劍一慢,身上就受了傷,先是左肩被削破了皮,然後便是肋骨中劍。

阿水身子一晃,險些摔倒,背靠著一棵大樹,不住喘氣。煙雨的長劍指著他,寒著臉,一言不發。阿水穿著喘氣,斜過腦袋,就瞧見唐天嬌身側站著的幾個人,他吃了一驚,想要說話時,忽然上空傳來風聲,抬頭一看,一張大網被三個人牽著,從樹上罩了下來。

他吃了一驚,身上忽然來了力氣,往煙雨撲了過去。

煙雨卻未發覺,眉頭一皺,道:“你••••••”但見阿水撲了過來,長劍刺了出去。

“啵”一聲,阿水再度中劍,但他沒有絲毫停留,身子往前一撲,劍便更深了,從他的後背穿了出來。他身子再晃,噴出一口鮮血的同時,將煙雨推了出去。

那張網落下,將阿水罩住。網上長有倒鉤,阿水身上立時多了數十個口子。但他早已閉上了眼睛。煙雨那一劍從他的左胸刺入,從後背穿出,還有什麽人能夠活下去?

煙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霎時間呆了。

阿水救了她,她卻殺了阿水。

猛地,她知道這是計策,已經中計了,於是握緊了手,但劍已不在手,劍在阿水的身上插著。

便這時,她身上的穴道已經受製,眨眼之間,十八個大穴被點,她隻能坐在地上,雙眼流出淚來。

殷笑笑笑著從她的背後走了出來,看了看阿水的屍體,笑道:“他死了,你還活著。”

煙雨道:“該死的是我。”

殷笑笑微笑道:“其實你該知道,這一切都是宮主的計謀。”

他坐了下去,坐在草地上,麵對著煙雨,道:“你來月湖宮的目的,宮主早已知道。但他卻不願輕易殺死你,於是派出本宮賞使騙了阿水進來。他先是派了要獲取你信任的十姐妹和我去和你做朋友,而後又借你之手殺掉鐵蘭心。這時候你對我們都是有戒心的,但你沒有防備唐天嬌,事實上,她才是騙你的人。”

他忽然低聲道:“其實你可以信任我,不可以信任她。有些女人,比男人都狠。”

他一笑,道:“阿水被困了三天,不吃不喝,意識開始模糊,宮主便又派了人去告訴他,你已經加入月湖宮,並且要去殺他敬愛的師父李若文。而後唐天嬌再進去,帶他出來。”

煙雨低聲道:“我早該想到。”

殷笑笑笑道:“你們二人相鬥,阿水體力不支,果然受了傷。而後我們設的網本可以將你們都抓住,將你們都殺了。但是••••••”

他歎了口氣,道:“阿水用自己的命救了你。”

煙雨已經泣不成聲,和阿水以前的所有事都浮現在腦海。

她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殷笑笑微笑道:“你我朋友一場,告訴你也無妨。宮主此舉自然是有深意,在我看來,無非是利用你們,對付武功。”

煙雨搖頭道:“不懂。”

殷笑笑道:“你受無俗道長之請前來,若以你的名義放出消息,說你已經殺了月湖宮宮主,又會如何,無俗道長定會親自見你,當你是功臣,和你寒暄問候。而那時的煙雨就不是煙雨了,而是我們的人假扮的 。說不定那個人就是我。我打不過無俗,但要偷襲,想必江湖上沒有人可以從我的手裏逃脫。”

煙雨點頭道:“懂了。”

殷笑笑道:“好了,我不會殺你。”

他站起身,扶起了煙雨,道:“把煙雨姑娘帶回她的家裏,好生伺候。”幾個黑衣勁裝漢子便走了過來,將煙雨扶進一頂轎子。

殷笑笑看著阿水的屍體,歎口氣,道:“把網解開吧,他生前是一條漢子,死後便不開虐待他。”三個持網漢子便把網解開,退在一邊。

殷笑笑回頭望著唐天嬌,臉上露出笑容,道:“小姐,你現在可滿意?”

唐天嬌的眼裏竟也含著淚,道:“我?我為何要滿意?”

殷笑笑笑道:“煙雨是你的情敵,現下她已必死無疑。你得不到阿水,想要殺了他,現下他已經死了。你若不信,可以過來看看,看看他到底死沒死。”

唐天嬌遠遠望著阿水,麵容忽然變得扭曲,大叫道:“不,我沒想害死他。我隻想••••••給他個教訓,我••••••”

金行者冷冷道:“小姐,你早該知道的,阿水是宮主的眼中釘,你想的這一招苦肉計,當真是歹毒,竟果真殺了阿水。”

唐天嬌嘶啞聲音道:“金行者,連你也不相信我?”

金行者搖頭道:“我從不信任任何人。但,我知道,阿水比你靠得住。”

他的身子筆直,此刻也忽然顫抖起來,略微彎曲,道:“他是一條漢子,還是好好安葬他吧。”他已經邁開步子,走向了遠方。

唐天嬌回頭道:“羊先生,你總該信任我?”

羊牧羊冷笑道:“阿水死有餘辜,該殺,你做得對。”他伸出手拍拍唐天嬌的肩膀,微笑道:“快找人抬著阿水的屍體去見宮主,這可是大功一件。”他也邁開了步子,高聲笑道:“誰陪我喝兩杯,我請。”

他的幾個手下便跟了上去。

周圍的人忽然都走光了,隻剩下唐天嬌和千毒手。

唐天嬌伏在千毒手身上哭道:“師父,您說,我做得對不對?”

千毒手眼中竟也閃過一絲悲戚,但轉瞬即沒,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負心漢,這個又叫阿水又叫江南的人就是一個負心漢。他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