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不知道,聖旨上沒有說。”

步華細細的看著我,眉頭幾乎皺在了一起,他輕輕的說出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是秦王。”

我一下子怔住,怎麽會是秦王?秦王不是遠在夷狄嗎?怎麽會是這次迎接大軍的欽差?我問:“怎麽會是他?”

步華擱下手裏的茶,伸手替選擇撿起他垂下來的長發,眼睛溫柔似水,做好這事之後,他才重新看著我,說:“一個月前,大楚皇帝將秦王秘密召回了京城,估計是想著對付莊王的。”

一個月前我大約是在大趙,我並不知道朝廷的事,也沒有人和我講過,估計楚徹也不清楚這件事,如果秦王和皇帝聯手,那楚徹這仗,又多了幾分凶險了。

我勉強鎮定下來,說:“衛玠謝將軍專程相告。”

步華凝視著玄楨,說:“我欠你一個人情,況且有你在,才能保佑我大玄的安寧,於公於私,我都應該來見你一麵,將實情告訴你們,至於你們如何應對,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我又問他:“他這病······”

“不過拖著罷了,但他活著一天,我就為他快活一天,等他那天去了,我也不會獨活。”步華一臉的溫柔,說話也是溫和的,但話裏的堅定,卻是無堅不摧的。

我笑笑,挺羨慕他們的,玄楨這時醒了,迷糊著問步華:“我們什麽時候走?”

步華笑著說:“你想去哪裏?”

玄楨靠在他胸口,低聲說:“我們去找個安靜的鄉下生活吧,再也不管這些事了。”

步華滿口答應:“好。”

步華拉著玄楨站起來,朝我笑道:“衛公子,我們有緣再見吧。”

我很想像武俠劇裏的那些主角一樣,瀟瀟灑灑的抱拳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但我說不出口,我勉強笑了笑,說:“好,有緣再見。”

我送他們在門口,步華說:“衛公子不必相送,我最見不得送人走了。”

他說得意味深長,我便說好,眼見著兩人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我摸摸臉上,竟然有淚水,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哭了。

晚上收到官文,說欽差第二日便會到,楚徹坐臥不安,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步華說的話告訴他,動了幾次念頭,都被我忍了下來,等明天吧,明天他自然就知道了。

月光如水,傾瀉進來,楚徹坐在帥位上發呆,連我走到他身邊他都不知道,我故意弄大了聲音,楚徹回過神來,見是我,便強笑道:“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

我放下手裏的銀耳粥,說:“我最近在學習輕功,你當然聽不到了。”

楚徹寵溺的笑了一下,我把粥擱在他麵前,說:“吃點吧,餓壞了我會心疼的。”

楚徹依言端起粥吃了起來,我看著他瘦削的臉,心裏一陣銳痛,我多想帶著楚徹逃離這一切,但楚徹不會走,我也不會這麽自私。所以說自私的人,才是幸福的,沒有那麽多的心理負擔,但我和楚都做不到。

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楚徹像討要糖果的小孩,仰起臉笑著說:“我都吃完了,你獎勵我什麽?”

我推了他一把,說:“幾十歲的人了,還小孩子脾性。”

楚徹沒來由的沉默了一下,輕聲說:“我寧願我還是孩子。”

我自知說到楚徹的痛處了,便連忙轉移話題,我說:“楚徹,我們生孩子好不好?生很多很多孩子,兒子就跟著你姓,女兒就跟著我姓。”

楚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眼神裏有些內疚,但那內疚轉瞬就消失了,他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說:“好,你願意生多少,我們就生多少。”

承諾有時候就像空頭支票,即使白紙黑字的寫著,卻仍舊無法兌現的。

那一晚楚徹在我身上予取予求,我默默的配合著他,即使明天暴風雨就要來臨了,我仍舊不怕,我有楚徹,就是有了全世界。

第二天醒來,楚徹已經不見了,我忍著身上的痛爬起來穿好衣服,我走到營帳外麵,士兵說欽差的隊伍已經到營外了,我有點恍惚,楚徹他現在在哪裏?

我顧不得洗漱了,急匆匆的去找楚徹,穿過重重人群,我一眼就看見楚徹站在軍營大門口,白衣勝雪,風流無限。

我鬆了一口氣,跑到楚徹跟前,楚徹拉著我的手和他並肩站著,我死死的盯著漸漸駛近的華麗馬車,我知道馬車裏坐著的是誰,我用力回握住楚徹,楚徹卻一瞬不瞬的盯著馬車。

儀仗隊伍停了下來,有人熟練的在馬車旁邊放下凳子,馬車的門簾掀開,秦王意氣風華的從馬車裏走出來,見到秦王的那一刻,楚徹手上的勁道一下子加重,他捏得我很痛,但我忍著沒有哼聲。

秦王下車之後,遠遠的我看看見雲錦從後麵拍馬上來,他在秦王跟前下了馬,跟隨秦王朝我們走來。秦王拄著拐杖,仍舊不良於行,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楚徹跟前,溫和的說:“有勞莊王爺親自迎接本王了。”

楚徹平靜的說:“秦王言重。”

秦王大笑,舉了舉拐杖,說:“莊王不迎接本王進去嗎?”

楚徹臉上沒有表情,隻是慢慢抬手:“請。”

秦王得意的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進大營,楚徹手底下幾個信得過的將軍幾乎都陰沉著臉,過去楚徹和秦王有什麽過節我不知道,我大約隻知道秦王的腿應該是和楚徹有關。

進了帥營,客套話都沒有,秦王直接進入主題:“皇上希望莊王能盡早回京。”

楚徹捧著茶,慢吞吞的說:“本王已經下令,明日班師回京。”

秦王哈哈大笑,說:“莊王辦事果然利索,哦,對了,世子說想念莊王了,叫我帶了一塊玉佩來給王爺。”秦王朝雲錦點了點頭,雲錦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那玉佩我認得,是小胖子的。

楚徹鎮定的接過玉佩,擱在桌子上,竟然笑道:“本王也想念昭兒,我那兒子,輕易是不叫外人送東西的,看來他倒是很親秦王。”

秦王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淡淡的笑道:“怎麽說本王也是他的親叔叔,他親我也是常理。”

楚徹反問兩字:“是嗎?”

我站在下麵不敢抬頭去看秦王,深怕他認出我來,我正打算悄悄退下去洗漱,卻聽得秦王似乎是隨意的問話:“聽說王爺麾下有個叫衛玠的謀士,不知道今天在不在,本王有幸,想見見這位謀士。”

楚徹挑了挑眉,說:“軍師昨日感染了風寒,秦王身子金貴,等他身子大好了,我再讓他來拜見秦王。”

我稍稍舒了一口氣,從人堆裏溜了出去,恍惚還聽見秦王的笑聲,這兩個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看他們對話已經這樣累了,要真看他們鬥起來,那我不得心髒病發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