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長風,如一條條怒龍,穿**林間野地,橫掃江麵,又潛淵遁去。

四叔看了一眼玄青,點點頭,把玄青所說的那根“攝魂釘”攥在手裏:“不錯,能不能引出李易恒,全看它了。”

我看著四叔手中三寸長的鐵釘,突然想到《窺天經》中記載著一種邪術,也是用生鐵打成的長釘,這‘攝魂釘’一共有兩根,一根釘在施術者的舌頭上,一根則釘在被施術者的舌上,千裏之外,攝魂勾魄。

但卻不知四叔為什麽要用‘攝魂釘’引李易恒了,我疑惑的看著四叔:“四叔,這攝魂釘,有用嗎?”

四叔聽完笑了笑:“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但李易恒那個老狐狸今晚一定會出現!前些天那些失蹤的漁民也都是這‘黑寡婦’所為。”

玄青也點了點頭:“這攝魂釘倒是好弄,無非就是兩根鏽釘子,但這催魂攝魄的法門卻沒幾個人會,越傳越神,竟有人說‘攝魂釘’是什麽天外玄鐵鑄造,聽這小妮子說李易恒穿著他爹的衣服,倒是真有可能是李易恒控製著這‘長舌鬼’捕捉活人。李易恒被‘攝魂釘’指引用不了多時就會來取屍收魂!但不知他要那麽多死人幹嘛?”玄青說完又坐在船幫子上,一手托著下巴苦苦思索起來。

四叔此時卻是一臉的堅毅:“等抓到他就知道了!”我被四叔突然說出的這句話造的一愣,難不成四叔真有把握抓住那手段通天的李易恒!我腦袋裏畫了一個大問號,但四叔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卻是粗中有細,相信他一定有什麽辦法。

我看著船幫子上的的玄青有點眼暈:“你坐在那不怕‘黑寡婦’把你拉下去禍禍了?”

“那黑寡婦是自作孽,咬斷了舌頭,身上還覆著漁網,現在不死也隻能剩下半條命,怕……”

沒等玄青說完,原本平靜的江麵突然掀起一波巨浪,打的小船左搖右晃,江水也不斷的湧進船身,混亂中我死命的拽住船篷邊緣,牢牢的固定住自己,看船篷中的雪茹也抓住了船篷的支架,隻是小船晃動的太厲害,身體也跟著在船篷中不斷地搖擺碰撞著。

此時的四叔臉上卻沒有一點驚慌之色,穩穩的站在船頭,偶爾船身晃動的太厲害,腳下步伐輕動,保持著身體的平衡。眼神也一直沒有離開過水麵。

就在小船將要掀翻的瞬間,江浪卻突然猛然褪去,若是衣服沒有被江水打濕,還真會以為剛才是幻覺。

看著平靜如初的水麵,心裏卻掀起了千層波,這才見識到什麽叫‘無風起浪’。我渾身都被冰冷的江水打透了,一縮脖,卻發現剛剛坐在船幫子上玄青沒了蹤影。

剛才掀起的波瀾像是隱匿在江中的惡鬼,戲謔著這幾個風雨同舟的獵物。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江水,忙問四叔:“玄青呢?”

四叔並未答話,向後退了一步,抽出腰間的“忠魂”,縱身跳了下去,激起幾朵水花,就沒了蹤影,玄青不懂水性,若是再遲點撈上來,可真就便宜那‘黑寡婦’了!

此刻我心急如焚,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兩位壓軸的都沒影了,剩我這拉場的在這杵著,一會要是再扒上來了什麽‘黑寡婦’、‘白鰥夫’的可就毀了。

但,此時的江麵卻靜的出奇,甚至感覺不到江水的流動。雪茹也踉蹌朝我走來,我想去扶她,卻不好意思,想想可能是被父母灌輸‘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給僵化了。

當時並不懂得什麽是‘情情愛愛’村兒裏的小夥子搞對象也都是在小樹林兒,苞米地裏拉拉扯扯,不敢破格。

但心跳卻糊弄不了人,雖然朦朧,卻能感覺到心連心的那份溫暖的牽掛,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兒,就有種想抱住她,保護她的衝動。

但,當時很懵懂。就這樣,兩個懵懂的孩子在這四麵透風的船棚中,互相依偎,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你冷嗎?”

“不冷。”我上下牙打著架。

“別怕,有我呢!”我顫巍巍的站起身,拍著胸脯,心裏確是一陣發虛。

“我不怕!”雪茹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對我笑了笑。

這時,水麵輕動,我打了一個激靈,緩緩朝餘波**漾的水麵望去,卻什麽也沒有,隻是水波漣漪輕動,我撓了撓腦袋,沒有在意,但並沒有讓我就此放鬆。邊往回走邊觀察著水麵上的動靜。四叔的水性我了解,在水底再呆個十分八分的也不成問題,但玄青……

“嘩”一個腦袋鑽出水麵,一看竟是玄青,此時玄青嘴裏大口的返著江水,顯然是被嗆的不輕,但看見他還活著,忙扒住穿梆想拉他上船,誰知手剛伸過去,就看見玄青眼睛瞪得溜圓,又沉了進去。像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拖他。

我急的大叫了一聲,隨即又聽見船頭一陣水花輕響,一看竟是四叔,一手拖著玄青。和另一隻手拖著一個滿臉爛瘡的人,不是李易恒還有誰。而可此刻他卻癱軟在水中,任四叔在腋下夾著,緩緩的向前移動。

我看到他倆都平安無事,頓時喜出望外,趕忙拿起船杆去接應,可四叔卻騰不出手來抓,索性一口咬住,在我的拉動下慢慢的靠近船身。

四叔上了船,把兩人放下,脫下濕漉漉的衣服,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對著殘月長舒了一口氣,好像把心頭多年的壓抑都吐了出去。看著四叔滿背縱橫的傷疤,就知道這些年他都經曆了什麽。四叔,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玄青在我的不斷在擠壓下,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江水,半靠在穿沿,大口的喘息著:“李四兒,我操.你姥姥,不早點救……”玄青剛罵完就後悔了,不敢六目相對。

我驚恐的看著腳下暈厥的李易恒,怕他突然發難,他那徒手砍頭的功夫可不是鬧著玩的。顫聲問四叔:“四叔,你怎麽像摸魚似的就把他撈上來了?”

四叔聽完會心一笑:“哼,隻要這‘攝魂釘’沾上生人的血液,他就會趕來取屍。這老犢子水遁有兩下子,就是遊泳差點。”說完又憤憤的踢了李易恒一腳。

我這才明白,我說四叔怎麽把‘攝魂釘’攥的那麽緊,原來早就把血抹到上麵了。至於四叔怎麽破了他的水遁,我就不知道了,但聽說鮮血、髒物能破五遁,不知道那斷舌的‘黑寡婦’是四叔有意放走,還是機緣巧合。

玄青站起身挑起了大拇哥:“李敬坎,你可真有兩下子,玄青佩服!”說完對四叔點了點頭。

四叔腦袋一撥愣腦袋:“少捧臭腳,快點把那根繩子拿過來,要不這一會老梆子醒了,都得給咱撇下去喂魚。”

玄青聽四叔說完,不敢耽誤,忙拿起了身邊的麻繩,和四叔一起把李易恒五花大綁。那麻繩一股就有我手腕粗細,把皮兒包骨的李易恒綁的像個大粽子,就是神仙沒人幫忙也脫不了身。

四叔把綁完李易恒好像心裏踏實了不少,臉上春風得意,但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忙問玄青:“你不是說李易恒手裏有兩樣東西嗎!我剛才摸了一遍,除了一身爛瘡就是大骨頭棱子。”四叔說完直勾勾的看著玄青,好像玄青要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要翻臉。

玄青尷尬的一笑,對四叔說:“誰家寶貝天天放兜裏揣著,肯定是藏在哪了!等他醒了,咱們動之以拳,曉之以腳,慢慢感化他。實在不行就皮鞭沾涼水,抽丫的!”玄青說到激動處,竟甩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四叔點了點頭,表示對玄青的想法非常滿意。但我心裏卻隱隱不安了起來,剛才那巨大的水浪不可能是李易恒掀起的。他再厲害也隻是一個厲害的老頭子,怎麽可能有無風掀起三尺浪本事。若是他真有那樣的本事,也不會被四叔輕易擒住了!

但這個想法一瞬而逝,以為自己想多了,若是真有什麽怪獸四叔早就坐不住了,還哪有閑心在這閑侃。

“想你,想你,想你,最後一次想……”此時的玄青好像抑製不住心地的興奮,站在船頭唱了起來。

四叔聽完一撇嘴:“呦!還會唱個酸曲。”

玄青也不屑的對四叔說:“你還真就別小瞧我,想當初我上高中那會兒,留著披肩發,小白鞋、小白襪,穿著喇叭褲,會跳霹靂舞,別提多精神了!有本事你唱個給我聽聽。”

玄青說的這些,那個時候我沒有聽說過,隻是站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黃橙橙的天空,看那些個男青年都是這個扮相。也許隻有從那個年代走過的人,才能明白,天空,也許會是黃色的。自行車,也許會堵車……

玄青這一問可把四叔難住了,老臉一紅:“唱,唱啥,唱段二人轉還行。”

四叔雖然這麽說,我卻心知肚明,四叔除了嘴上常哼哼的‘十八.摸’還真沒見過他會唱別的!

我們在船上一路調侃,小船也順水飄著。再一看已經快到炮手溝了,但雪茹卻是一直鬱鬱不振,看著五花大綁的李易恒,時而淚光隱現,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但若是我也遇到和她一樣的境遇,自殺也說不定。

此時再看麻繩裏的李易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隻‘小綿羊’。

四叔大步走到他身前,並沒有說話,隻是和他對視著。按照玄青的說法就是:高手較量,不用刀槍劍戟,也用不著四掌相對拚內功,打的是心理戰。

這時四叔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對李易恒說道:“我師父守了四十年,我找了你二十年,血債,應該血償了。”

李易恒聽完合上了眼,麵帶譏笑著對四叔說:“年輕人,今天被你抓到也算幸事一件,天下能抓到老夫的,不出五人耳,你是第一個!哈哈……”他怪異的嗓音,聽得我渾身不舒服,正所謂‘人老精馬老滑’,我心裏總像是堵著一塊大石,上不去下不來。總感覺要發生點什麽才算完。

“嗯,放眼天下,也就是薑胡海能跟我過兩招,隻是他學的太雜了,死的也早,要不老夫這些年也不會這麽寂寞了。”李易恒說完又大笑了起來。

四叔聽完壓不住心頭的邪火大罵道:“別他娘的在那裝什麽世外高人,你撞到你四大爺手裏,肯定讓你缺胳膊少腿,上閻王爺那烙鐵柱子去!”

李易恒聽完陰笑一聲,對四叔說:“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同門之人,結果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輪回閻王爺都不收我。”說完目光直視玄青。

我也聽出了這話裏的門道,想是年輕時同門相爭,那‘生死薄’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但這也不能成為他殺天下人泄憤的理由。即使‘奪妻’、‘殺父’也不會這般。

四叔聽的不耐煩,對他吼道:“被他娘的墨叨你那點事兒,趕緊說,那鎮脈的器物在哪,要不我現在就給你上‘青子’。”四叔說完擼胳膊挽袖子,竟冒出句黑話。

“哈哈,年青人,你以為抓到我就萬事大吉了?那四方星神都是活物,怎麽會在老夫身上。但老夫倒是養了兩個活物,就是不知你能否找到。”李易恒說完又狂笑不止。

“你這快成精的人都落在我手上了,你那活物也跑不了,再不說我就先拿你這老妖精鎮脈。”四叔已經耐不住性子,不想和他閑扯,看那架勢,這老頭要是再不說就真要遭點活罪了。但李易恒卻一直在轉移著四叔的注意力,像是在等著什麽機會。

此時小船已經不知不覺的已盡飄進炮手溝的‘轉心湖’,這‘轉心湖’水麵很寬闊,魚也不少,但卻是兩岸漁民的‘禁地’,‘轉心湖’是炮手溝河口的一段支流,因為江中林立著很多石柱,終年大霧彌漫,漁船進去多半會迷路,也有很多漁民困死在轉心湖中。

四叔急於想從李易恒嘴裏探知星神的下落,竟忘了控製小船行駛的方向。莫名其妙的飄到了這迷人的‘轉心湖’中。

想到這,我趕忙衝四叔大喊:“不好了,四叔,這船飄進‘轉心湖’了!”

四叔聽完也是微微一愣,看了看周圍,果然是‘轉心湖’。

此時,異變突生,被五花大綁的李易恒,陰笑了一聲:“還是這位小友聰慧。”腮幫子一鼓,悶哼了一聲。手腕粗細的麻繩竟盡數斷裂。身形一躍跳進江中,沒有激起水花,卻消失在水麵。

一直沉默的玄青也大喊了一聲:“不好!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