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雅珺

李遠之一聽這聲音,立刻猜出,說話之人應該是學校七號樓的那個女鬼,沒想到這女鬼竟然真的追到老宅來了,可她是怎麽進來的?因為老宅的遠之外麵,白乙可是設了結界的。

沈煜心慌意亂,都快哭了,拚了命地往外曳自己的胳膊,朗聲叫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有一點我敢保證,我絕對不是你相公,真的,你找錯人啦,快放開我,你再拉下去,我的胳膊要斷啦……”

李遠之用力拉著沈煜另外一隻胳膊,一身衣服全都濕透了,見頭上的花灑還在噴水,忙伸手,把水關了,浴室的溫度立刻降了下來,凝在鏡麵上的水珠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成冰花。

透過這層薄薄的冰花,李遠之依稀看到鏡麵的後麵站著那個女鬼,白衣如雪,暗紅色的血點綴在上麵,如同寒冬臘月的梅花,一雙細長蒼白的手緊緊地抓著沈煜的手,表情淒苦,溫溫柔柔說道:“相公,奴家怎麽會認錯人?即使再過千年,奴家也不會認錯人,你是玄七,你是奴家的相公,奴家沒有認錯人,相公,你跟我走好不好?玄塵,我們的兒子,他也很想念你,跟我走吧!”

好癡情的鬼啊……

李遠之默默地在心裏腦補了無數**,恩怨癡纏的狗血橋段,不過,不知道怎麽的,最後的結局都會轉到沈煜對人家姑娘始亂終棄,然後做了天怒人怨的負心漢……臥槽,節操碎了一地啊!

沈煜可沒心情自娛自樂,他眼睛充血,直覺身體由內而外的發寒,牙齒打顫,哆哆嗦嗦,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姑娘,你,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咱有話好說,先,先放開我,放開我……我們這樣拉拉扯扯的,不成體統啊,還有男女授受不親……”

不成體統?李遠之一聽這話,差點笑出聲,心想,人家都叫你相公了,老夫老妻的,孩子都有了,還成什麽體統,早就授受不親了……

果然如李遠之所料,鏡子裏的女鬼不僅沒有放開沈煜,反而抓得更緊,反手伸到背後,拉出紅衣小鬼,說:“玄塵,過來,這是你阿爹,叫阿爹!”

紅衣小孩抱著女鬼的大腿,抬頭,怯怯地看過來,聲音軟軟糯糯的,開口叫了一聲,“阿爹!”

沈煜被這一聲“阿爹”叫得差點當場噴出一口鮮血,心都碎了,別誤會,那是因為絕望才碎的,蒼天啊,你是不是瞎了眼啦,老子我一社會主義大好青年,至今未跟女人滾過床單,貨真價實的處男之身,你現在竟然給我整出一個女鬼老婆,還有一個小鬼兒子……

就算是前世留下來的姻緣,也不能報應到我的身上啊,老子我可是喝過孟婆湯的,現在神馬都不記得,你給我搞這一出,這是看我過的太舒服,不順眼了,還是咋滴!

李遠之可顧不上沈煜內心怎樣糾結,因為他快要凍死了,忙轉頭,對著門外大叫道:“白乙,快,快來……救人。”

然而,李遠之叫完之後,並沒有看到白乙出現,心裏立刻升起不好的預感,難道白乙出事了?

此刻,白乙正站在樓下院子裏,目光沉沉地看著不停震動的院門,老宅的院門是血櫸木做的,因為木材本身帶有赤色,所以隻在外麵刷了一層清漆防護。

眼下,那院門如同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一般,抖動不停,從下麵門檻處的縫隙看去,外麵忽明忽暗,似乎有很多黑影在移動。

樓上驚恐的尖叫聲不斷,白乙充耳不聞,不急不緩地走到門後,停了下來,偏頭,看向西邊的天空,殘陽如血,紅雲滾滾,映襯得整個視野一片血紅。

白乙在等,等大地吞噬掉最後一絲光線,他才抬手,開門,門開的瞬間,一股凜冽的陰風撲麵而來,帶起白乙衣帶翻飛。

“大人!?”一聲惶恐的女聲響起。

白乙攏了攏寬大的袖口,一身清冷的站在門檻處,不進也不退,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好一會兒,才沉聲道:“雅珺。”

女人聞言,匍匐在地上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如同秋風裏的殘枝敗葉,顫抖著聲音,哽咽道:“是……大人。”

白乙半垂著眼眸,沒有說話,女人聽不到白乙說話,連頭都不敢抬,悲悲戚戚地祈求道:“大人,請允許我帶玄七走。”

白乙微微眯起眼睛,審視著地上叫雅珺的女鬼,問:“你想帶他去哪裏?”

“我……”雅珺抬起頭,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喃喃低語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可他一直不來,我等了好久……宮裏派了人來抓我,我就帶著玄塵往南邊逃,一直逃,最後我和玄塵都死了,玄七他還是沒來……”

白乙錯開眼,看向女鬼雅珺身後那個畏畏縮縮的小身影,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說:“他沒去找你,是因為他死了。”

“死了?”雅珺聲音輕而幹澀,像是被刀子劃過的玻璃,帶著細小的顫音,問:“怎麽死的?”

白乙眸光凝定,聚成一潭黝黑的死水,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淩遲而死。”

“……”雅珺瞬間驚恐地張大眼睛,到了嘴邊的驚呼還沒出口,眼淚卻已經沿著眼角滾了出來,手指死死地揪著衣襟,臉色猙獰,沉聲問:“是不是太子?”

白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聲反問:“你被七釘鎮魂,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你想讓他跟你一起死嗎?”

“不……”雅珺搖頭,趴在地上咳嗽了一陣,暗紅色的鮮血從她身上的衣服裏滲透出來,一點一點染紅了白色的衣擺,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鬼,笑著說:“我怎麽舍得他死……”

白乙打斷她的話,語帶嘲諷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女鬼雅珺的臉色瞬間灰敗下來,俯身對著白乙磕頭,哭泣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玄七密謀刺殺太子,是我害了他,害了玄塵,是我的錯……”

“娘親!”小鬼玄塵見雅珺如此模樣,嚇得快要哭了,一雙小眼睛惡狠狠地瞪向白乙,隻是被白乙冷冷的眼風一掃,又立刻嚇得收回了視線,可憐兮兮地縮在他家娘親雅珺的背後。

“大人,我快要死了,可是玄塵他……求您,能不能收留他?他一個小孩,沒有人護著,怕是會被人抓走煉魂。”

說著,雅珺把窩在她身後的玄塵小鬼拖到前麵,讓他跪下來,給白乙磕頭,小鬼雖然死的時候隻有六歲,但做鬼這麽多年,心智比一般的小孩要成熟許多,白乙和雅珺兩人的對話,他自是聽懂了,知道他家娘親要死了,這是在給他找日後的靠山。

看著地上的一大一小,白乙並沒有點頭答應,天色越來越暗,一輪淡淡的孤月悄無聲息地升了起來。

雅珺不停地磕頭,小鬼玄塵則跪在一旁,抽抽嗒嗒地哭泣,間或偷偷抬眼,看一眼白乙,濃重的血腥味乘著風勢飄散開來,白乙皺了鄒眉,說:“你該走了!”

全身白衣已經染成血衣的雅珺聞言,立刻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說:“多謝大人願意收留玄塵。”

說完,雅珺抬頭,看了一眼哭得直抽氣的小鬼玄塵,臉色平靜,小聲叮囑,道:“玄塵,娘親要走了,你要聽話。”

小鬼都哭岔了氣,淚眼朦朧的,一把抱住他家娘親雅珺的胳膊,哭叫道:“娘親,你別走。”

雅珺笑著沒有說話,抬手摸上玄塵的後腦勺,身體越來越淡,不出兩秒,便被冷風吹散了身影,就在她消失的那一刻,七枚黑色的木釘掉在了地上。

白乙抬腳,跨出門檻,走到玄塵的麵前,劈手,往虛空中一抓,拖出三個濕漉漉的落湯雞,這三人自然是沈煜、安倍音彌和李遠之。

“啊……我們得救了嗎?在哪裏?這是哪裏?”沈煜死狗一樣躺在地上,頭昏眼花,有氣無力的嘟囔著。

李遠之臉色蒼白,嘴唇烏紫,抱著胳膊,打了一串噴嚏,一抬頭,看見白乙,心中一喜,隻是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白乙拉了起來,瞬間移到了樓上臥室。

樓下,凍得瑟瑟發抖的沈煜撐著胳膊坐起來,一眼便看到玄塵腫著一雙眯眯眼看他,他心底立刻一寒,連滾帶爬,尖叫著衝向老宅院子的大門,“媽呀,鬼啊……”

然而,不等他跑到門口,右腳一個踉蹌,整個人臉著地,向前栽了下去,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毀容的時候,他發現他的身體又奇跡般,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沈煜還來不及高興,耳邊如同炸雷一般,響起一聲脆生生的童音,“阿爹!”

沈煜的魂都要費了,身體瞬間僵硬,驚恐地睜大眼睛,緩緩地低頭看去,小鬼玄塵如同樹袋熊一般,手腳並用,纏在他的大腿上,一雙黑漆漆地小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沈煜快瘋了,回頭,看向跟上來的安倍音彌,哭喪著臉,叫道:“粉,粉絲,快,快來救我,鬼,我被鬼纏上啦!”

安倍音彌哆哆嗦嗦地抱著胳膊,眼淚都凍出來了,牙齒咯吱咯吱響,語氣聽上去像是咬牙切齒,一肩膀撞開沈煜,跨進門內,說:“沒聽到他叫你爹嗎?他是你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