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季言的憂傷

沈煜麵色難看,心裏不自覺地想起在警局屍檢科,看到的丁一一屍體的慘狀,浮腫的身體,被利器劃破的麵孔,暗紅的血跡……

沈煜想著,眉宇間漸漸染上深重的沉痛,眼眶發紅,怒氣凝在眼底,驚心動魄,他抬頭看向褚澤,聲音嘶啞,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丁一一告訴你的?”

褚澤這貨雖然活了千年,但還未對誰動過情,猛然見沈煜一個大男人,竟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本來想嘲笑一番的,可是笑到一半,被對麵李遠之的冷眼一掃,差點嚇哭,急忙裝慫,低聲說:“是啦,丁一一死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回王子健的古董店拿回血玉,而是來學校。”

“去學校?她去學校幹什麽?不要告訴我她是去找你的。”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安倍音彌聽到這裏,突然,抬頭看過來,問。

褚澤一聽這話,眼睛一翻,直覺堵心不爽,梗著脖子,沒好氣地說:“她當然是去找我的,然後……順便看看李遠之而已。”

安倍音彌見褚澤這麽直白的反應,心裏樂翻了天,暗想,一條龍這麽自戀,真的好嗎?

不過,知道褚澤是條傲嬌的蛇,安倍音彌也不故意拆穿,打他臉了,又問:“丁一一去學校找遠之幹什麽?”

褚澤不滿地哼了一聲,偷偷瞄了李遠之一眼,語氣酸溜溜地說:“去學校看看他唄,還能幹什麽?”

說著,褚澤扭了扭一下尾巴,又加了一句,“當然,她其實主要是去看我的,順便把她怎麽被焉拓老頭子害死的事情向我哭訴了一遍。”

李遠之完全無視褚澤心裏莫名其妙的別扭,垂眉斂目,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喃喃自語,說:“不對,不對……”

“不對?”沈煜心頭一跳,疑惑地問:“哪裏什麽不對?”

李遠之回過神,抬眼,看向對麵的褚澤,說:“時間不對,丁一一的死亡時間是八月初,鬼節前一個星期,若是按照你剛才說的,那麽王子健得到血玉的時間也應該是在去年八月,可季言關於王子健的病曆報告上,王子健因為血玉做噩夢卻要早上半年,也就是說,在丁一一找上王子健的時候,王子健已經開始做噩夢了,這……時間對不上!”

沈煜聽李遠之一說,也察覺出其中的不妥,沉吟了兩秒,說:“會不會有兩塊血玉?”

想了想,沈煜又說道:“亦或者,焉拓抓了丁一一之後,並沒有立刻殺了她,而是到八月份的時候才把人弄死的?”

李遠之抿著唇,沒有說話,心裏不置可否,他自然也想到了這兩種情況,但是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不好下定論。

那邊褚澤見兩人臉色凝重,開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個血玉是什麽東西,但是,丁一一去找我的時間,我卻記得很清楚,八月七號,星期四,那天,李遠之下午有四節課,都是在七號樓上的,一個301,一個102,階梯教室。”

李遠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說:“我的事你好像記得很清楚啊。”

褚澤一聽這話,立刻咂摸出這話裏有話,想了兩秒才明白,瞬間窘得渾身龍血都沸騰了起來,把頭搖成撥浪鼓,說:“李遠之,你,你可別誤會,本龍絕對對你沒有意思,我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全是因為丁一一。她說的,是她告訴我的,她還說你喜歡吃排骨,最討厭吃香芹,喜歡打網球,不抽煙,走路一般先出左腳,喜歡用不同的字體做筆記,但是最偏愛行書,偶爾心血**,會用狂草……別用這麽震驚的眼神看我,我真的沒有關注過你,要怪隻能怪我記憶力太好,人家過目不忘,而我是過耳不忘。”

李遠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凝眸,看了褚澤一會兒,突然出聲,說:“沈煜,打電話給季言,讓他下午有空過來一趟。”

沈煜滿心不情願,好奇地問:“叫他來幹什麽?”

李遠之微微眯起了眼睛,眸色黑沉如墨,語速緩慢道:“有些事想問他,關於丁一一,還有王子健的。”

“嗯?哦!”沈煜不動聲色地看了李遠之兩眼,雖然不能完全明白此刻李遠之心中所想,但隱約也猜到了一些端倪。

想了想,他便起身去臥室找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給季言,那邊季言也不知道在忙什麽事,電話重撥了兩遍才接通,沈煜等得不耐煩,電話接通後,語氣便帶上了火氣,問:“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季言一聽這話,心底湧上莫名驚喜,這感覺腫麽那麽像一個女朋友抱怨男朋友為什麽半夜了還不回家睡覺……

季言腦補得心裏又甜蜜又得瑟,不過麵上卻還要裝出自己不在意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我剛才在忙,有什麽事嗎?”

電話這邊,沈煜可不知道季言怎麽想,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簡明扼要地說李遠之有事找他,讓他下午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說完,聽到季言同意,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季言正心思**/漾,還想跟沈煜說幾句甜言蜜語來著,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到手機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心裏頓時暗恨,捶胸頓足,不過,轉念一想,下午就能見到沈煜,他整個人又像打了雞血一般,立刻複活了。

不過,等到季言下午到老宅的時候,當他看到一個紅衣小鬼窩在沈煜的懷中,一口一個阿爹地叫,直叫得他五雷轟頂,萬箭穿心。

兒子?沈煜什麽時候有兒子啦……

季言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等到他好不容易穩住情緒,腳步虛浮地走到椅子邊坐下,便又看見沈煜抱著小鬼轉了一個身,麵對著他,說:“兒子,來,叫季叔叔。”

玄塵是個乖孩子,對於他家老爹今世的爛桃花知道的不多,沈煜讓他叫人,他便叫,聲音又軟又糯,稚嫩得幾乎能萌化人心,吐字異常清晰,叫道:“季叔叔好!”

季言被這一聲季叔叔叫得心都碎了,平日完美優雅的形象差點破攻,臉色灰敗,但是對著小孩子,他也不好擺臉色,於是隻能強裝笑顏,應聲道:“嗯,你好。”

玄塵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對大人的善惡感應異常敏銳,見季言麵色難看,態度不冷不熱的,直覺知道季言應該是不喜歡他。

對於不喜歡自己的人,小孩子的反應自然也很直接,所以,玄塵,小屁股一扭,轉身窩進沈煜的懷中,隻留一個後腦勺給季言,沈煜察覺玄塵的異常,忙拍著小鬼的脊背哄人,低聲問:“怎麽不高興啦?”

玄塵伸手,抱住沈煜的脖子,靠到他耳邊,蹭了蹭,小聲說:“阿爹,我不喜歡那個季叔叔。”

沈煜一聽這話,立刻樂了,笑著揉了揉玄塵毛茸茸的腦袋,說:“沒關係,阿爹也不喜歡他。”

父子兩說話聲音雖然極小,但是季言自從死而複生,變成瘟鬼後,六感變得異常敏銳,所以沈煜和玄塵兩人之間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沈煜那句話,簡直就像一把鋼刀,直直地插/進了他的心裏,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地疼啊。

老天,不帶這麽欺負人的,他季言這輩子到底是得罪了誰,要這麽折磨他,對於喜歡的人求而不得也就算了,為嘛還要來一個小的,戳他心口……

李遠之帶著白乙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便是沈煜哄著懷中的玄塵,笑得一臉沒心沒肺,而旁邊的季言則是黑得一臉鍋灰,腮邊的肌肉因為牙齒咬合太用力鼓出了一塊,看上去硬邦邦的,都能碎大石了。

李遠之看在眼裏,但是沒那個閑心管沈煜和季言之間的事情,他的底線便是,隻要季言不傷害沈煜,怎麽折騰那便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不方便插手。

季言見李遠之和白乙下來,才將注意力從沈煜的身上轉移開來,和李遠之點頭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問:“聽沈煜說你找我有事,不知道是什麽事?”

李遠之拉了白乙在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才開口說:“我想知道當初丁一一身上的那塊血玉和王子健手中的那塊,是不是同一塊,他們兩人都在你那裏做過心裏谘詢,血玉,你應該都有看過。”

季言沒想到李遠之會問這回事,立刻愣了一下,長眼微眯,視線在李遠之和白乙之間來回打量了幾圈,心思如電,暗自猜測,李遠之突然又提起血玉,是什麽用意?

不會是因為流觴花苑的事情,要跟他秋後算賬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季言猶豫了一下,決定按兵不動,點頭,說:“兩人的血玉是同一塊。”

說完,季言想想,又覺得不對勁,試探地問:“那血玉不是……嗯,難道又有人因為血玉做噩夢了?”

李遠之搖頭,簡單地把褚澤早上說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說:“丁一一死前一個星期,你辦公室大樓的監控有顯示她曾去過你那裏,那個時候,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麽異常?”

季言聽他這麽一說,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閉著眼睛,細細回想了一下,搖頭,說:“沒有不正常,去年三月份後,她去我那裏的次數不是很多,算起來有十次,時間也不定……你們在監控裏所看到的她最後一次去我工作室,其實,那次我因為正給王子健做垃圾桶,聽他講他昨晚做的噩夢,所以並沒有見丁一一,後來等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你確定?”沈煜放下玄塵,讓他自己去玩。

季言轉頭,看了一眼沈煜,有些自嘲地說:“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撒謊。”

說完,季言眉頭又不自覺地鎖了起來,沉默了兩秒,又出聲說:“要說丁一一的不對勁,倒也有,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每次去我那裏的時間都和王子健重合,而且每次等我出去的時候,她卻已經走了。”

李遠之心思急轉,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手中的杯子,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三月份之後,丁一一雖然有去你的工作室,但你們一次都沒有碰上過?”

季言點頭,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