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女巫上邪
李遠之打開陽台的門,走上了出去,雙手扶著欄杆,往下看去,院子裏月光如銀,撒了一地清冷,光禿禿的樹枝直愣愣地刺向夜空,像是死人幹枯細瘦的鬼爪,寒風呼嘯,穿過枝椏,發出呼號的嗚嗚聲。
“貓,貓呢?怎麽不叫了?”安倍音彌收拾好壓歲錢,哆哆嗦嗦跟貼著白乙跟了出來,趴在陽台欄杆上,疑惑地嘀嘀咕咕,說:“我剛剛明明聽到的……”
白乙站在李遠之的身後,抬頭看了看天,再低頭,臉色已經一片冰寒,視線落在樓下那口黑幽幽的水井上,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後,水井裏突然傳來“撲通”、“撲通”、“普通”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掉了下去,又爬上來,再掉下去、再爬上來……
這聲音太過詭異,李遠之驚悚得脖頸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剛好撞到站在他身後的白乙,白乙伸手扶著肩膀,貼著他的耳垂,低聲說:“別怕!”
這邊安倍音彌整個上半身都探出了圍欄,驚聲叫道:“遠之,井裏有東西,井裏有東西……”
李遠之伸手抓了一把他衣服,把人拉回來,一抬眼,卻看見這小子興奮得已經發紅的小臉蛋,還有即使黑暗也擋不住,因興奮激動而閃閃發光的小眼神,這……這誰能告訴他是怎麽回事?為毛這小子的反應這麽奇怪?
其實,安倍音彌之所以反應這麽的與眾不同,請原諒他吧,這孩子完全是職業病犯了,而且以他專業的神棍素養,他敢肯定樓下水井裏的東西絕對不會是尋常之物。
那口水井,他看得出來,井口被人設了禁製,裏麵的東西出不來,外麵的東西進不去,也不知道是誰弄的……
不過,有他安倍音彌在,唔,不,是有白乙在,水井裏的東西完全不用擔心,不管什麽妖魔鬼怪,他來一個,咱滅一個,來一打,滅一打,絕對讓你有來無回,哈哈……
想到這裏,安倍音彌看了李遠之和白乙一眼,神秘的一笑,然後咳嗽了一聲,故作一本正經,說:“以我二十多年收鬼打怪經曆,樓下那口水井絕對有古怪,嗯,裏麵肯定有東西。”
李遠之看他煞有介事,裝模作樣的樣子,默默地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剛才他聽安倍音彌嚴肅的語氣,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獨到的見解呢,沒想到……老天,不用你說,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水井裏東西好吧。
真是敗給這小子,半桶水,還亂晃,也不怕全撒了……
這邊安倍音彌卻不知道李遠之心中正質疑他的職業素養,見他不說話,還以為被震住了,立刻得意起來,眉毛都要飛了。
他回頭,看向樓下的黑漆漆的水井,越看越心癢難耐,想到白乙就在他身後,心中在大神麵前露一手的想法越想越強烈,這想法就像一把火一樣,燒得他眼睛都紅了,就差縱身跳到水井裏,邊滅火,邊打怪了。
所以,下一刻,這小子突然爆發,大喝了一聲,揮手招出安倍吉昌,接著一個青蛙跳,站到了陽台圍欄上,兩腳分開,擺好姿勢,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符紙,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準備個人秀。
隻是,還沒等他做完一整套“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水井裏突然冒出一股衝天的黑霧,同時一個黑色的團子伴隨著小貓的慘叫聲,被頂上了天。
安倍音彌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出,整個人一哆嗦,跌下了欄杆,幸好有安倍吉昌拉著他。不然,這小子絕對要在院子裏的地上砸出一個坑。
“關鍵時刻掉鏈子,你還能再丟臉一些嗎?”安倍吉昌恨鐵不成鋼地把安倍吉昌甩到牆角裏,磨著牙,說:“老師待著。”
安倍音彌縮在角落裏,異常委屈,捏著那張還沒來得及扔出去的符紙,見白乙看都沒看他一眼,知道自己這次臉丟大了,玻璃心碎了一地。
不過,不等他傷心兩秒,一股帶著血腥味的腐臭味迎麵襲來,熏得他胃裏立刻翻江倒海起來,忙急中生智,把手中紙符撕成兩半,揪成一團,塞在鼻孔裏,憋著氣站起來,驚恐地看著蔓延了整個院子的黑霧,說:“臥槽,這絕對是個大妖怪啊?”
安倍吉昌忍無可忍,一扇子過去,“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臥槽,你,你……吉昌前輩,我警告你,你表要太欺負人。”和沈煜鬥智鬥勇到現在,安倍音彌倒是把他的口頭禪給學了個十成足,隻是微弱氣勢和這霸氣側漏的話實在不搭。
安倍吉昌連眼神都欠給他家這個單蠢的孩子,抬頭看,看向天空,那團從水井裏冒出來的黑霧像個衝了氣的氣球瞬間已經龐大了一倍,遮天蔽日地蓋在院子上空,眼力可及的視野裏,一片黑暗,連他們身後屋裏的燈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滅了。
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安倍音彌默默地,一步十厘米地往李遠之身邊靠近,自家式神現在正怒火中燒,沒把他扔下樓,已經算是仁慈了,現在唯一能保命的就是白乙了,大神的大腿不抱白不抱,這叫什麽來著,嗯,識時務者為俊傑。
空中的黑霧越聚越多,像是有暴風雨要降臨一般,劇烈地滾動起來,讓人聯想到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掙紮而出,突然,樓下的院子,平地生風,卷著角落裏的枯枝敗葉,撲麵而來,冰寒的陰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李遠之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手指驚恐地抓著白乙的衣服,牙齒打顫,腿都軟了,知道這是有大事,不,應該是見鬼的事情要發生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怒吼的陰風忽然停了,空寂黑沉的黑暗裏響起古老滄桑的歌聲。
女巫魂兮,靈遊林兮;守我家兮,老祖屍兮。
萬年睡兮,帝俊生兮;子炅鷙兮,祖羲和兮。
行人安兮,神賜福兮。
安倍音彌蹲在白乙的身後,視線透過圍欄的縫隙往外看去,驚聲叫道:“啊……怎麽那麽多鬼?這是百鬼夜行嗎?”
李遠之心頭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遠處公路兩旁的路燈早就滅了,取而代之是兩排漂浮在半空中的紅色燈籠,暈黃裏透著紅的燈光透過紅色的紙壁,妖豔詭異如同來自地獄的業火。
兩排燈籠之間,是一頂紅色的轎子,四個穿白衣大褂的轎夫各自占據東南西北四角,鬼臉青白,神情木然空洞,機械抬著轎子,轎子周圍跟著一群孤魂野鬼,不過眨眼間便到了老宅門口。
歌聲停止,除了李遠之和安倍音彌因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聲聽上去異常的響亮之外,四下裏死一般的寂靜,靜得幾乎讓人窒息。
李遠之拚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著樓下的不速之客,眼睜睜地看到那頂紅色的轎子,轎簾無風自動,先露出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鞋麵金線鳳鳥刺繡,看來,轎子裏的人應該是女人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一披發紅裙的女子淩空踏出轎子,飄到離陽台一米遠的距離停了下來,視線直直的落在白乙的身上,開口說:“白乙,我回來了,你高興嗎?”
李遠之臉色一白,立刻警覺起來,手指不自覺的用力,死死地抓著白乙的手,心想,這女人是誰?她和白乙認識?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白乙,白乙神色清冷,不辨情緒,靜靜的看著紅衣女子,良久,才出聲,說:“女巫上邪。”
李遠之瞬間頹然的收回視線,心想,果然認識啊,這女子容貌清麗出塵,乍然望之,不似凡人,隻是一身紅衣,妖嬈迤邐,加上一眾跟隨而來的鬼魂,卻增添了詭異陰森,直叫人遍體生寒。
女巫上邪麽?巫者,通鬼神也,能役鬼神之力為人消災致富。
李遠之的視線再次落在對麵的女子身上,咦,這深情哀怨的目光是怎麽回事?混蛋,難不成白乙和她真的有奸/情?
隻是,還未等他想明白,上邪就把目光轉向了他,如墨似玉的眼睛裏,哦,好吧,深情沒有,溫柔也沒有,冷淡倒是有的,還有……等等,怎麽還有隱隱約約地恨,隻是這恨是關乎情,還是關乎嫉妒,還是關乎殺父、亦或者殺身之仇呢?
上邪冷冷地看著李遠之,隻把見他不可抑製地哆嗦了下,才輕笑了一聲,說:“遠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李遠之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白乙,然後回頭,一本正經地問:“姑娘,我們認識嗎?”
上邪冷笑了一聲,轉身上了轎子,不冷不熱的話語透過簾布傳來,“輪回轉世千年,你前塵往事皆忘,倒是這句裝傻充愣的話還和以前一樣,一樣地讓我想殺了你,今天看在白乙的麵子上先放過你,不過,下次你可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