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羨陽的問題,陳平安很是肯定地說道:
“有,當然有。”
“事在人為。”
“隻要你不想賣,沒有人能逼得了你!”
不再嬉皮笑臉的劉羨陽,沉默半晌,這才低聲道:
“我確實是不想賣的,更何況是盧正淳那龜孫領來的人!”
“當初要不是你,這家夥可就把我打死了,我又怎麽可能賣他東西?”
“更不要說這鎧甲是我祖傳之物,我若是賣了,在夢裏也不好和我爺爺交代。”
“但是陳平安啊,那老人、女娃娃和那婦人小孩,他們真的不像好人啊。”
聽出劉羨陽言語中擔心的陳平安,還沒說話,就聽一旁寧姚忽地插話道:
“先說好,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
“隻是你們聲音太大,導致我全聽見了。”
見寧姚開口,劉羨陽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尷尬。
好在寧姚並不計較劉羨陽的口無遮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你口中的老人和女娃娃,來自於正陽山,也算是名門正派。”
“隻是那老人並非人族,而是一隻性情暴虐的搬山猿,他的實力非同小可,遠非尋常人能比。”
“而那婦人和小孩,則是來自於清風城許家,也算是你們東寶瓶洲的一流勢力。”
“婦人在實力上雖不如那頭搬山老猿,但手段卻不差分毫。”
說到這裏,寧姚輕歎一聲:
“你若是被他們盯上,那麽我勸你還是盡快讓阮師傅認你做了弟子。”
“阮師傅馬上就會接任此地,成為新的聖人,有他保你,你才算有了張保命符。”
“否則的話,他們為了奪機緣,是真的會殺人的。”
聽見寧姚的解釋,劉羨陽的表情瞬間就黯淡了下來。
不是他不想成為阮師傅的弟子。
隻是那阮師傅現在隻讓他做學徒幫工,絲毫沒有提收徒一事。
對此,在官窯中經曆過一次類似事情的劉羨陽倒不陌生。
畢竟收弟子一事,在此方世界是件重大之事,定然需要慎之又慎。
而且看阮師傅那滿意的眼神,假以時日,他必然能成為阮師傅的弟子。
但他偏偏嘴賤,在去幫工的時候,取笑了幾句阮師傅的寶貝閨女特別能吃的事。
結果就將那掄錘子生猛霸道的少女給惹哭了!
這事,偏偏還讓阮師傅撞了個正著!
這不,他估摸著這板上釘釘的弟子之位,估計是飛了。
這讓他上哪說理去?
誰曉得那少女如此開不得玩笑啊?
見到劉羨陽臉上尷尬的表情,寧姚便心下有數。
搖了搖頭的寧姚,轉而問道:
“既然你暫時成不了阮師傅的弟子,那麽你隻能求祖宗餘蔭的庇護了。”
“你們鎮上那老槐樹,有給你槐葉嗎?”
劉羨陽木然搖頭,似是也感覺到了大事不妙。
寧姚輕歎一聲,瞥了眼陳平安,然後道:
“我欠陳平安一個人情,但不欠你劉羨陽的。”
“所以你劉羨陽若是想活,那就拿三袋金精銅錢來,我會盡力保你一命。”
“當然,若事不可為,這三袋金精銅錢也概不奉還。”
這話雖然說得生硬,但實際上已經是寧姚心軟的結果了。
畢竟陳平安救了她性命,愛屋及烏之下,寧姚也願意拉陳平安的朋友一把,接了這因果。
可惜,劉羨陽雖然在官窯受到姚老頭看重,在鐵匠鋪受到阮師傅看重。
但平日裏愛玩的他,真沒存下幾顆銅板,更不要說他見都沒見過的金精銅錢了。
所以寧姚這話,看似在問劉羨陽,實則是問陳平安,救或不救?
她相信以陳平安的聰明,一定聽得懂她的意思,也一定會選擇用三袋金精銅錢,救下劉羨陽!
可寧姚哪知陳平安竟是搖了搖頭。
見到陳平安搖頭的模樣,寧姚眼裏閃過了一絲失望。
救她可以,救自己朋友不行?
說到底,這陳平安還是在覬覦自己的身子嗎?
這真是太讓她失望了。
就在寧姚神色微暗之時,陳平安笑著說道:
“寧姑娘,你現在情況不太妙,就不要逞能了。”
“劉羨陽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件事交給我來吧,我自會保他平安。”
逞能?
到底是誰在逞能啊?
為了省點錢,要自己去對上那搬山猿?
這樣的行為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錢真的比命重要嗎?
寧姚眉頭一皺,心有不喜。
可就在這時,陳平安最後一句話傳了過來。
“對了,寧姑娘如果需要金精銅錢,任取便是。”
“但寧姑娘必須答應我,不插手此事,好好養傷。”
寧姚臉上閃過一瞬的愕然。
原先她還以為陳平安是個隻要錢不要命的混蛋。
但沒曾想,錢對陳平安來說,好像真不重要。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好好養傷,不要因他們的事再度受傷。
結果她還誤會了陳平安的意思,陳平安真沒她先前所想的那般齷齪。
陳平安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
可這世道,真正的好人,活不久的啊。
想到這裏,寧姚的心理悄然發生了轉變。
【講理成功,小份天地饋贈已降臨。】
……
如今已有二十三縷武夫先天真氣在身的陳平安,心底自然是有底氣和那搬山猿碰一碰。
當然,若是能在和搬山猿動手之前,就攢足三十縷武夫先天真氣,到達水銀鏡極境的話,那麽陳平安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才更有把握!
就在這時,一直聽著寧姚和陳平安打啞謎的劉羨陽,忍不住開口道:
“陳平安,你和寧姑娘在說什麽?”
“什麽三袋金精銅錢保我性命?什麽是金精銅錢?你為什麽又要給寧姑娘錢?”
“姑娘家家的,真能和那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外鄉人講道理啊?”
陳平安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劉羨陽,劉羨陽瞬間就閉了嘴。
因為他十分清楚,認真的陳平安有多恐怖。
想必隔壁的宋集薪,對於這一點,也深有體會。
見劉羨陽停止了他那十萬個為什麽,陳平安拍拍手站了起來,先將到了火候的藥倒出,親眼看了寧姚喝完後,這才招呼劉羨陽道:
“走,講道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