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2 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

金鋒靜靜的看著,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眨眼,夏鼎就會消失一般。

臉上的雨水不住的淌下來,滴落在嘴裏,有些鹹,很苦。

那是眼淚的滋味。

";你壓我,是為我好。我知道。";

";你頂我。是為了神州的尊嚴,也是要助我化龍,我知道……";

";我收拾李家收拾錫蘭你沒插手,證明你讚成……我知道……";

";回國這麽久,你不找我,就等我來找你……我也知道……";

";我早該來的。";

";我早就該來的。";

";我知道你想要那件東西,我知道,我知道……";

金鋒靜靜的看著夏鼎。眼淚奪目而出。

眼前這位叱吒風雲八十年的老人安靜的躺著,金鋒默默的看著。

有很多的話互相想對對方述說,卻是早已天人相隔。

如今隔空述念,卻是陰陽陌路。

金鋒痛苦的閉上眼睛。臉上痛苦的扭曲,心痛如絞。

八十年叱吒風雲,功標青史,名垂千古。

夏鼎,沒了!

人縱有一死,誰都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但當這麽一天真正來的時候,卻是沒人能接受得了。

每個人都盼望著夏鼎能多活幾年,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人們,人們是多麽多麽的渴望……

夏鼎……能多活那怕一天也好呀!

一百零七歲的老人,事無巨細每事親躬,勞心勞力,嘔心瀝血。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金鋒緊緊的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地上淌滿了一大灘的積水,渾身冰冷徹骨。

";夏老……他,有什麽遺言?";

金鋒顫聲的問道,聲音哽咽悲戚。

老屋裏沒有一個人回應金鋒。

夏鼎親傳門徒共計七人默默站在夏玉周身後……

曹養肇、夏侯吉馳靜靜站夏玉周身後……

所有人都對金鋒的話恍若未聞。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跪在地上的夏玉周慢慢的抬起頭來,卻是看也不看金鋒。滿臉肅容,流著淚嘶聲說道:";沒有。";

金鋒閉上眼睛,鼻子抽噎著,輕微點點頭。

夏玉周在夏侯吉馳的攙扶下緩緩下來,雙股打顫,靜靜的看著夏鼎,嘶聲叫道。

";父親。小畜生,來看你了。";

";你最恨的小畜生,來看你了。";

夏鼎七大門徒神色悲肅,靜穆站立。

夏侯吉馳和曹養肇默默低頭,一言不發。

張承天幾個道門真人端坐椅子上半垂眼簾,張零悄悄的的抬頭看了看金鋒,頓時下一秒嚇得縮了回去。

金鋒靜靜的站在原地,臉色陰森森一片,黑得猙獰而可怕。

夏玉周嘴角哆嗦,老臉**,嗚咽叫道:";父親您自幼得異人相授,身子康健如鐵,又學道門養生,福緣深厚……";

";張廷玉和張承天兩位道尊親批父親您老壽元至少也能活一百一十歲……";

";遇見您眼前這個小畜生。讓您整整少活了三年。";

";父親,您英靈不遠,在天上看著,這個小畜生是怎麽得報應的。";

金鋒靜靜的看著屍體已經冰冷的夏鼎,緊緊的咬著牙,目光清冷,一動不動。

";送小畜生滾!";

夏玉周冷冷的叫出四個字來,聲音淒厲,宛如鬼號。

金鋒平平靜靜的往後退了一步,默默向夏鼎深深三鞠躬,鬆開咬得出血的下唇,輕聲說道:";您老千古,一路走好。";

木然轉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夏鼎七大門徒低頭靜默不語,麵色殺氣凜凜。

夏侯吉馳和曹養肇靜垂肅立,同樣滿臉悲憤。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送金鋒。

唯獨羅挺麵帶不忍。輕輕上前了半步,卻是又退了回去,黯然垂頭。

從老屋出來,回廊上。夏鼎的幾十個徒孫們靜靜的排列在一起,冷冷的看著金鋒。

眼中的殺氣和憤怒毫無遮掩的打在金鋒的身上,將金鋒打得千瘡百孔。

黃冠養直直的看著金鋒,老淚縱橫,一張臉扭曲得來變了形。

從金鋒進老屋的那一刻,天上的雨竟然出奇的小了,待到金鋒出來之際,雨。又大了起來。

暴雨盡數打在金鋒的身上,金鋒渾若不知,一步步的往前院挪動腳步,一步步走出天井。

夏鼎一脈第四代玄孫們每隔五米就站著一對,渾身縞素,對金鋒更是不理不睬。

天上驚雷滔滔,怒電爆閃,將地麵照耀如白晝一般。

出了門外。金鋒茫然的看了看左右,隻覺得天地之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一把黑色的傘從金鋒背後默默送了上來,遮住金鋒頭頂上的天。

身著一身黑色套裝的梵青竹靜靜的的站在金鋒的身後,任由冰冷的雨淋濕自己的全身。

";你的車拖走了。";

";坐我的車走吧。";

金鋒抖抖索索的點上煙,滿是雨水的手浸濕煙嘴。煙霧吸進嘴裏卻是從未有過的苦澀。

金鋒禁不住的咳嗽下來,略略彎腰,衝著梵青竹輕聲說道了聲謝謝。

當先一步邁出,獨自一個人走在淒風苦雨當中。

孤殘的路燈下,梵青竹的身子被雨點打得粉碎,靜靜的默立著,玉臉上現出一抹淒苦。

默默的轉身過來,快步追上金鋒的腳步。

一男一女,一前一後,默默的走著。

親王府門口駛來了幾輛豪車,曾子墨和王曉歆先後下車,聽了執勤警衛的話。急忙上車去追趕遠去的金鋒。

孤寂的長街,一眼望不到頭,高高的路燈下,一群不怕死的蚊蟲密密麻麻的叮咬著燈罩。被雨水很快打得墜落塵埃。

已經超過腳踝的積水被一輛輛的車碾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浪,飛速向人行道蔓延。

密密的樹叢下黑幕一片,宛如走在通往鬼門關的黃泉路上,陰森而恐怖。

";我知道你很難過。老祖宗的死跟你沒關係,你不要聽夏玉周的話……";

";你已經做到很好了。老祖宗打心眼兒裏是佩服你的。";

";你把老祖宗他想做不敢做的事,全都做了。";

";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

";金鋒……你聽說我……";

一路狂風急雨,把梵青竹的傘吹走。急雨如密集的子彈被風狂吹打在梵青竹的臉上,顆顆生疼。

追趕著金鋒的步伐,昂貴的紀梵希女鞋深一腳淺一腳淌在水中,一路跌跌撞撞。

濕透的秀發一綹一綹的垂在清秀無雙的臉龐,迷蒙的雙眼雨水伴著淚水簌簌而下。

";金鋒,現在不是你難過的時候……不是……";

";你現在要想著接老祖宗的班。";

";接他的位置。";

金鋒依舊無視無聞,默默往前走著。

梵青竹快步到了金鋒身後,大聲叫道。

";這是最好的機會!";

";這是實現你心裏報複最好的機會。";

";遲了就晚了!";

金鋒停下腳步來,緩緩轉過身,輕輕的凝望梵青竹。

眼前的女孩素顏絕俗,美得令人心痛。

";我為什麽要接他的班?";

";為什麽你不能接?全神州有誰比你更有資格接替他的位置?";

";還能找到比你更合適的人嗎?";

";你知不知道,現在都多少人在盯著這個位置?";

";今晚有多少人在忙著這個位置?";

";還有……多少人在多少年前就在算計著這個位子?";

金鋒輕然一笑,輕輕搖搖頭,轉身要走。

梵青竹一把拽住金鋒的手腕,哭著叫道:";你非要自暴自棄嗎?";

";你還是以前的收破爛的金小賊嗎?";

";你的勇氣,你的豪情,你的孤傲,你的凶狠毒辣都去哪兒了?";

";都他媽被狗吃了?";

金鋒憤然扭頭,指著梵青竹厲聲叫道:";我他媽不要這個位置。我他媽不稀罕這個位置。";

";老子金鋒不屑坐這個位置!";

";我金鋒要做什麽,不用你梵青竹來教我。";

";你教不了我!";

";你給老子滾!";

";滾!";

淒厲如夜梟的厲吼讓梵青竹渾身一抖,夜晚的狼顧之眼打在梵青竹身上,頓時冷透骨髓。

梵青竹怔怔看著金鋒,淚水滾落,戚然飄零,如暴雨摧殘的百合花般枯萎凋敗。

梵青竹心痛的看著金鋒,看著臉都痛得來變形的金鋒,哭著說道:";你不坐,會亂的。";

身子顫抖,語音嗚咽:";你不坐上去……坐上去的人,會不放過你的。";

";你得罪了太多了人了。";

";金鋒……";

";就算有老戰神保你,可他能保你多久啊?";

";你會被他們撕成碎片的。";

梵青竹彎著腰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這些話來,嬌軀無節奏的顫動著,珠淚如雨,扯心扯肝。

默默看著眼前的高挑纖弱的女孩,金鋒心頭莫名的刺痛,慘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