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1 保潔員

遊客們興致勃勃的離開繼續前往下一站的當口,橘黃色工作服的保潔員衝著其中兩個遊客大聲叱喝出口。

那兩個遊客回頭惡狠狠的瞪了年老的保潔員一眼,嘴裏罵罵咧咧叫著,故意的將冰鎮飲料倒在地上,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保潔員握緊手裏卷曲的掃帚,黑乎乎的手上血管突突的鼓著。

但在隨後。保潔員默默的上前,默默的將地上的垃圾掃起來扔進自己的垃圾車裏。

這裏是拍攝明珠塔的最佳位置,遊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沒幾分鍾,保潔員的垃圾桶便自被堆滿。

等到小型垃圾車來了,保潔員艱難的抱著大大的垃圾桶倒進小垃圾車。用力拍拍垃圾車的屁股。

垃圾車轟轟隆隆的開走,忙活了半天的保潔員頹然無力的坐在垃圾箱旁邊,低頭在工作服上抹了一把汗水。撿起剛才那遊客扔掉的冰鎮飲料喝了一大口,又複擦了把汗水。

牽起自己的破爛的保潔服,撕了一張膏藥摸索著貼在自己的左肋上,輕輕揉揉,臉上一陣陣扭曲現出深深的痛楚。

把早已黑得不像話的創可貼牽開又複狠狠的粘牢,從早已濕透的包包裏掏出一個早已被汗水浸濕塑料袋,慢慢的打開。

黑得泛著油光的手,滿是汙垢的指甲。

一卷最廉價的葉子煙在保潔員靈巧的雙手下卷起來。

滋滋的劣質到渣的煙葉發出輕輕的聲響,一團團的煙霧從保潔員嘴裏鼻孔裏冒出來,飄散在空中。

保潔員的腦袋往後重重的靠在垃圾箱上,無力的看著淡淡的藍天,長長籲了口氣。

這一刻的抽煙的空閑,就是自己最開心最愜意的時光。

左邊的摩天大廈的巨型廣告牌上出現了一連串的紅字:";佳士得集團成立二百五十周年暨世紀拍賣大會將會在七月三號於港島省……";

保潔員不屑一顧的看了看這個牌子,目光輕輕轉向旁邊,身子微微僵硬。

緊挨著摩天大廈的旁邊。是萬億集團的梵氏財團的總部大樓。

比旁邊更要巨大的廣告牌上,赫然閃現著最刺眼的白色大字。

";帝都山拍賣行曆史性首拍,七月三日,港島中銀大廈,不見不散。";

保潔員目光凝聚在這個廣告牌上半響,滿是皺紋的眼角輕輕的舒展了一絲,腰身悄然的挺直。

這時候,幾個遊客急衝衝的衝到垃圾箱旁邊,衝著保潔員高聲尖叫:";看見我的手機沒有?";

";蘋果X!";

";還有我的mate20。";

";還有我的錢包,我裏麵裝了身份證……";

";看見沒有?";

保潔員木然的看著幾個遊客,木然的指著前方。

幾個遊客不由得驚喜過望,抬頭一看卻看見了110三個字大字。

幾個遊客氣得不行直跺腳,衝著那保潔員怒罵出口,卻又無可奈何的走了。

保潔員黑色如柴碳般的臉上緊緊的繃著,三角眼輕輕眯著呆呆的看著遠方。渾濁的眼睛裏映著白雲蒼狗,映著半座魔都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街道上的車流滾滾奔波勞累,街邊上的閑人散漫,這些似乎全都被定格,隻剩下這個保潔員的孤獨身影。

過了好久,保潔員挪動身子,費力的站了起來,卻是在下一秒怔了怔。

在自己的垃圾車的掃帚下麵,赫然擺著兩台手機兩個錢包。

一台mate20,一台蘋果X!

保潔員嗯了聲又複嗤了聲,撿起兩個手機看也不看就扔進垃圾箱裏。

兩個鼓鼓露出一大疊軟妹紙的錢包更是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統統扔進垃圾箱。

這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保潔員的身後傳來。

";那裏麵有八千六三十百塊錢。";

這個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彎著腰的保潔員陡然間身子一震。手裏的葉子煙砰然墜地。

那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徑自帶著一絲顫音。

";掃大街有意思嗎?";

保潔員一隻手扶著滾燙的垃圾箱,一隻手摁著自己的老腰,靜靜的看著地上的卷煙,隻是那張臉在輕輕的抽搐著。

那冷冰冰帶著刺痛的聲音又無情的傳入自己的耳畔。

";《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佛告比丘:凡掃地者。有五勝利,一者自心清淨;二者令他心清淨;三者諸天歡喜;四者植端正業;五者命終之後當生天上。";

保潔員依舊保持著那怪異的姿勢,宛如變成了城市的雕像,一動不動。

";你掃地是除塵拂垢還是想清除掉你自己的回憶?";

保潔員依舊一聲不吭。

一輛車從街邊快速駛過,車窗裏丟下來一坨垃圾,正正落在保潔員的身邊。

保潔員慢慢的彎下腰撿起這坨垃圾。平靜的包好,平靜的扔進自己的破爛垃圾車。

跟著,保潔員木然的抄起掃帚和垃圾鏟,拖著垃圾車往前走了二十多米,從自己地段開始,一寸一寸的掃了起來。

煙蒂、飯盒、紙屑、方便麵桶……狗屎,尿布……

保潔員掃得很輕,也很熟練,隻是他的背有些彎曲,腿也有一些跛。

一輛黃色的共享單車輕輕的推在保潔員的身邊,一個穿著T恤背著大包的男子冷冷的看著的保潔員。

";掃夠了,就跟我走吧。";

男子嘴裏的言語很輕。比那黃浦江的微風還要輕柔,帶走三月春風的炫暖。

保潔員就跟聾了一般,輕輕的蹲在地上。抄起一根冰棍片子將地上的口香糖戳起來,繼續掃地。

男子默默的看著保潔員,上前兩步遞了一支煙過去。輕聲說道:";至於那麽作踐自己不?";

保潔員看也不看那香煙,平平的移動兩步。

男子臉上有些慍色,冷冷說道。

";你他媽到底要掃到什麽時候才罷休?";

保潔員如同一具木偶更似一具行屍走肉。連都不看男子一眼,繼續的機械的掃著。

男子閉著眼睛冷冷說道:";你要掃幹淨你的遺憾你的悔,我不攔你。";

";我要說,我現在需要你幫忙。";

";萬國之城教科文分部你做我的全權代表。";

";帝都山古玩行拍賣行,你做董事長。";

";錦城、安雄兩個博物館你做館長。";

";這些位置,隨便挑一個。";

";隨時可以上任。";

保潔員對這些話恍若未聞,拖著小車嘎吱嘎吱的走向遠方,背對著男子,越走越遠。

男子高高的昂著頭看著那樹葉縫裏的散碎太陽,臉上現出一抹扭曲的痛楚。

緩緩轉過身來,衝著那保潔員高聲叫道:";算我求你!行了吧!";

";我神眼金他媽的對不住你。所有的錯,都是我自己的錯。";

";行了不?";

";羅挺!";

羅挺兩個字出來,那保潔員身子震了一下。

也就在一秒的時間不到,羅挺拖著破爛的垃圾車繼續往前走著。

";嘎吱嘎吱!";

垃圾車發出難聽的聲音,一聲一聲灼燒著金鋒的心。

看著羅挺一瘸一瘸的腳看著他略帶佝僂的殘軀,金鋒昂著頭咬著牙,甩手將煙蒂狠狠砸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兩腳,依然不解氣再把煙蒂齜成碎渣。

";邋遢死聾子,我操你大爺。";

金鋒上牙狠狠的咬著下唇,衝著羅挺背影無聲的罵著,無可奈何轉身就走。

走了沒兩步,金鋒又複回來把地上齜得稀爛的煙蒂撿起來揣進包裏,又恨恨的恨了羅挺背影一眼,重重一拍自己的腦袋,跳上單車走人。

";老子不把你收服,老子這輩子都不撿漏。";

魔都的下午如同一個剛剛睡醒的美少婦,慵懶而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