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暉大驚,叫道:“莫傷我師妹!”長劍已經出鞘,真力貫注,一招“禮拜文殊”,直向那書生刺來。書生隨手使折扇**開長劍,方暉這一劍幾已用上全力,書生身形晃了兩晃,方暉退開一步。方暉全力出劍之時,便已經想好後招,當下右足前跨,長劍使出“繁星點點”的招數,護住自己和鄒鸝兒身周,叫道:“師妹拔劍!”他以真力全力貫注,就是要乘對手這一刻喘息遲滯,待鄒鸝兒拔出劍來,情勢便就又有利了幾分。

豈知那書生並不追襲,兩眼流露出喜不自勝的神情,凝望地上的鐵焰令片刻,又抬起頭來反複打量兩人。方暉甚覺奇怪,從表情來看,這書生與這鐵焰令有著莫大的感情,那種歡喜之情不是貪婪之喜,倒像是舊約盟兄弟見麵那種親人眷戀之感,實難作偽。

書生俯身拾起鐵焰令,不住摩挲,歡喜無極,片刻之後,極恭肅地講鐵焰令雙手遞還,說道:“奉還姑娘,兩位請移尊步,小可有事奉告。”

方、鄒二人對望了一眼,不知那書生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究是為了什麽。方暉片刻遲疑之後,向那書生還禮,並不接鐵焰令,道:“鄙師兄妹路過廬州,這小玩意也是無意中得來,前輩若是與這東西有緣,便請拿去了吧。”

那書生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尊駕說笑了,少俠年紀輕輕有此修為,在江湖上已甚罕見。況且便是這令牌是兩位無意中得來,尊駕的綿掌掌法卻是從何而來,便算是依樣畫葫蘆,這身上的冰寒內力,卻終究是掩蓋不了的。”

方暉恍悟,適才這一劍之中,自己真力全施,體內的陰寒內勁不自主流出,加上前麵所使的兩招寒冰綿掌手法,再加上鐵焰令,難怪這書生認定了己方二人與這鐵焰令有大關聯。

書生仍是雙手奉令道:“今夜二更,城北十裏山神廟,在下與幾位教友本有事相約,還望尊駕能夠親臨,在下不勝之喜。”交還了鐵焰令,深施一禮,轉頭快步去了。

鄒鸝兒見那人走遠,問道:“師兄,那人好厲害,

沒有你在這裏,我不出三招,就要傷在他的折扇之下了。這二更之約,我們去是不去?”

方暉沉吟不答,說道:“我們先找家客棧歇歇腳,考慮考慮再說。”

入更之初,鄒鸝兒對燈凝思。她是少女心性,這些天與方暉朝夕相處,想到那日深夜侯府自己的不勝嬌羞,今日白天方暉那一聲驚叫“莫傷我師妹!”胡思亂想,徑自癡了。正自思緒不定的時候,忽聽窗戶上有輕輕的剝啄之聲,方暉在外麵聲音壓得極低,道:“師妹,隨我換了夜行衣,我們去城北一探。”

原來方暉思量再三,自南陽侯自殺慷慨赴死,到那姓林的書生眷戀激動目光,深覺這些人至情至性,內心既是好奇,又不禁起了親近之意。雖是多年來惴惴小心,如臨深穀,但內心的熱切豪俠,卻是與生俱來,半點勉強不得,因此仍是決定去赴城北之約。

兩人換了夜行黑衣,悄悄潛來城北山神廟外,是夜月色如水,星光滿天,萬籟俱靜,極是愜意。

夜至初更將近,遠遠見東方兩個人影疾奔而來,輕身功夫顯然不低。兩身影尚在三四裏之外,南方忽地一聲長嘯傳來,聲聞數裏,嘯聲尖厲,隱隱有示警呼救之意。東方兩人影當即樹立不動,略遲疑片刻,折而向南。

又過片刻,北方兩個人影消沒聲息地欺近山神廟來。此時方、鄒二人的藏身之處距山神廟尚有裏許,那二人閃過片刻,背後四人尾隨而過,顯然是追蹤而來,瞧形貌正是午間在酒樓所遇四丐。那四丐於並不繼續跟蹤,而是於路中忙碌起來。方暉相距既近,隱然見他們在路上埋的是鋼鐵尖刺,有數十根之多,覆蓋了路上前後十數步的距離,尖刺露出寸許,月光雖明,但若來人疾奔而至,必然腳底下著了道。

四丐埋好尖刺,躲入路邊草叢,藏身之處距方暉不出十步,幾乎呼吸可聞,所幸長草埋沒,方、鄒二人屏息凝氣,那四丐並未察覺。方暉暗想,酒樓中聽聞這四人所說的當就是此事了,做這般下三濫的勾當算計人,顯然忌憚對方厲害,

若是對付奸惡之徒,倒也罷了,隻不過不夠光明磊落,與丐幫在江湖上的名聲殊不相稱。沉思未已之際,忽聽自山神廟方向打鬥之聲大作,方暉凝神聽去,乃是四逃二追,沿路向這裏來了。

方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所逃之人是否有那白天所見書生在內,此人一望而知是性情中人,若他遇險,說什麽也要救他一救。正想之間,打鬥之人瞬乎到了左近,奔逃四人轉身禦敵,距離地上尖刺僅數步之遙。

方暉凝神望去,四人中一人三十多歲,渾身浴血,顯然傷勢極重,一人俯臥於地,地下好大一灘血漬,生死不知。餘下兩人,一人手撫左胸,不知受了什麽傷,另一人年約五十,負手而立,神色極為鎮定,那姓林的書生卻不在其內。

轉瞬之間,兩追兵呼嘯而至,也作乞丐打扮,手中各提一對判官筆,其中一人赫然是白天牆上那丐。

那奔逃的老者緩緩言道:“賀老六,你叛教求榮,喬作丐幫,殺害教友,不知恥麽?”

牆頭那丐嘿嘿冷笑:“哪個見我叛教來?今日朗月清風,我送你五人歸西,又有誰人知道?”

那老者並不答話,回頭向三人說道:“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如你等有人走脫,務要將這惡賊卑劣行徑,宣之天下。”

三人尚未答言,旁邊那丐喝道:“跟他羅嗦什麽,待我送這老兒歸西!”判官雙筆出手,一取咽喉,一取小腹,出手如電,淩厲已極。

便在此時,草叢中一丐忽輕聲問旁邊一人道:“風老兄,這兩人是什麽來路,我們做這勾當,能拿多少銀子?”

另一人答道:“銀子不會少了你半分,人家恩怨,什麽來路,我們不問,隻管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就好。”

兩人聲音極低,但方暉相距不過數步,卻將二人之言聽得清清楚楚,心道:“原來這幾人行徑如此卑劣,為了些錢財,便不問情由地設伏殺人。”轉念又一想,原來他們相互並不熟稔,且這四丐武功看來低微,心中便有了計較。

(本章完)